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杰之卢照邻

今天说四杰中排行老三的卢照邻。

卢照邻，出身河北范阳望族世家，自小聪慧，也有神童美名。20岁时出任高宗叔父邓王李元裕典签，参与王府机要事务，颇多青睐，被誉为当代司马相如。但后来仕途蹇顿，一直外放做些小官，甚至还被污谗下狱，幸得友人相助免去了牢狱之灾。

更为不幸的是，他中晚年染了风疾，亦即麻风病，痛苦不堪。机缘巧合，他曾拜孙思邈为师，遗憾的是，这位写下过被称为中国最早的临床百科全书《千金要方》的药王，纵使穷平生之学，也未能治愈他的恶疾。

后来，他又误食丹药中毒，导致双脚萎缩，一只手残废。无奈之下，他从长安附近的太白山转少室山中之东龙门山，最终又徙居阳翟具茨山下，买园数十亩，疏凿颍水，环绕住宅，预筑坟墓，偃卧其中。

685年，听闻恩师仙逝，加上仕途失意以及卧病十余年的痛苦折磨，50岁的他，生无可恋，决然投颍水而亡。今河南省禹州市无梁镇龙门村尚家村的河溪西岸有卢照邻墓位，尚存高大的墓冢。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了王国维，写了“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的短短几句遗言，也是50岁时自沉昆明湖，让世人唏嘘的同时，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的猜测。我还想到了我大学同学章飞，饱受抑郁症的困扰，55岁时毅然从帝都一座二十二层的高楼上纵身一跃，飞扑大地。

就想，如果一个人觉得生比死还难过时，也许死，是唯一的选择。

卢照邻的作品，我看得不多，只稍稍浏览过他的七言歌行《长安古意》。实在太长，卢先生，对不起，我就不通篇介绍了。我只列录部分，让大家对你纵横奔放、富丽铺陈的诗笔有个大致概念，也顺便了解下当年长安上层社会的糜烂场面：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金鞭络绎向侯家。

龙衔宝盖承朝日，凤吐流苏带晚霞。

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游蜂戏蝶千门侧，碧树银台万种色。

复道交窗作合欢，双阙连甍垂凤翼。

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

楼前相望不相知，陌上相逢讵相识？

借问吹箫向紫烟，曾经学舞度芳年。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

瞧，车骑如云，宫馆豪华，舞姬纷呈，一句“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既表达出舞女对爱情的向往之情，何尝又不是人生及时行乐的经典之一。

后续的诗句中更是将各色男人纵情声色的众生相以及娼妇妖娆卖笑的姿态描摹殆尽：“片片行云着蝉鬓，纤纤初月上鸦黄。鸦黄粉白车中出，含娇含态情非一。妖童宝马铁连钱，娼妇盘龙金屈膝。······”“娼家日暮紫罗裙，清歌一啭口氛氲。北堂夜夜人如月，南陌朝朝骑似云。”

一句话，整个长安沦为了纨绔子弟寻欢作乐的天堂。

但诗的中间部分观点鲜明地指出，这一切繁华狂热、穷奢极欲的最后结局一定是空虚幻灭：“节物风光不相待，桑田碧海须臾改。昔时金阶白玉堂，即今惟见青松在。”

对这种腐化堕落几近癫狂的生活方式，诗人在最后借用汉代文学家杨雄寂寞清贫的生活作对照，故意用萧疏清冷的笔调，自我安慰的同时，也不乏清醒的批判：“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独有南山桂花发，飞来飞去袭人裾。”

总体而言，卢照邻的题材或辞句，仍与宫体诗非常接近，但感情充沛，气魄雄大，这或许也是文学史为何将他列录“四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