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本书的人有福了——读《南荣家的越》
纳博科夫说:“艺术的魅力可以存在于故事的骨骼里,思想的精髓里。因此,一个大作家的三相——魔法、故事、教育意义往往会合而为一,进而大放异彩。”
纳博科夫还说,“以长远的眼光来看,衡量一部小说的质量如何,最终要看它能不能兼备诗道的精微和科学的直觉。”
毫无疑问,魔法,故事,教育意义这三点,在《南荣家的越》这本书里全都存在。
书中的故事,是以亡灵视觉展开一副壮丽画面下的个人传奇。
书中的魔法,是人鬼神并存的空间活动。
书中的教育意义,是每看一遍书,都能有新收获的哲思感悟。而书中带给读者的哲思感悟,我个人认为,与纳博科夫的“科学的直觉”是有类似之处的。
看到这本书的人有福了——读《南荣家的越》《南荣家的越》里,南荣越三岁的时候,他的母亲绾儿与别人有了私情,想放火烧死南荣越的父亲南荣靖桑。结果不仅烧死了南荣靖桑,还烧死了家里的其他人。南荣越因为被厨娘带出去玩儿,才捡了一条活命。南荣越也因此成了孤儿,父亲的亡灵不放心南荣越,一直跟随着他,并目睹他建功立业至封候拜将,再告老还乡无疾而终。
说实话,我看《南荣家的越》的最初过程,并不轻松。不轻松的地方,在于书中后面一部分内容里,绕口的人名和地名。这让追求阅读速度的我很不自在。这感觉,差点使我放弃对这本书的阅读。
细细回想一下,让我放弃这本书又重新拿起来阅读的原因里,最显而易见最先触动我内心的一点,是书中栩栩如生的配角。而纳博科夫所说“诗道的精微”这一点,体现在作者对书中配角人物的塑造上,是相当成功的。单凭这一点,足以见识作者张广天老师深厚的写作功底。
我说说其中我最感兴趣的两个配角人物。
守护神——兰姨
兰姨是南荣越家的厨娘,在书里着墨不是很多,但她一出场,不是救人于危难,便是掌管后厨。而这两者,都是与身家性命有关的事情。
南荣越三岁时家里着火的那天,是兰姨领着他出去逛街,才捡回一条性命。
后来,南荣越的养母珠瑄带着南荣越和兰姨,去投奔自己的丈夫,在路上落难潦倒。兰姨凭着自己的厨艺,不仅让他们有吃有住,而且还挣到了上路的盘缠。
如果南北大菜是一颗颗晶莹的珍珠,那么兰姨就是串起这些珍珠的丝线。因此,兰姨最光芒四射的地方,便是呈现出这些美味的时候。
按着书中的顺序说,兰姨后来随着南荣越住在契丹坊。那时,南荣越已经封了候,在家中摆宴席请诸王大臣吃酒。兰姨将契丹坊街市上几家大饭庄的厨子,全都招进南荣越的曹侯府。
兰姨是厨房的领厨。她将那些招来的厨子编成两班,厨灶的分工明确细致,“兰姨将各地菜路打乱,依着厨灶活计,按各人所长分工,有专事洗菜的、泡发干货的、杀鱼虾的、宰牛羊的、切葱姜的、剥削豆瓜的,蒸菜的、炖肉的、炒菜的、制冷盘的……” ,由此可见,兰姨不仅有精湛的厨艺,还有卓越的管理才能,这样的人,哪个主人都喜欢。即便是现在,也是总监一类的大神。
而书中最精彩的内容之一,也是最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内容之一,就包括和兰姨有关的这次宴请。各种精美绝伦的菜肴,不仅菜名好听,还有奇妙无比让人脑洞大开的描述。
比如:
“翻云覆雨:所谓易如反掌,炮熊蹯也。”
“透水清凉液:谓虾于河中视之若有若无,隐约水影,又缀以绿茶叶子,清凉爽口。”
“青春作伴:几种家畜与野禽的蛋清,倒入菜蔬榨取的绿汁。”
诸如这些,名字好听颜值超赞的菜肴举不胜举,仿佛那些美味佳肴就在读者眼前,你能看到悦目的色泽,闻到扑鼻的香味。大开眼界不说,口水一定是要流出来的。而这些让人心旌飘摇垂涎欲滴的美味,都是兰姨一手创造出来的。
起初,南荣家着火的时候,恰好兰姨带南荣越出去,躲过了一场灾祸。如果说这是侥幸,那么在困顿之际,兰姨去给过白事的人家毛遂自荐自己的厨艺,并为南荣越母子找到吃住的地方,这便是胆识忠心和智慧了,颇有侠女的风范。
生而为厨,兰姨热爱着自己的本职工作,别人吃的高兴,她也高兴。听外来工匠说喜欢长瓜炒鸡子好吃,尽管兰姨已经衰老到不能亲自下厨,也要让后厨每日做这道菜。
而她最终的死,也是和菜有关。八十一岁的时候,兰姨亲自去菜园摘手指大的长瓜时,跌倒在秧棚下断气。
因此,书中的兰姨是我最喜欢的人物。
丑人才子李纯甫
这是书中最有意思的一个配角人物。全书对李纯甫的描写共有五处。直接描写的有两处。其余三处,是别人口中转述,交代了李纯甫的下落和结局。
说实话,读《南荣家的越》,是我阅读过程中用百度搜索最多的一本书。
曾经在评书里听说过的人名,比如耶律楚材,比如完颜从恪,李纯甫等,这些人物在书里有血有肉地出现,让我忍不住去搜索一番进行证实。
这个证实的过程,有着探秘的惊喜感,是探察历史人物在今日以另一番有血有肉的形象出现在眼前的感觉。那感觉,如同我第一次看见贺兰山时,想起词句“踏破贺兰山缺”时的激动心情。
可见,作者张广天在写书前,查阅了那个时代不少的典籍资料。我之所以挑李纯甫来说,是我觉着他是个很特别的人——长得丑,有才华,性格率真,个性狂放。
李纯甫的出场,是由耶律楚材向南荣越引见的。书中原话是这样的:“此我兄长也,亦从禅师学,将军出征时,弟访栖隐寺初遇,相谈投机,援为同道人。名李纯甫,字之纯,翰林院大学士。”
这段话表现了两个意思,一个是两人认识的渊源,一个是李纯甫的官职地位,相当于现在的副部级,官位很高了。当然,也从另一方面,衬托了南荣越的地位,也是和李纯甫、耶律楚材地位相同的厉害人物。
再来看李纯甫与南荣越的对话,“将军智勇过人,无所畏惧,何故见我而畏惧退避三尺?”这是李纯甫的话。
南荣越回答说,因为是初次见面,距离太近,感觉有点唐突,不太礼貌。
然而,李纯甫却说,“将军怕是厌嫌在下生得丑陋。躯干短小而芥视九州,形容寝陋而蚁虱公侯,语言蹇吃而连环可解,笔札讹凝而挽回万牛。宁为时所弃,不为名所囚。将军可曾听说此人?”,当南荣越问,这是不是先生的自嘲呢,李纯甫回答说,这是我的偶像,庄周啊。
初次见面,这么直接地说话,不给对方留面子,也不矫情,只用寥寥数语,张广天就把相貌丑陋,说话直率,自尊心很强的李纯甫活生生展现在读者面前。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李纯甫是名副其实的才子。他本人自比诸葛孔明,而他也确实有诸葛孔明的谋略,他建议南荣越炮制聚阳丸,给战场上的军士们服用,便于南荣越施展法术。这个建议被南荣越采纳。
尽管李纯甫很有才学,但他是一个酒狂,耶律楚材说他,“有酒必应,不论贵贱”。
在与完颜从恪的交谈中,李纯甫发牢骚,抱怨金国皇帝不让他当军队的统帅,完颜从恪说等他主证时,再用李纯甫。
看书中李纯甫此时的回答,“等你当皇帝,我都已经丑死了。” 这句话,真是让人有笑哭的表情。
李纯甫在任京兆府判官时,每天都喝酒,每天都喝醉,最后竟然醉死在大堂上。让人唏嘘感叹。
《南荣家的越》中的人物,不管是奴还是主子、妓女还是公主、普通传教士还是得道高人,个个形象饱满丰盈,呼之欲出。
书中涉及的各个领域比较广泛。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神秘领域,比如,古代间谍的技艺;有历史名人的风流轶事,比如,宋代名妓李师师和宋徽宗、浪子燕青的三角恋情。
除此之外,书中还提及儒、释、道、基督教,以基督教着墨最多。还提及不同国家民族的语言,不同国家地域的民俗风情初貌。这些不同领域,伴随故事主人公历经生死的童年,传奇的少年,叱咤疆场的青壮年,一路跌宕起伏在读者眼前,让人不由得叹服作者编排故事结构的超强能力。
在我有限的阅读经历中,还不曾有过这样的小说——每隔一段时间,就想拿出来翻阅一下。
书中扉页有句话:“虚心的人有福了。”我这里借用一下:看到这本书的人,有福了。我,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