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神的子女7
“动一下,就给你俩送去西天!”操控回旋镖的是个比蓝波只小不大的纤弱少女,双脚悬空离地三寸,眉目艳丽,神情凶煞,恨不得将丁宁活剐。奇的是,蓝波却见丁宁面有愧色,十指连心,他却一声不吭,抿着嘴看起来随时便会晕倒。
“你动一下,我也把他送西天。”洛冰声音沉朗,从沿溪三十米外的地方传来。三人循声望去,但见她左手牵着琦琦,右手臂弯中牢牢卡着一兜帽男子的脖颈,抓着的木刺深入他皮肉,汩汩冒血。面前另有两名法师样的人,一人身着灰袍,咬牙切齿不敢擅动,另一个金丝白袍的少年嘶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敢阻拦我们报仇!”瞬间便有数个彩色光盘似的阵法出现在左右。
洛冰冷笑道:“我和你们素昧平生,并无愁怨,是你们先搞偷袭,更有什么话可说?”她将惊恐的琦琦往身后拽了拽,盯着那些阵法,向蓝波一侧缓步移动,木刺斜切,给手中的人质放了放血,“别跟过来,否则我虽不能杀了他,致残还是很容易的。”人质双手抓着洛冰的小臂,两脚在地上乱蹬,却被提前戳了几处要紧的穴位,力气全然不足与她抗衡,只呜呜地呻吟。
灰袍赶忙按住那少年,教他撤了那些法阵,挤出个笑脸,僵硬地浅鞠一躬道:“是我们考虑不周,这是我们和这个白眼狼之间的事,不该牵连到姑娘你。小孩子不懂事,我替苍涟跟你道歉了!”
苍涟显然是那个少年,闻听此言知道灰袍是忌惮洛冰的威胁,外音好像还有点怪罪自己的意思,不免气得面色铁青,心说:“谁叫她穿那一袭破衫,远看跟个乞丐似的。再说,我打她的时候你也没拦着呀?”一双浅棕色的眼睛在阳光照耀下尖锐地似要蹦出刀子来。
洛冰警惕着四周身后,除了那边少女外没有别的同伙,两人也无立刻攻上来的意思,感到很是新奇,想到,似乎人与人打架的间隙往往是要说话的,遂说道:“好啊,我原谅他了。但你一个五大三粗的明言找小儿报仇,且不说有多荒谬,怎么你的儿子犯错时你提他年幼,却不肯放过别人家的小孩?”
“你说谁是儿子!?”苍涟看着顶多十岁出头,那灰袍少说也三十了,他却对灰袍似乎并不尊敬。他微微侧头避过太阳直射,讥嘲地道,“哼,你知道这个小混蛋做了什么吗?就这样回护她。”
洛冰道:“听你们的意思,她是不是坏了你们什么宝贝?”却觉得此原因根本站不住脚。哪有什么宝贝能让人千里追杀一个六亲皆丧的幼儿呢。
灰袍忽地仰天大笑两声,盯着洛冰愈发不善起来,“嘿嘿,倘使那样,教她做两年苦力也就罢了。我们几个在山南扎营,见她一行人落魄好心收留。他们执意要将鉴震仪赠给我们当谢礼,我们不要,起了些口角,她嘛,嘿嘿,却趁夜黑杀了我们一个同伴!”
洛冰愕然道:“她身高不过三尺,却如何杀?……他们给你的礼物,你们又何不收下?”
灰袍看蠢货一般审视洛冰,说道:“我等虽非善类,却也不是什么贪婪之徒,既是好心收留,绝不可能收拢财物,否则岂不与强盗奸商无异?这道理你怎么不懂,莫非是有意嘲讽么?”
洛冰笑道:“我倒没有这个企图,但你纵儿……额,这个小弟弟背地里向我下死手,难道和强盗有区别吗?不过自打出门以来一路遇到的人都不由分说便动手,倒也习惯了。”她表面谈笑风生,学起了蓝波搪塞人的功夫,心中却甚焦急。虽然姚学士极力纠正诸如以怨报怨杀人偿命的思想,成效却微,然而林区的人对儿童向来宽容爱护,对洛冰满是照顾,从不曾有冷眼打骂,她却也无法放任眼前人将琦琦带走。
蓝波等人见洛冰与人僵持,那悬浮的少女有些急了,恨恨嘟囔着:“聊什么聊啊,连个普通人都搞不定吗?”朝那里飘去。
蓝波撞了撞痛苦握着流血的手的丁宁,低声急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啊,看着都会魔法?!”
“你、你知道复兴派吗?”
“哈!”蓝波闻言旋即想到,又是复兴派!既然两边都无愁怨,还是向这少女四人服个软比较稳妥,但他心知洛冰既不吃软也不吃硬,行动全然取决于自己的意愿,实难劝说。看起来她并没有放弃琦琦和丁宁的打算,自己只有配合。他额上冒出细汗,难说是喜是忧,嫉妒洛冰竟为护着个萍水相逢之人忘了自己,同时欣喜有了可乘之机,忙又压着嗓子问道,“你不会魔法,真一点都不会吗?”得到肯定答复后,他催着丁宁将求救信号弹交给了他。
那是个胶囊状的物事,两头黑白,丁宁说白天将黑面朝上,用拇指按凹白端,夜晚反之。前后交流只几秒,少女以为两个残疾不盯也无伤大雅,却觉之头顶阴影来的太快,定非自然云朵。抬望偌大的天顶似被罩了一层黑幕,方圆几里的生灵都看见一颗庞大的黑色六边形好像没有阻力,迅速且平整地上升。再往下看,蓝波的手还高高地捏着发信胶囊。
丁宁惊恐道:“你干什么!他们人很多,大概都散布在这片丛林,你这样……哎,罢了,反正你不放他们也会放的。”蓝波来不及跟他解释唐昼萧荣等与复兴派的私怨,若用此法将他们吸引过来,或可争得一线生机。至于复兴派自己的通讯手段,未必能让村子的人看见。
他朝少女一吐舌头,踞身拽着丁宁往溪水中滚去,背靠土坡挡住了颈中的要害。少女果然操钢镖追随,噗噗噗三下扎入他肩胛与腹中。谁料这钢镖并不抽出,而是旋转往深处去,蓝波哀嚎之际溪水灌进嘴里,他紧捂住嘴,又咳出两口血,潺潺地流到洛冰脚下。
此举亦激怒了苍涟,他不知对方多少救兵,叫道:“还废什么话,连着这女的,都杀了!”放出六个法阵将洛冰团团围住。
洛冰手中人质见小男孩失了亲姐姐后疯性大发,不顾他的死活,竭尽全力演算出个直径只有半米的法阵防御头颈。
按照级别,灰袍和他的弟弟——洛冰手中的人质——皆为苍涟下属,但他救弟心切,挥手从袍中带起一阵恶风,竟从背后将苍涟击飞出去,干扰演算,破了法阵。
少年在地上滚了几圈被悬浮少女扶住,松开白袍领扣,里面是一件曲水纹镶边的华贵羽缎小礼服,与靴裤通章的晴蓝,绣工之细密,在夏洪原极为少见。他抹了抹脸上被野草树枝刮出的血迹,望向灰袍道:“咳……苏伯伯,你要反我,是吗?”
“我是一时失手……大人!”灰袍见他面色不善,焦急要解释,终于勉为其难用了一次尊称。
洛冰看出灰袍与手中人关系匪浅,而自己对魔法可谓手无缚鸡之力,遂悄悄往后撤了几步,心下偷笑苍涟明明是个小孩,却非要被叫做“大人”,而他与灰袍各论各的也甚好笑,高声对灰袍说道:“他连自己人都当做了弃子,你怎么安心与他为伍?”
灰袍回身怒极喝道:“要不是你捣乱,我弟弟也落不到这个地步!”他见弟弟身体瘫软,已人事不省,洛冰捉着他的臂肘都被重力拖拽有所下落。
灰袍只道洛冰身负神力,不知怎的竟能提前探知苍涟在数十米茂林掩映外放的冷箭。为令箭速如出滑膛之弓,苍涟在上附了灵力,若非早有预知绝无可能躲开,然而灵力探测本就困难,只一些能量场极为强大的神使做得到,她怎么看都是个普通人,却甚至能瞬间反应,认出弟弟法术最弱,将他制住。所以便不敢贸然得罪了洛冰。
蓝波此时从水中冒出半个脸,艰难说道:“老兄……你、你都背叛了他,嗬……还装什么双面好……好人啊。等你们大部队到了,还……还不是要与你为难?那可就连跑的机会都没有啦!”
“小心!”洛冰右腕翻转掷出手中木刺,自半空里被少女的钢镖击碎。蓝波连忙缩回水中,也像丁宁一样折了草茎伸到水面呼吸。幸而那少女两不偏袒,并未因苍涟大人放话,就将丁兰二人“都杀了”。
“闭嘴!”灰袍骂道,“你们两个狡猾的小贼,休得挑拨!”然而却一只手对准了苍涟,另一只对着洛冰。看向洛冰时显然担忧弟弟的状况,对苍涟则全是警惕。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面前浮现一个巨大原型转盘,从盘中图案的各个转角中射出白炽的能量束。所以称作转盘,它乃是个复合法阵,由多个平面阵法组成,能量多次转化才最终激发出来。灰袍召出防御阵抵制,但对方速度越来越快,逼得他频频后退。
洛冰看出苍涟发射的能量强,准头却差,若是两人方位对调,她想用弓箭射中他的眉心可谓轻而易举,绝不会波及旁人。也幸好如此,否则自己浑身皆是破绽,早命丧黄泉了。眼见着灰袍越退越与自己靠近,她不晓得阵法是只能从身畔展开,还是在一定空间内自由选择,便躲在了灰袍斜后方,以防他是与苍涟假打,伺机偷袭自己。
蓝波两人在水下忍着痛楚,以手比划交流。他平掌从腰高向下按了按,以指琦琦,又抹了一下脖子,随后左手中食指交叉,右手做对钩状,询问丁宁灰袍说得可是事实,琦琦真害了他们同伴性命。
丁宁阂眼重重点头,然后就要撑地浮出水面,被蓝波一把按住。他快速比划了一圈,指指天上又指指头顶,摇摇头。丁宁只好作罢,匍匐向妹妹那边爬。
悬浮少女侍立一旁,警惕周遭,十个钢镖围着自身打转,却也看见他们叽叽咕咕不知在干什么,但只在腹中冷笑,懒得理会,完全没把自己刚刚的失误放在心上。
灰袍与苍涟缠斗半柱香的时间,只是一昧攻击防守。少年眯着眼,脚下并未动地,灰袍惭愧想道:“大人说一不二,如我真有反叛之心,他早将我杀了,哪能僵持这许久。那么他再三让我这是何故?果是要我将功补过,那平日里我竟误会他了,还以为……他是个无谋暴烈的小子。”
洛冰早有警戒,看灰袍余光望她这里一转,便知他要施诡计,但不知会从何处攻击,索性一瞬间扔了人质,拦腰抱起琦琦,跳入溪水。
只见水花并岸上的血花同时飞溅。灰袍斜里放出个必杀的法术,算好了射程,意欲一刺两命,却恰好被洛冰避过,根根彤红叶子状的光斑全全招呼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登时便从肩至腰将他砍为两段。
一声尖叫震耳欲聋——或说是三声的叠加——灰袍不顾苍涟,回身抱住弟弟残躯;那人质兜帽滑下,橙红短发下瞳孔遽散,肢干边骨碌边把草地染成腥红,吓得此前一直惊若木鸡的琦琦放声啼哭。连洛冰也侧头不看,同类的情状毕竟与野兽不同。
“哥……好疼。”右肺被挖出半个,他口里溢着鲜血,说话却极为清晰地传入洛冰耳中。
苍涟对这惨烈的场面呆了一呆,冲到灰袍身侧展开一屏浅黄的法阵给兜帽男子止血疗伤,但见他手足痉挛,仍死多活少,逐渐断气了。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拿下琦琦,反而折损了弟弟,灰袍悲愤交加,哇哇怪叫,拳拳带风向洛冰扑去。少女也趁机发出钢镖。魔法产物果不能以常理度之,那钢镖仿佛只有与自身质量三分之一匹配的惯性,又好像是缓缓推动的物体在现实空间中加速播放,洛冰手中没有家伙,脚尖戳地把石子踢到空中再一一用五指弹出,一上来便估错了两枚钢镖的轨迹,扎进了肉里。不过她也据此掌握了钢镖大致的物理性质,将其余八个皆用乱石打散。
钢镖自己往骨头上拧,洛冰万分诧异,灰袍的拳头已来到面门,她以胳膊格挡,仰身卸力时剧痛加身失了稳,手臂稍一错位,拳头结结实实挨着胁下,她眉心骤凝,发觉灰袍拳上带了怪力,与白济那日使的灵力相同,登时只觉胸中有鲜血喷涌,腾空时眼前黑白,晕了过去,待身子栽到对岸,肋骨断处相互磨轧,又疼得立时清醒,咬牙想看灰袍是否乘势追击,脑子却震满目朦胧,心中想道:“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死就死吧!不知到了那边能不能见到小熠,或许她去了与我不同的时空呢?啊,但是我死在这里,蓝波怎么办?这个蠢货……如果求饶或可挣得一线生机……然而人的生命这么脆弱,我自身力量如此微薄,即便一路逢人就磕头称孙子也未必能磕得到冬鹿原,何必在这里折了骨气?”想到这,她呵呵笑起来,一面无奈自己真是顽固愚昧,既不肯与人低头,又勇谋皆无,一面想到江叹当初离家时不知走的哪条路?是否也曾遭过欺侮?她那么柔弱,怎么捱得?
灰袍以为自己使了十成力洛冰活也不过一时三刻,手疾向坐在水中的琦琦抓,正在这会,水里忽然窜出个大物,他竖掌迎接,余光左近投来一根温润的玉带,当下反手拍开,却不意玉带弯曲套在了他腕上。
另一只玉带同时朝少年飞过,缠在他小腿上。他们几人里只有兜帽男子会高阶的疗愈魔法,少年仍抱着希望将他的肢体拼在一块,施初级魔法救人,算得发须滴汗,没有留心外物,陡然脑子似被禁锢住,思维顿时慢了不少,更莫说魔法了。
水中大物正是丁宁,原来玉镯竟就是束缚介质,罕见地能抑制演算。
少女知道苍涟没了魔法,体力甚至不如普通儿童,飞过时双手将他抱起,拉开距离。苍涟看着洛冰半仰在草坪上呼哧喘息,道:“你犹豫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少女不比他有多少耐心,无奈道:“没用的,我每发一镖都被她打下来。”
洛冰不理会脚踝和背上的钢镖,五感刚复明就捏住了一把石子瞄准少女。她发现这少女的钢镖在未碰到外力时的确迅速且易改道,而一旦被打散便需消耗极大精力和时间将其拽回正轨。尽管集全身勠力于指尖也无法保证平常的准度,但此时地上要多少石子便有多少,只消同时用三颗石子围困一只钢镖,就能确保回回必中。她精神已愈发涣散,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却怕自己稍一松懈对方便大占上风,是以将少女偷偷绕到琦琦身后数米远的钢镖都击飞了出去——这也是托幸他们在水里打来打去,不给洛冰留下任何死角。
少女心想,世界上的普通人都这么彪悍吗,苏伯伯一拳能将豹子都打死了,她怎么还能防备我?但看洛冰面带微笑,似是傻了。她又试着发出三只镖,还没接近水边就被洛冰的石子击偏。她皱了皱眉,费脑力稳住钢镖,慢慢地收了回来,不敢有所举动。唯恐贸然出手会显出劣势,打破僵持。
灰袍恨琦琦无端杀了自己那难得善良的女老大,更恨洛冰害死弟弟,怒吼不绝,随手抄起石块便往琦琦头上砸。丁宁拼命不亚于他,竟将他扑进水中,面如土色道:“我替她给你们偿命还不行吗!我是她哥哥,我替她偿命!你们别……别滥伤无辜了。”灰袍吃水吃得晕了,他才慌忙将人推到岸上。
蓝波立刻反驳道:“无辜个鬼!咱们三边各有伤亡,谁也不欠谁,你话中无辜是哪位,哪位有辜?”按清算起,目前只有他自己还无辜,连丁宁背后都或有对琦琦养育不利之罪。
苍涟发话道:“你说得对,闹得一片狼藉,谁也不落好,何况你和你这位厉害得很的朋友与我们本无干系。我说不如咱们暂且休战,你们二人伤得不轻,要走便走,找个地方仔细处理一番,省得落下残疾。至于二伯伯之死,是我偷袭她惹的祸,算在我自己头上。丁先生,你说好不好?”
蓝波心想:“妙极妙极,你小子终于低头了,我得拉着洛冰赶紧撤,久留必会被他报复。”虽然这么想着,他也不忍扔下琦琦自生自灭,便没立刻上去劝说。他费力攀上草坡后对悬浮少女喊道:“喂,那个……你这暗器怎么收走?”
少女冷哼一声,招了招手,蓝波“啊”地惨叫一声,三枚镖在空中高速旋转着回到她手中。其实钢镖钻入身体,失了魔法维系很快就静止住了,洛冰很有剔除嵌入物的经验,索性让它们多堵一会血管,等有条件再弄出来。
蓝波与苍涟言语中都巴不得赶紧跟对方再也不见,丁宁自觉走投无路,心凉了半截。神仙斗法自己区区半个学者被卷了进来,岂非送上门的砧板鱼肉?心中升起一种令人羞愧的弱小者的心理,既自怜又缺德,对洛冰的感激荡然无存,他赧知自己的品性一瞬间变得丑恶了。至于苍涟的话,本也不是说给他听,他更没资格回答。
他将琦琦抱在怀中安慰,没想到小孩竟睡着了。
清风拨动叶子,林中空地短暂寂静,尽管地上残肢断臂鲜血与白沫横流,灰袍抱着弟弟尸首,蓝波因疼痛造成的胃痉挛趴在溪边呕着前几顿的烤鱼,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洛冰笑得累了,呆呆望着一角天空。若没有那颗黑星,仿佛回到了三四岁时与江叹悠闲度日的午后,只是纳罕短短几度星移,那样的机会却永不复再。她十几年生命中,只有很少的几次感到自己似乎与自然融为一体,或说将外景纳于心中,让一切牵着自己的情绪荡漾,受着生灵的洗涤,身体自动照着姚学士教的调息心法运转,经络摄正,大半无事。
“这小子话里话外都只认与我同蓝波妥协,不知丁宁死了的同伴里有没有被他杀的,反正是非要和琦琦纠缠到底了。”她愉快地想,“咦,要不我将他擒来,看看会是什么结果?”旋即支吾着自骂低劣,猛想起一事,撑手坐起,吐了两口血并几颗碎牙,揪了揪蓝波裙角问道:“黑幕是你放的?能叫什么人……”
蓝波肯定地冲她眨了眨眼,意思全藏在狡黠里。
洛冰全不明其意,思索良久终于恍然大悟,想:“有那蛟尾草在前,虽然我看不见其他’森怪’,料想苍涟等或许并非夏洪原人,那么用这些怪物去克制、分散他们的注意力,我们就趁机逃跑……哦不,蓝波心思深重,多半想要再卖他们个顺水人情。”倒完全不想丁宁所担心的,将复兴派余党招来之事。既然苍涟有法寻到琦琦,那么即便现在逃跑也大概率会被重新追踪,更别提自己这边走路尚且困难,哪里逃得出魔法师的掌心?她旋即自嘲地想,魔法就如颈上细绳,走到哪里,只便操纵者拽一拽,我就要听凭摆布,落得现在连思想都悲观起来。
河岸两边各占四人,复兴派在研究束缚介质,洛冰起身搀着蓝波坐到丁宁边,自己站在一旁,令余下六个都震惊不已。
苍涟道:“苏伯伯两掌少说拍断了你肋骨,你怎么还能行动?”他有些佩服,说话便客气了些。
“是啊,”洛冰眸中毫无波澜,淡淡回应道,“但我比较厚实吧。”她身材亭亭玉立,线条极为流畅,肌肉紧绷绷的,可终究女孩子家骨架纤细,裸露的手脚腕各处较苍涟、蓝波或许粗些,但放在灰袍旁边实在不够看,单力量差距就过于悬殊了。
苍涟失笑,猜想她是对方唯一战力,定是兀自强撑,但见她洗了面上血迹后并无痛苦的神色,不禁动摇,难道她的神迹是恢复力强吗,还是说苏伯伯有意放过,没用灵力?
他心脏猛地一跳,胸腔隐隐发麻,悄悄地多看了洛冰几眼。
蓝波却忧虑地想,或许只是比较耐疼罢了,伤势如何还很难判定。他原是敏感得很,夜里虫子咬一口都能被咬醒,仅这几天下来,连刻骨钢锥都忍得了——他扶在仍作呕的胃上,不再思此节。
洛冰拂了拂琦琦的绒毛,又问起前因后果。丁宁道:“确实像他们所言,我们借宿过后想要报答。领头的不爱受人之惠,尤其是……嗯……所以非要将鉴震仪并湖中挖出的宝矿塞给他们,哪知他们也自有仗义,觉得我们反而侮辱了他。这……这本来也不多大点事,坏就坏在琦琦在我们中间耳濡目染的多了,觉得复兴派都不是好人……其实我们也并没争执,只是说话声大了些,将琦琦吓哭了。半夜不知道她从哪捡的透明匕首,一下就……哎!”又啜泣起来。
苍涟道:“捡的?那是我姐姐从不离身的佩刃!中心灌注了剧毒,你以为呢?!”说着他的眼眶也红了,“她好心照顾你妹妹,想你们一群蠢男人照顾不周使她夜里害怕,这才带到自己帐中哄睡了,哪知道是条捂不暖的毒蛇,啊,原来她早想着用刀刺姐姐,要不怎么一路装着乖不作声呢?哼,姐姐也真是自作自受,明知道你们两面三刀……”他说着说着也颓了,长叹一声,盯着脚下的红花发呆。
丁宁想:“苍露当然是好人,她既美又善,真是从未遇着过的好人,哎……我怎么对得起她,任谁看都不会觉得她是复兴派的头目吧。但她做的事整体究竟是好是坏呢?如果他们都是正当的,难道我们长久来坚持的是错的吗?”哀叹道:“怎么人生在世非要做些个选择,却不能相互之间平平安安的呢?”
苍涟不明其意,潦草地抹抹眼眶,道:“你要是良心未泯,趁早把这镯子给小爷去了,老老实实引颈就戮吧!”说便走到溪边提起裤腿,凝眉倨傲地俯视着他二人。
丁宁浑浑噩噩,满心想要赶快偿还罪责,放虎归山只在一念之间。
蓝波道:“且慢!”
洛冰同时跳到丁宁座前,反手敲了他一头栗,面对着苍涟却骂身后人道:“你真是蠢的可以,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命自己不要罢了,可别现在做这事,把我们也连累上。”丁宁的脑浆在壳里晃三晃,低声道:“我不是魔法师……”仅凭意念是无法解开束缚的。
苍涟嗤道:“我可没留你们。”他仰看洛冰,提起嘴角却无喜色,“我发现你和我姐姐有点儿像。只不过她比你温柔,比你爽朗,比你爱笑,而且比你聪明。”
洛冰觉这话奇怪,非是讥讽,亦无夸赞,便不往深里想,说道:“那我和她相似的地方还挺多的。”苍涟愣然,忽然面前人影一闪,洛冰脚尖轻点水波,打身侧扯过苍涟的金丝翼领,就如先前控制姓苏的,背靠大树,掐住了他的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