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试的俄罗斯人（三）

这位俄罗斯人L博士，是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所遇到过的并一起共事的智商最高的两位之一，也是合作最顺利，最得心应手的一位得力干将。我跟他之间的技术讨论，不仅使我们彼此了解加深，更让我看到了他的模型的细节和独到见解，这些甚至可以应用到激波的计算，延伸到解决更广更难的力学问题。

但我们这个团队，尽管开始只有我和L博士两人，是要开发出一款三维模拟软件，为公司争取到技术优势，为工业界作出更加实用和准确的分析软件。因为任何实际的工业产品都是在CAD软件中设计出的三维的实体，我们这款三维模拟软件可以直接对CAD设计中的三维实体进行分析，而不是像当时的简化模型那样，必须另外建立一个二维模型，把三维物体进行一次抽象似网格化分，光这一过程就会花去用户很多时间。而做出的网格模型经过我们软件算出的精度，经常是判断软件质量的尺子，也是软件公司可以争辩的防线，因为简化为二维的网格模型，总能找出与三维实体之间的差别。我们把建模的难处推给了用户，还试图防守住自己。

三维模拟软件在当时不是没有，只是不实用。一般这样的三维计算流体动力学软件，在大学里研究机构里开发出来作学术研究用，这样的数值计算作为模拟软件的最主要的问题是计算太慢，其次是高效的网格划分，和动态三维结果显示。计算时间在当时的计算机速度下，一般要算几天 — 我以前在英国做的三维流体计算，几乎每次要一到两周，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完成。当时我就想，我这辈子不会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度过我的职业生涯吧，不说其中的大部分等待时间只是在为软件“纠错”而做的重复计算，一次更正还有可能生成另一错误。因此我和L博士的开发重点就是在不失精度的情况下，写出一个计算速度快，出错的可能小的程序。我们共同讨论模型，打起一个非常好的程序框架，然后往里填肉。。。可以这样说，L博士在后来的几个月里，不负众望，用他提出的模型写出了一个非常好的三维模拟程序，而我每天的大部分时间是检查程序，测试模块。时间飞快地过去，我们几乎是以前所未有的进度完成了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在此三维软件的开发过程中，我们团队还增加了两位华人软件工程师的“小”字辈，为我们三维程序的前后处理，做出了相应的程序，使得三维网格划分，和三维结果的动态显示成为可能。

不得不说一下在同一时期，我们的澳大利亚竞争对手也没闲着。

话说在澳大利亚的这家公司，在经过两年严重亏损之后，公司的领导层出现了罕见的“政变”，原公司的创始人奥斯丁先生被联合起来的中层管理人员用计谋赶出了该公司。

奥斯丁先生早在七十年代初，来到过康奈尔大学在KKW教授的研究团队里短期学习，打下了工程基础，学到了一些技术理念，自己推导出一个简单但又能解决问题的模型。回到澳大利亚后他自己根据这个模型编了一套程序，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业，建立了这家公司，而且顺风顺水地成长起来。因为是首家模流分析公司，没有竞争对手，他的模型就像一个生钱的“魔法”一样，仅十几年功夫就发展成为世界上知名的工业软件企业。而KKW教授在奥斯丁先生离开康奈尔大学十二年后，才厚积薄发，支持他的一位出色的弟子W博士创业，和研究团队的其他几位教授一起出钱，建立起以康大研究成果为技术基础的工业软件公司。由于有绝对的技术优势和管理得当，加上有美国几家大公司的鼎力支持，康大的这家公司很快就成长为能与奥斯丁先生的澳大利亚公司相抗衡的竞争对手。不管怎么说，奥斯丁先生是位技术出身的创始人，跟KKW教授有师生情谊。然而，奥斯丁先生的这家公司在商业上成功后，没有及时跟上技术发展的快速步伐，仍然守着自己开发的“魔法”模型多年，自己不求创新，也未能激发雇员的创新才智，并且过分宠信自己的妻子，让她参加公司决策和管理。

可以想象他这位不懂技术的妻子管理这样的高技术公司会出现什么局面。在公司出现亏损的情况下，他的妻子只能靠中层管理人员出主意想办法。这些中层管理人员首先鼓动奥斯丁先生把大部分原始股份转移到他妻子名下，把公司的经营管理大权交给他妻子，让他专注开发技术。在奥斯丁先生无法进一步开发出任何有赚钱可能的技术产品的情况下，他妻子首先朝他发难，导致他们的婚姻出现了裂痕。而此时不知是谁出的主意，鼓动他妻子以低价出售部分股份给中层骨干用以鼓励他们为公司扭亏为盈。这样公司的股东就扩大到中层骨干，他们就有了话语权，先是要求奥斯丁先生把他自己剩下的股份也拿出来鼓励中层骨干，这样的话，公司的创始人奥斯丁先生就成为了一位没有股权的技术开发人员，也丧失了管理权，到后来被“弹劾”出了这家公司。

在这次“政变”之后，他们的一项重大举措是引进风险投资和职业管理人。

一家包括一位美籍华人的风险投资公司经介绍评估了澳大利亚的这家公司，他们看好了这家公司的潜力，决定买下这公司的大部分股票，并且请来一位牛人，当年PTC的副总裁MD先生，来做这家公司的CEO。而这位MD先生，接着请来几位他可以信赖能干的能人，迅速组建了一个领导班子，接手了这家公司的运营。这位MD先生最有魄力的一个举措，就是激发研发人员的创新意识，那家公司的一位早期加入的华人博士随即发明了一个能做三维模拟的巧妙方法，初步解决了不影响计算速度来模拟三维模流问题，做出来一款在工业界非常受欢迎的产品。从此以后，这家公司开始起死回生，迅速扭亏为盈，走上了正轨。奥斯丁的妻子卖了公司的原始股票，拿到钱后离开了公司。

正因如此，这家公司在这个由职业经理人和原公司的骨干组成的团队领导下，跟我们公司的竞争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