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开始的地方（五十五）

“妈，你能成全我吗？以后，我和小雪会经常回来看你的，给你养老，你就当你又多了一个女儿可以吗？”

“女儿？你说的倒轻巧，你有没有想过，村里人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我们家？你让我以后怎么在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面前抬起头来？”

母亲终于缓过神来，噼里啪啦丢给我一连串的问题。

“妈，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到底是你女儿的幸福重要，还是别人的看法重要？或者说，你更在乎的是你自己的面子？”我以同样的方式，毫不留情的扔给母亲一大串疑问。

“你还让我活吗？”母亲突然瞪大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你还要不要我活了？你说话呀！你倒好，可以一走了之，那我呢？我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听到风言风语的人是我，不是你！你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们村上那些人什么样，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了……

母亲的话如一根钢针，字字扎在我的心坎里，痛得我说不出话来。我的确是没有想到如果村里人知道了我和小雪的关系，会将母亲置于何种处境。

母亲天生要强的性格，怎么能忍受的了那样的流言蜚语呢？看着她两鬓如霜的白发和微微佝偻的背脊，我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孝，我怎么可以把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母亲一个人去背负呢？

望着远处小雪在油菜花田里捉蝴蝶的样子，那么的纯真无邪。这么一个好的姑娘为了我九死一生，我又怎么可以辜负她？

这种内心的煎熬，就像细菌一样迅速侵蚀着我的整个身心。我感到好疲惫！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不可以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为什么我做什么都要考虑的别人的感受？他们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凭什么要因为别人的感受来影响我一生的命运？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但这就是现实，这就是社会，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在一个舆论可以杀人的现实社会里，我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地做事。

可是，我不愿意活成这样！这和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坚守的东西是背道而驰的。我势必会打翻它！同时我也知道，这会让我付出一定的代价。到究竟是什么，我不知道。

在母亲一遍遍的质问声中，我无声无息地流着泪。我知道，我终究是要辜负母亲的，终究还是要让她背负这一身的骂名。一想到这，我心如刀绞，泣不成声。我开始以沉默来对抗母亲。

这时，小雪从田间回来，看到我和母亲的模样，心里大概也明白了七八分。她不动声色地走到我的跟前，用请求的口吻跟我说：“一菲，外面的空气真好，陪我一起去抓蝴蝶吧。”

我们顺利地脱离了母亲的视线。

“你怎么了？和阿姨摊牌了？”小雪小心翼翼地问我，眼睛里满是关切。

“嗯，她大概知道了。”

“她一定很伤心吧？”小雪的眼神逐渐暗淡下来：“要不然，我去和阿姨解释一下吧？”说着她就要走。

“不要去！”我拽住她衣服的一角：“你别去，给我一点时间，这事我能处理好，相信我！”我恳求她。

因为我知道，如果她去了，势必会为了我跟母亲妥协。

“好吧……”她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那现在怎么办？”她杵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陪我坐一会吧，此刻大家都需要安静。”

我和小雪依偎着坐在田埂上，我们的面前是一望无垠的苍翠，田埂上的蒿草势头正旺，好像不越过田里油菜的高度誓不罢休。田里金黄色的油菜花在风中不停地摇摆，招来大片的蜜蜂围着一茬一茬的黄色花蕊嗡嗡地叫声。

几只花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它们好像不满足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一会儿停留在田埂上的几株蓝色的喇叭花上歇息，一会在蒲公英的花骨朵上找寻着什么，一会又和蜜蜂争夺同一朵油菜花。

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居然是这么的美丽。我看的有些入神，一时竟忘了时间和还在屋子里伤心的母亲。

“你愿意以后和我一起来这里生活吗？”我喃喃自语，声音很低，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愿意。”小雪幽幽地说道。

我扭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心里默默地对她说：一会，我将重返我的战场，为你杀出一条光明之路。

“在这别走开，等着我回来。”我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草，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烟囱开始冒出几股袅袅青烟，母亲应该在开始做午饭了。

走进厨房，母亲正一边望灶里添柴，一边在大铁锅里炒菜。我赶紧过去帮忙，母亲没有拒绝，也许，她也正想好好和我谈谈。好像我们都意识到刚才太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