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令之长生|番僧问禅
阳光洒在巍峨的山体上，一层光辉显得神圣不可侵犯。
微风不断拨弄着山岚，却始终掀不开，让人难窥全貌。
由山脚下望上去，只能见得山腰间的松柏，层层叠叠的怪岩。
侧耳去听，刚开始只是万籁俱寂，后来才能听得到隐隐约约地鸟鸣兽吼之声，
（一）
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又衣衫褴褛的番僧爬着石阶。
抬头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石阶，他咽了咽口水。
一步一步，重复着相同的肢体动作。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爬到山腰的时候，碰到了打水的小和尚。
未等他开口，小和尚看他渴得厉害，就给了他一捧水。
然后他向小和尚表明了来意，小和尚点头示意随他来，两个人结伴到了古刹。
一个坐落在山顶的古刹，平实普通，没有守门的石兽，没有雕刻精美的影壁，没有两层带缓台石阶，甚至没有寺名。
进去之后，只有几座禅院。
与接引的小沙弥表明了来意之后，小沙弥引番僧去见住持。
住持佝偻着身体，皮肤松弛满是皱纹，薄薄的嘴唇抿着，目光炯炯精神奕奕。
（二）
“请问你为何而来。”住持双腿盘坐在蒲团上，佝偻着身躯，抬头看着他。
“我为求长生而来。”番僧虽带着奇怪的口音，但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在你看来，何为长生？”住持歪头疑问道。
“永生不灭之法。”番僧看着住持回道。
“众生皆苦，我佛追求灭谛，以求解脱。”住持不急不慢地说道。“你为何背道而驰，求长生？”
“正是为了体验世间的苦，尝过百苦，才知甘怡。”番僧想都没想，直接作答，然后又想了想补充道。“行走于世间，渡人渡己，才是目的。”
“我佛求寂灭，才曰跳脱生死。”住持看着番僧，身子挺了挺。“跟你求的长生完全背道而驰，反倒是求死。”
“为何求死？”番僧问道。
“佛曰，诸受是苦。众生之所以堕轮回，正是因为有恶业为障，因为有贪嗔痴做果。”住持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番僧。
“我求长生是为渡众生，并非一己私欲。”番僧怒道。
“老朽乃一庸才，只求自渡，不敢妄言渡众生。”住持斜眼看着番僧。“众生自有造化，自有缘法。”
“那我是来错了。”说罢，番僧单手作礼，起身告退。
住持看着番僧离去，皱起了眉头。
（三）
“主持，那个番僧，所来为何？”一个黑瘦和尚问道。
“为长生。”住持回道。
“他为什么认为咱们就有长生之法？”黑瘦和尚疑问道。
“估计是听信了世间的讹传。”住持闭着眼睛回道。
“什么谣传？主持可知道？”黑瘦和尚追问道。
“无非一经书，一舍利。”住持睁眼，斜眼看着黑瘦和尚。
“从未听主持提起过。”黑瘦和尚回道。
“不过本寺高僧大德留下的佛理札记，坐化涅槃后的舍利。没有讹传的那般神奇。”住持解释道。
“这种传言，总是个麻烦。今日这番僧开了个头，恐怕以后，不堪其扰。”黑瘦和尚面有忧色，担心道。
“这也没办法，是你我和寺庙的劫。”说罢，住持又闭上了眼睛。
黑瘦和尚看主持闭上了眼睛，知道住持不想再聊下去了，自觉告退。
在离开主持的禅房时，黑瘦和尚回头看了一眼住持，那佝偻的身体，仿佛又老了些许。
（四）
“如果只是札记和舍利，为什么不拿出来给番僧看看，让他绝了念想？”黑瘦和尚向胖和尚埋怨道。“这下好了，番僧空手离去，不知道又要给咱们惹出多少麻烦，世人定会前仆后继，扰人清静。”
“住持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咱们应该相信他。”胖和尚笑着回道。
“怕是会生出不少祸事。”黑瘦和尚脸上始终带着忧虑。
“怎么说？”胖和尚回头问道。
“那番僧不会就此罢休，而且如果这个消息在寺内传开，多少人会找住持要高僧札记？”黑瘦和尚说道，然后稍作停顿又说道。“那札记如果真的存在，那大家都有权翻阅。”
“到底是什么札记，惹得内忧外患的。”胖和尚皱着眉头。
“先帝消失在宫中大火中，你可知道？其实他趁着大火逃出宫之后，上山隐居了。坐化涅槃之后，留下了舍利和札记。也不知道那番僧从那听来的。”黑瘦和尚跟胖和尚说着。
“真的？”胖和尚眉眼一抬，瞪圆双目问道。
“你来得晚，这个说法在寺内传很多年了。”黑瘦和尚轻描淡写地回道。
“那还真是本寺的一大劫难啊。”胖和尚也像黑瘦和尚一样，发起愁来。
（五）
“喂，你这番僧，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说得可是真的？”一个持刀凶人，灼灼逼人地问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山上寺庙正是先帝隐居涅槃之处。”说罢番僧双手合十，吟了句佛号。
“你确定没有武僧？”持刀凶人问道。
“确定。”番僧回道。
“那就信你一次。”持刀凶人满意的笑了。
一伙强人各个手持利刃，面目凶悍，相视大笑。
月色下的刀刃，寒光闪闪。
（六）
胖和尚推开了住持禅房的门，掩上门之后，悄声上前。
“住持，听说你有高僧大德的札记，可是真的？”胖和尚附耳问道。
“谁跟你说的？”住持半睁着眼睛，斜眼问道。
“嘿嘿，那延真与我说的。”胖和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真是话多。”住持冷哼一声。
“那住持，延真可是真的？”胖和尚问道。
“是真的，又如何？”住持闭目回道。
“若是真的，小僧想借高僧札记一观。”胖和尚说道。
“就在那边，你自己看吧。”住持抬手一指，指向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个不起眼的无名经书。
胖和尚连忙走过去，拿起看了起来。
一边看着，一边啧啧称奇。时而停下来若有所思。
良久，薄薄的一册，终于翻完了。
“住持，小僧一观，果真是高僧札记，不少观点受益颇深。”胖和尚语气恭敬地说道。
“嗯，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要休息了。”住持下了逐客令。
“小僧还有一个疑问。”胖和尚一脸抱歉地说道。
“但说无妨。”住持回道。
“为什么不拿这札记给番僧一观？”胖和尚小心翼翼地问着。“他看了不就没事了吗。”
“他意不在此，如果他求的是高僧札记，我借他一观又何妨。真想论禅，我与他彻夜长谈又何妨。”说到这里，住持冷哼一声。“此人意不在此，心术不正。”
“那为什么不给他看一看，让他绝了这个念想，直接告诉他这非他所求之物？”胖和尚继续问道。
“我若是给他看了，他肯定以为我拿假货搪塞他。”住持叹了口气。
“哎，真是麻烦。”胖和尚脸上又布上了愁云。
“是啊，是个麻烦。”说罢，住持就闭上了眼睛。
胖和尚施了礼，告退了。
（七）
那番僧头前带路，领着一伙强人，趁着夜色摸上了山。
还在沉睡中的和尚们，浑然不知一场大难即将来临。
一伙强人闯进寺院后，抓了几个和尚，问了住持的禅院，径直走了过去。
路上杀了不少和尚，和尚手无寸铁，无人是一合之敌。
终于，这伙强人不知道杀了多少和尚之后，摸到了住持的禅院。
闯进去后，一把拎起还在熟睡的住持。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干了什么？”住持看着刀尖淌血身上有着血点的强人，脸色惨白。
“我们要借你的长生经一观。”那强人笑了笑，脸上还挂着血，让这笑脸变得狰狞恐怖。
“小寺哪来的什么长生经？”住持忿忿道。
“别装糊涂，就是那先帝留下的，能长生不老的内功心法。”持刀强人凶狠地说道。
“那是世间讹传，怎能轻信。我只有高僧札记一卷，放在那边，你们想要就那去罢。”住持手向那无名经书一指。
住持被扔在了地上，一伙人拿到了经书，反复的翻着。
“呸，你这老秃驴死到临头还撒谎。”持刀强人把经书扔到地上踩了踩，攒紧拳头给了住持几拳。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骗你们作甚？”住持哼道。
“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看来你是不会松嘴了。”持刀强人又笑了起来，令人按着住持的手，砍了一只手下来。
“我没骗人。”住持因为流血，面无血色，眼看着要是不行了。
“肯说了吗？给我们说说怎么摆脱轮回，长生不死。”持刀强人穿着粗气，拿着刀威胁道。
“你所言乃是十四无记，老僧不敢妄言。”住持气若游丝，勉勉强强地说出了一句完整话。
“白天的时候，你不是说了很多吗。现在为什么又不敢妄言了？”番僧从人群后面走了出来。
“原来是你！”住持看到番僧，又气得吐了一口血。“为什么你不信我，偏偏帮我招来这无妄之灾。”
“我是来渡你的，你不是说求死吗，我帮你。”番僧邪魅的一笑。
“跟他废话作甚，杀了吧，咱们迟早能翻到。”旁的强人说道。
听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住持眼神失去了神采，一头栽倒在地。
一伙强人就在禅房里乱砸乱翻，无甚收获。
持刀强人恼了，说定是番僧骗人，然后叫人抓住番僧，直接砍了首级。
（八）
等一伙强人离去之后，只留下了一地尸体。
山依旧是那个山，松柏依旧是那个松柏。
晨雾薄薄，露水沾满了叶子。
虫鸣鸟叫，一切依旧。
古寺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躲在井里的小沙弥，爬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