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军校

夏天正好，太阳又明亮又热烈，在这样的阳光之下，连阴影都是清晰而强烈的，阴影与光明的边缘，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几年前，和同学们约好了一起回军校去看看，脱下军装多年，大门已经进不去了，好在还有一个同学在里面做主任，靠着她的担保，我们终于看到了久别的校园。

先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儿，又到我们的宿舍楼去看了看。学校的变化很大，但是宿舍楼还是那个样子，我们曾经的年轻气盛，飒爽英姿全部散落在这里了。散落在树荫下，教室中，还有人潮汹涌的食堂。

看着一帮学生兵站在食堂外面唱歌，突然想起当年的我们，也是唱完了军歌才能进去，但是现在唱的歌和我们当年唱的完全不一样了。

我们穿着便衣在操场上拔正步时，看上去就像搞怪的广场舞大妈。有位诗人说过，“时间仍在，但我们飞逝。”突然很想再穿一次军装。

有风吹过，我们的头发凌乱地散开。想起当年，我们全是齐耳短发短发，不可过肩，又看到远处有一队学员正在操场上练兵，想着他们若干年后会有怎样的生活，他们一定会比我们更幸福吧？

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上课时总是灵魂出窍，尤其是上解剖课，我会不合时宜地心鹜八极神游天地。不仅上课，看电影的时候，也会让思路开小差，电影的内容是模糊的，但是看电影的感觉却是清晰的。

最爱看的电影是“少林寺”，看了好几遍仍觉得不够。看完少林寺，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也是独一无二的，总想找到一个出口表达出来，找不到时，就感觉自己置身在一个枯井之中，像四面碰壁的井底之蛙，一团糟。

时光流逝，我最要好女生已经走了，另一个也失去了联系。当年我和她俩最要好，走了的同学，曾是我无话不说的战友，爱好也非常一致。多年后，我们又成了前后楼邻居，她走的那年50岁，子宫癌走的。

她的生活看上去很明亮，房子很宽敞，每年出国旅游一两次，先生也爱她，但是很明亮的地方，越是会产生阴影吧。她一直纠结于没有孩子，纠结于自己不能生一个孩子，她是那么喜欢孩子。

那时，我俩特别爱看飞机，爱听飞机的轰鸣声，我们习惯躺在草地上做白日梦，我们许愿，以后要去很多国家，看很多不一样的风景，如果可能，想做三毛那样的人，实在不行，做不成三毛，两毛五也行。

上完自习回来，我俩穿过时明时暗的路灯，有的晚上还有月亮，我们的影子撒在路上，尤其是秋天的落叶，踩上去擦擦响。

以前没去过的地方，这些年都去过了，应该释然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不满足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唉，最早说这话的老祖宗啊，可真是谙透人性。

这么多年过去，生活逐渐编织成一张网，我坐在中央，神色安详，像打坐的老僧，没有欲望和冲动，一切都安之肃然，这就是“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