我们为什么旅行
去年春节后,我开始一边旅行一边工作的生活,到现在快一年了。而在此之前——我“正常”读书、上班时,亦是常常旅行,所以朋友圈里的我,似乎总是令人艳羡地在路上、体验奇妙而美好的旅程。
最近的我,开始对旅行这件事有新的审视。
一则旅行了12个国家,旅行带来的新鲜已经刺激不到我,且密集旅行一年后有些疲惫;二则,这次在缅甸内观,遇到了全世界的背包客,几乎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环游世界的故事,每个故事都太精彩,而每个人旅行的背后原因又不一样。
这次缅甸行,共22天,11天在内观中心,其余则在三个城市周转旅行。这次旅程跟往常不一样,因为住宿上没有很舒适,除了住内观中心,其余全程住Hostel(青旅)。然而几乎不住青旅也很久没住的我,在和别人合用空间这回事上很不习惯,我习惯于宽敞而干净的私密空间。
不过,这次旅行出发前,我早已请天使们帮忙安排行程,而这些安排的美妙之处,在旅途的不习惯中慢慢显露出来,这些便是在内观和青旅中遇到的人和故事。
内观开始的那天,学员在Mandalay的城区旧址集合,再由中心提供交通带大家去山上的内观中心。我和摩洛哥女孩提前一天晚上从Yangon出发(这段奇遇也是天使们安排的,后面会讲),早上十点就到集合点,一边聊天,一边用目光迎接所有人。
中午12点,才陆陆续续有人到,我兴奋地观察着,发现大家清一色地背着巨大的登山包,有个美国姑娘背着的包比人还高。我默默听大家聊天,似乎人人都有个旅行全球的故事。我对每个人都充满了好奇,好奇大家如何从全球各地跑到缅甸这个城市来参加十日内观。
当天晚上,内观开始后,大家进入止语。
第九天中午,止语解除,我们可以讲话。我便听到到来自全球精彩纷呈的生活和每个旅人背后的故事。这次内观的外国人中,有一个美国人,一个摩洛哥人,三个南美人,亚洲面孔只有我,其他则来自欧洲。
Maeva and Carlos, 智利情侣
M和C是典型的南美人长相,五官立体,美丽帅气。虽然接触不多,也能感到他们典型的南美性格,情感充沛,有一种张扬和疯狂,而他们的故事也是最“疯狂”的。
内观结束后,两人含泪拥抱 美丽的画面被我抢拍下来Maeva告诉我,他们把房、车全部卖了,两人所有的家当便是,各自一个旅行箱一个背包。他们动不动就抱着,两眼泪光,男生高大,也是含着泪光。我不知道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瞥见女生的脖子上有道横着的刀痕,男生脖子上有块竖着的。我没有仔细看,也没有问他们,也有可能是手术,谁知道呢?
他们之前住在智利的首都,在广告公司有着优越的工作。不知什么契机,18年年底变卖了所有家当,双双辞职,买了张离智利最远又最便宜的机票——首尔。对于南美人来说,那里的冬天太冷,且并不喜欢,于是去了巴厘岛。然而巴厘岛早就不是当初的ideal retreat place, 旅行市场太疯狂,他们也不喜欢。却都不知道下一站是哪里。
于是Maeva问人,如果想去安静的地方,也许跟瑜伽或者冥想相关去哪里。可想而知,这场旅行对他们两来说也是soul searching。答曰Vipassana。
两人都没有任何冥想经验,上网一查,觉得可行,一来二往选到了Mandalay的这期。完成申请,完买机票,到达mandalay机场,直奔内观中心,正好是开课之时。难怪我在市区的中心时没见过他们。
我问M为何离开自己的国家。她说,她无法忍受那种物质主义,女伴之间永远的攀比,名牌包包豪车等。我说,中国也一样。
离开内观中心,五人临行前吃了顿饭,当做告别。Nicole和Stepan买好了去Bagan(蒲甘)的车票;这对智利情侣没有任何规划,打算吃完饭租辆车再说。
结果,当天买好车票的Nicole和Stepan没去成Bagan,而这对情侣租了车便上路去Bagan了。这就是生活的本质——Anicca(无常)——内观中,Goenkaji说的最多的一个词。
饭桌上,他们提到之前的疯狂自驾旅行,他们直言不讳,在拉斯维加斯的旅行充斥着drugs、酒精,也面不改色地讲着在牙买加处处被推销drugs,跟dealers讲价的趣事。Drugs,中文翻译成毒品,然而在英文的语境中并没有这么令人骇人听闻。我想这就是语言的误解。我并不觉得他们是坏人,三位听众也毫无评判之意,只是生活的环境和方式不同罢了。
Mavea, Nicole, Sisley, Stepan当问到缅甸之后有何打算时,答曰,没有计划。
没有计划,这也是我在旅行中听到过最多的计划。我亦如此。
Nicole,瑞典女孩
Nicole是我在这躺旅程中最欣赏的一个。
在十日内观中,我们被安排在一张饭桌上,20顿饭都面对面坐着。按照要求,没有眼神交流,更不能说话。她给我的感觉是,异常地平静、优雅。
在女性学员中,加上摩洛哥女孩S,只有我们三人是内观老生,与老师会谈时,便把我们三人放在一起。老师问我们问题时,我看到她总是保持微笑,笑的沉静又美。
在内观过程中,即便没有交流,我可以看到每个人的状态,有的是Drama queen(戏精),有的异常在乎外表,有的很难静坐,但Nicole平静又平和。
更难得的是,她竟然对缅甸食物很习惯,大大方方,什么都吃。同时,我观察到很多外国女生都对缅甸菜皱眉头,开始宁愿吃的吐司,也不愿尝当地人精心为我们烹饪的食物。刚开始,我对一些缅甸食物也不太喜欢,所以有选择性的吃。N似乎接受一切,不挑剔,没有任何不悦,吃饭前会静默,吃的时候慢慢吃。我以为她一定在缅甸很久了,所以习惯了这里的食物,后来知道她也是第一次来缅甸。我想,她表现的是一种尊重、平和,以及对外在事物的包容。
外表上,Nicole有扩耳洞,身上多处纹身,左小臂上纹着梵高的星空,鼻子、下巴甚至舌头都有打孔。不知道她年轻时是不是人们所说的“小太妹”,又或许不是,那些只是人们太匆忙下的定义以及贴的标签。但她又那么平和、安静、有礼,让人感觉没有小我。
我对她充满好奇。到了第九天中午,我们终于可以讲话。
拿好食物,我们几乎同时落座后,都先闭眼静默。在内观期间,我开始对每一顿食物表示感谢,感谢把食物得以送到我身边的每个人和大地母亲。我们几乎同时完成各自的静默,正当我想着怎么跟她打招呼时,她竟然用中文对我说:你好。
我太震惊了。她说,她在北京住过四年,世界就是这么小。
我感激天使帮我安排行程的巧妙,因为若不是被安排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我们大概没有机会熟络起来。太多共同语言,以至于平时吃15分钟的午餐,我们吃了一个半小时。
除非与对方同频,否则我会保持沉默;但Nicole对每一个跟她讲话的人,以及在人群中讲话时,永远保持平和、有礼貌,既不想表现自己什么,也不想说服别人什么。我称之为一种egoless的状态。
她让我想起胡因梦自传里一段:她和一些想看明星的社会成功人士吃晚餐,她静静观察自己,看到自己有时为了表现自己而讲话,最终没有讲出来,也看到其他人为了表现自己而讲出那些无意识的话。慈悲心从心升起,在一堆想来看明星的人面前,哭的泣不成声。
她来自瑞典,想必是中产阶级家庭。高中四年在北京度过,在那里交了些朋友,大多是国际学校因家长工作而暂住的外国小孩,那时住在顺义。
饭桌上,我问她,你有没有发现,几乎这里每个人都是traveller. 我问她为什么这样一群人都聚集在这里。我忘了她怎么回答,大概我太注重表达自己的心声,一股脑儿说出自己的故事及见解。
我开玩笑的总结说,大概我们都不喜欢自己的国家,发现没有办法在自己国家生活下去,所以才这样旅行下去。她表示赞同。
在中国人的印象中,北欧是幸福指数最高的国家。我好奇她为什么也要当背包客旅行而不回国呢?
她说,瑞典的社会福利的确很好,那里冬天很长,几乎全天没有太阳,同时夏天也有几乎全天都是太阳的时候。那里独居率非常高,也说明人们非常独立,但缺少社区感,抑郁症几率也很高。北欧的邻居之间说彼此的坏话,比如瑞典人说芬兰人怎样,芬兰人说丹麦人怎样,丹麦人反过来又瞧不起瑞典人。
我听完哈哈大笑,想起我们也称自己的邻居一个是棒子,一个是鬼子,看来人类的劣根性在哪里都一样啊。我告诉她北欧的家居风在中国很流行,我们管它叫性冷淡风,她听完也哈哈大笑。
她讲话时绘声绘色,表情像演员般生动,但没有任何批判及抱怨,好像完全中立地述说,没有嘲讽的意味。老实说,这是我身上所没有的,我也没见过几个人有这种特质。
我们也聊到,这样的旅行究竟什么时候结束。因为旅行开始让我疲惫。我便问她这个问题。最后我们都同意,这是目前可选项中最能接受的选项(option),也许还会继续旅行一年,最多三年。
巧的是,我们几乎都旅行快一年了。我的计划是缅甸完了回国过年,过完年再看去哪儿。而她只需5月回国欧洲参加一场婚礼,而在此之前的计划是,走陆路从缅甸到老挝,再从云南入境中国,可能再去蒙古见她的一位在北京认识的朋友。
离别前,我尝试掂Nicole的登山包,重的我几乎难以提起。我问她包里有什么,并揶揄道,不会有瑜伽垫吧。
她说还真有,此外还有一把Ukulele(夏威夷小吉他),画水彩的工具以及在路途中画的画……这些是她在旅行当中的娱乐。
我没有办法像她这样带着生活彻底的旅行。一般三个月后我会回国休整两周再出发,暂时我没有想当背包客,舒适对我来说很重要。
即便我们如此相似,旅行方式也仍然不同。瞬间的碰撞很精彩,未来会不会有交际,不重要了。
Salou, 摩洛哥女孩
和Saloua的认识,也必定是天使的安排。
我们是在仰光的hostel认识,仰光的青旅多如牛毛,而我们住在一间房!除了我抵达当晚,彼此说了声Hi,未曾交谈。而离开的当天早上,我们才知道我们会在Mandalay参加同一期的内观,且坐同一时间的大巴!
我们一起打车从hostel到汽车站,坐不同公司的大巴,早上到Mandalay的车站汇合后再一起去内观中心。虽然我常常独自旅行,对于去一个新地方周转毫无恐惧,但是这次清晨5点多在冬天的冷雨下到达一个有些混乱的陌生城市,庆幸有彼此的陪伴。
S很内敛,若不是在仰光提前认识,我想我也不会机会知道她的故事。
合照时,S躲在后面S来自摩洛哥,卡萨布兰卡。我对这个国家的了解只限于我在美国吃过的可口的摩洛哥菜,及那部还没看过的著名电影,卡萨布兰卡。
同样,我也问S,你为何要离开自己的国家,摩洛哥到底有什么毛病。
S说,她在摩洛哥的大家庭里,完全没有隐私,家里的人超级八卦,会毫无界限感的干预个人问题,诸如工作结婚生子,让每个人完全没有自己的空间。我说中国也这样啊,也让我想起电影My big fat greak wedding(我盛大的希腊婚礼)中的希腊家庭。S表示,她也很喜欢那部电影,但电影毫不夸张,摩洛哥人就是那样,甚至更过。
她旅居快14年了,在欧洲和东南亚教过英文。她的下一份工作还没有找到,下个目的地也是未知,但她似乎没有焦虑。在缅甸,我跟她交流最多也最长,我完全没有看到她焦虑、恐惧过。她也很喜欢我这个新朋友,所以即便在Mandalay分开后,我们一直保持着联系,问问彼此对旅行城市的看法。
好玩的是,在我看来,摩洛哥也好,瑞典也好,都是美丽的国家,然而有想法的年轻人还是不断逃离。就好像我在美国的波特兰,我多么喜爱那座城市,甚至想去居住,可接触的两个当地人都在盘算着搬家。
Timo and Iris, 荷兰情侣
Timo和Iris是在Bagan的青旅通过刚刚认识的Elena认识的。
Iris,21岁,本科刚刚毕业;Timo,本科毕业半年。想必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因为没有经济来源他们,在旅行中似乎没有像其他背包客一样的经济压力。18年11月Iris本科毕业之后,他们便开始旅行,打算游遍东南亚,然后回荷兰考虑未来如何。
Iris个子很高,目测1米8,是很温和、成熟的女生,喜欢在家烹饪。因此,他们决定在旅行的每个国家都参加当地的烹饪课程。Timo阳光帅气又耐心,在酷热中教我和Elena学会了骑电动车。
有趣的是,他们说起自己国家是都是Neitherland, 而我嫌发音太麻烦,总是说Holland, 或者Dutch。但Timo说,Holland只是Neitherland的一个部分。我告诉他,中文荷兰的发音竟是Holland的音译。旅行中总能发现ridiculous的轶事,真有意思。
Timo, Iris, Sisley, Elena本来我也很羡慕这一对,在旅途中有彼此的陪伴,一切看上去完美。然而在离开的前一晚,加上Elena,我们四人在hostel的大厅喝缅甸啤酒。很快,Iris眼睛红红的,离开了。在E的追问下,Timo说,原来他们正在吵架。因为旅行而不和。原来Iris开始在旅行中觉得疲惫,也越来越不适应这种漫无目的及毫无计划。
第二天早上,我们吃完早饭,拥抱、告别。他们离开时,并没有中国情侣闹别扭时的怪异和扭捏。
Elena, 俄罗斯女孩
Elena是住在意大利的俄罗斯女孩,35岁。她的出现点亮了我在Bagan的行程。
从十日内观出来后,我对城市的喧嚣感到极不适应,所以从缅甸第二大城市逃到Bagan。但到了Bagan,仍是不适应和失落感,尤其是到处飞扬的尘土。好在当天晚上,睡在我上铺的Elena出现。她很大方,不拘小节。当晚就邀请我去和她的朋友(也就是Timo和Iris,他们也是在上一段旅途中认识)共进晚餐。
我们住的hostel每天免费带大家看Bagan的日出和日落,前提条件是自己骑电动车。E问我明天去不去,我说,想去,但是没有车,有点担心,并跟她讲了我的种种不适应和不顺心。
她说,没事,明天又是一天,早上我们准时出现在大厅,一定有nice and handsome guys带我们去看日出。我很快被她的乐观和快乐感染,开始感到轻松。
蒲甘的日出她将大背包扔在地板上,上面洒脱地摆满衣服裙子帽子。洗完澡,大方地在房间里脱光、换衣服,同时面不改色地和我聊天。
第二天早上,果真有nice and handsome guys带我们如愿看了日出,之后她又邀请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去上当地的烹饪课。
是她将Timo和Iris介绍给我,所以我们四个人才得以成为朋友。四个人一起上烹饪课,Timo教我们骑电动车,这两项活动成为我们缅甸最美好的记忆。
我问E为何会在意大利生活,她说自己之前在西班牙工作,在法国认识意大利男友后,为了爱情搬到意大利。她大大方方讲,他们何如认识,以及她第一次向男友表白,而男友拒绝,她却当成是“yes”的趣事。她一点都不觉得糗,彻底的坦荡和不怕拒绝。这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她给我的感觉是,不知“纠结”为何物。
我忘记问她当初为什么离开俄罗斯,因为和她相处时,特别欢快又活在当下。
我自己呢?
我为什么旅行?
以上故事中的朋友,大多都是没有办法在自己的国家生活。
除了有探索欲和好奇心,诚实地说,我是借助旅游的美好一面逃避自己,一面逃避现在的生活。当初我“逃”到美国,现在我“逃”在旅行。这种逃避,是那么隐秘,以至于我也瞒着自己好久。
看清了这些,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就像我和Nicole所说,我们在目前的可选项中,我们选了一个我最能接受的罢了。
目前没有合适的地方让我心甘情愿安定下来,也许是宿命。但我能做的,是在目前的可选项中选择自己最喜欢的;如果没有最喜欢的,那就选择最能接受的。不抱怨,不忍受,做选择。这是一种积极,而非消极。
旅途中的我,也企图找寻真相。这些年我的意识不断提高,窃喜之后,我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从一个集体意识跳脱到另一个集体意识,从一个幻跳到另一个的幻,只不过这些幻看上去更“高级”,更“好”罢了。然而,幻就是幻,依然无法满足我对幻相的焦虑以及对于真相的渴求。就像黑塞笔下的《悉达多》。
我也是那个悉达多。只是,关于生命和自我,我不会再做逃兵了。我还会接着旅行吗?当然会。
不少朋友看到我的生活方式,因此想要尝试旅居生活。这没什么不好,当你想要去做时,去做好了。只有你真正做了,才能品尝到其中的各种滋味。
"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点,因为你好歹要失去它。“新的一年,共勉~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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