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大不同
昨天路过书摊,随手买了一本朱光潜的《谈美书简》,看到了这样几句诗:
“公勿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
这是《乐府诗集》中收集的古代民歌《箜篌引》,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大意是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而止之,不及,遂堕河而死。於是援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子高还,以语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
丽玉这段哀唱一共16个字,仔细读来,婉转清丽,好似一部悠长凄美的小说就这样简短扼然而止,其余的部分让读者去玩味,去感怀,去一同和妻子哀怨或后悔,这些复杂的情怀便不得而知了,毕竟有千万人,千万种回味的感想,然而都是因这16字而起。
如此精练,现代人读来却回味无穷,我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它美,只是感同身受,觉得那16个字放在那比起许多华美雕砌的词语要美很多,我就特别不喜欢宋代的词,特别是象周彦邦之类的。我仔细想感知美的原因,就掉进一个更深的疑惑中。原来我每天在和许多词语搭配在一起的句子打交道,间杂英文,有时候我对着一大堆这样的句子,有那么短暂的时刻,我好象对着空白,它们所表达的意义我都不太明白。因此我在看到这短短16字的时候,心里涌上一阵惊喜,并很快拿给别人去读。它唤醒了我简单的潜意识,但是我又忽然想到,如果我天天都用四个字说话,那么它们是不美的。
它们会不美吗?因为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感受去重新审视它时,是因为这样吗?
晚上看同一首歌,看陕北方言,陕北民歌在歌坛唱起,引起老外侧目。老外就这么喜欢这样原生态的东西,是因为他们是老外吗?我看过一次坤曲《长生殿》,发现那里观看的老外似乎和国人比例一半一半,台子上面两边打着中英文字幕,那些晦涩拗口的词句,我在读时心里都会揣摩几分,还不如看英语来得直接明白,但是那种词句的美感就没有机会领受了,那么那么多正襟危坐的老外,他们是真心的欣赏它吗?无论怎样,我相信想要欣赏美的人一定是尊重美的。
说起陕北方言,我想起小时候妈妈常哼的一首歌,好象是路遥那部电影《人生》里的插曲:
“上河的鸭子小河里的水,一对对毛眼眼照哥哥”
那种渐缓向上的有如秦腔般尖利清亮的调子,让你觉得美真的是可以引亢高歌的,简单而直抒胸臆。这种美丽,是常常说现代词汇,唱流行歌曲的我们内心忽然感觉到的吗。人们在熟悉一件美丽东西的同时又会渐渐厌烦它,慢慢的抛弃它,但它是存在的,无论它的美与丑,就象被我们断言的那样。
溪水边的蒲公英始终盛开着,你可以从山坡上俯瞰它,也可以从潜在水底透过波纹欣赏它,你寄居在蚂蚁腿上看它,或着从山鹰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甚至可以等到秋天到来时,当风把它吹散了的时候,你再来看它,当然这时候它不再盛开了,美的东西也会有渐变。我只是想弄明白,这些美丽是从何而来,从人们四季不同的心里,还是从它四季不同的形态,它是在的,我们会改变,都会改变。
我想,应该建立起这样一个学科,或者有一个这样的研究范畴,研究不同时期不同条件的对象在面对另外一些事物时如何能找到最佳的默契感,捕获那瞬间的美,比如这16字的诗,有人看着美,有人看不懂,那我们去找一个合适条件让不懂的人去感受和适应,外国人看我们的唐诗新奇,那已习惯它存在我们身边的您一样也能满足一些条件对它感兴趣,你爱这个人,她却看你不爽,那么。。。
有很多说不出东西,我只是偶而的让思想小小探索一番,浅尝辄止,因为不懂的太多了,但是我相信,总是有一部分的人在同样的时刻能共同感受到这些美丽的物事,我期待着和他们能在一起,共同欣赏更多我们没有发现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