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一场义无反顾的东征

今天给大家讲的故事，没有妖怪，没有神仙，没有关乎上下五千年的精彩纷呈，也没有让人觉得刻骨铭心的爱恨。

这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人的故事。

李家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

五十年代末的农村家庭，总是会需要很多劳动力，生男孩儿，自然就是家中最期望的。但好在李家夫妇对生男生女并没有很大的偏见，李家的大姑娘倒也过的还算幸福。

当然幸福只是相对而言的，毕竟没过几年姑娘身旁就多出来了三四个弟弟妹妹，身上背着，手里牵着，况且整个李家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一家老小，都要靠这口田地过活，日子过的还是颇为清苦的。

但是知足长乐，有父母的关爱，弟弟妹妹的依赖，哪怕日子苦了些，李家姑娘的童年过得还是很快乐的。

没过两年，李家又添了一个男娃，但老天许是不想让这家人就这么安稳幸福的生活下去，这小娃娃才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就在一个漫天彩霞的傍晚，一不小心掉进芦苇丛生的河里，没了。

这是李家姑娘第一次见到死亡。

那年，她六岁。

到了年龄后，跟着村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念起了小学，开始学着写起了汉字。

李家姑娘写得一手好字，但不似一般姑娘家的娟秀，李姑娘的字笔格遒劲，就好像是男孩子写的一样。

李姑娘小学的生活就和大家上小学一样，没什么不同的，唯一记得的就是五年级的一个深秋，放学路上突然刮起了狂风暴雨，天上兀地下起了鸡蛋大小的冰雹，砸的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李姑娘抱着书包跑回家的途中经过河岸，风雨中瞥见河水之上水气弥漫，桥上铁锁“哗哗”直响，隐隐约约间感觉河水直通天界，仿似一条咆哮着的怒龙。

李姑娘吓得腿都软了，硬是闭着眼抱着包一路逃也似的跑回了家。

后来村里好多小伙伴也都说自己看见了一条水龙。

自此之后，李姑娘就对那条河敬而远之，再也不敢靠近了。

再然后，李姑娘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了，弟弟妹妹们也都上小学的上小学，上初中的上初中。

毕业之前，李姑娘在贴满弟弟奖状的墙前站了很久，她望着家中已经掉了些许水泥的墙面，然后跟李父李母说，自己想出去打工，说自己不想念书了。

父母同意了。

那个年头，出外打工是件非常稀松平常的事情，工农兵是主流，“百无一用是书生”。

李姑娘就这样开始了异乡的漂泊，每隔一段时间，就把赚到的钱拿出一大部分寄回家。

在收到弟弟考上县里最好的一个高中的消息的那天，李家姑娘笑得比自己能考上高中还要开心，然后花了“巨款”让自己好好吃了一餐。

一转眼，在外打工快十年了，李姑娘辗转了中国好些座城市，每来到一个地方，就会要人帮着照一张照片。

后来我看照片的时候发现，每张照片里，李姑娘的笑，都很动人。

再后来，经人介绍，李姑娘认识了后来的结婚对象。

男青年人很老实，木木讷讷的，但也会逗李姑娘笑。时常骑着他大大的二八自行车，后面载着穿着长裙子的李姑娘。

虽然不及富贵人家的烛光晚餐，但也有着普通人家小情侣间的娇羞浪漫。

李姑娘和男青年结婚了。

出嫁那天，李姑娘的大红喜袍映衬的她人比花娇。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披鸳鸯袄。

第二年，李姑娘生下了个小丫头，六斤七两，瘦瘦小小丑的像只猴子，但每次依偎在她身旁时都睡的格外安心。

李姑娘望着熟睡在自己身旁的女儿与不远处正在给自己盛汤的丈夫，她觉得，这样的人生，其实还挺美好的。

李姑娘的故事我就讲到这儿了，接下来，我想跟你讲讲另外一个姑娘的故事。

这个姑娘，姓王。

王姑娘的生日特别好记，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纪念日。

她每次都这样跟别人介绍，不然老有人反问：“是七夕吗？”

这时候，王姑娘老是想翻白眼。

王姑娘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顺风顺水，没经历过什么特别悲惨的事，也没经历过什么幸福的要上天的事，就像一叶小舟，穿梭在波涛汹涌浩渺无边的海上，但凭一徐清风，驶地无波无澜，倒也安稳。

王姑娘小时候的家还是红砖瓦房，那时候的房子一楼可以前后开门，王姑娘每次推开门都能看见种在左手边的一颗大大的无花果树，和种在右手边的一株腊梅树，再加上对面一楼爷爷家养的一只名叫“嘟嘟”的小花狗，王姑娘的整个童年都过的很快乐。

每天清晨四点多，王姑娘都会被些微玻璃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吵醒，天色依旧是黑的，王姑娘只顾翻了个身继续睡，那些个“叮当”声对六七岁的王姑娘来说，便是母亲出门送牛奶了。

那个时候的王姑娘觉得，母亲一定是天使，才会把她最喜欢喝的牛奶送给每一个喜欢喝牛奶的小朋友吧。

转眼几年过去，王姑娘念了小学，每日放学都和小伙伴嘻嘻哈哈的各处玩耍，闹腾累了便跑到母亲在路边开的裁缝摊上撒撒娇，母亲也总会微笑着揉揉王姑娘的脑袋，然后从缝纫机的小抽屉里拿出几块硬币塞到她手上，让她自己去买雪糕。

王姑娘总喜欢买盒装的雪糕，因为盒装的，才好分给母亲一半。

等到王姑娘该上初中的时候，市政府拆迁，王姑娘永远的失去了陪伴她十几载的腊梅花与无花果树，可幸好，她还有个温暖的家。

再再后来，王姑娘念高中，上大学，从一个会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丫头长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姑娘。

“又在写小说呢？”母亲推开房门，一边从我抽屉里“悄悄”拿出几袋零食一边问我。

“嘿嘿，瞎写着玩呢。”我笑着答，“又偷我零食呢，这是我男朋友给我买的哼！”

“哎哟，还吃不得了啊！”母亲假装瞪我一眼。

“能能能，全是你的全是你的，拿去拿去。”我从抽屉里又摸出两袋塞到她手里，“给我爸也捎两袋啊。”

母亲拿着“战利品”心满意足的出了房间，还开心的哼起了小曲儿。

李姑娘的生活虽然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但近两年算是越活越年轻了，女儿大了不用自个儿操心，手机玩的比谁都溜，还捡起了旧时的友人，半月一小聚，俩月一大聚，头发都白完了，精神劲大概才18吧。

至于王姑娘嘛，这会儿还在赶稿呢。

爱你，就像一场义无反顾的东征，要说到什么时候为止，那大概，是太阳不再从东方升起的时候吧。

送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