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景（三）

也许是一路赶来，满头大汗，穿着西装，倒像蒲树工地上的民工。这样的人去找贼，估计贼没找到，倒让贼给防着了。开始怪那个油光满面的经理做事不靠谱。但坐下，聊了十分钟，像两年前在酒桌上，对那个经理的看法转变一样，对眼前这个叫老景的人，态度也发生了改变。由于不放心老景，加之对他的职业缺乏了解，蒲树一开始没有切入话题，先说别的。老景说话慢，说话往外蹦字，蒲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很快抓住重点，说重点也是往外蹦字，你说急了，说的词不达意了，老景也蹙眉，等你说完，他蹦出几个字，指出你说话的语病，逻辑混乱，在用几个字就把你想表达事情的筋骨给剔出来了。看似憨厚，实则内秀，也许正因为外表憨厚，才适合搞调查。真是人不可貌相，扯过这些，蒲树开始调查老景过往的业绩：

“你过去都调查什么？”

老景看着窗外车水马龙，也不避讳：“你是问我在公安局还是现在的私家侦探？”

蒲树：“当然是现在。”

老景：“还能调查什么，主要就是第三者。”

蒲树：“这样的事多吧，一年能抓多少？”

老景：“不能说“抓”，就是调查，至于数量，怎么一年也有五六十对吧。”

蒲树：“这个数是多还是少？”

老景：“你觉得多就多，觉得少就少。”

蒲树：“社会太乱了。”说完一指老景，说：“你给社会带来的乱子，不比第三者少。”

老景：“这话我同意，真不该为了钱，去破坏别人的家庭。”

蒲树端详起老景：“你这工作有意思，整天就是找人。”

老景这回不同意：“找人有意思吗，也看找谁，吃饭喝酒找熟人，那是友情，素不相识，满世界找有意思吗？”

蒲树想了想，觉得老景说的有道理，又开始问他的过去，老景也坦诚，说他祖上在民国时期就是警察，一直做到沈阳解放，到他爸这一代，还是警察，不过主要是宣传党的政策，解决些邻里纠纷。他高中毕业去当兵，退伍后进了公安局，案子破了不少，可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案，加上自己年少轻狂，说话得罪人，老婆所在的企业下岗，儿子读高中，他当警察的收入负担不起一家人的生活，就辞职下海经商了。生意做了近十年，赚过钱，也赔过，总得说来，赚的没有赔的多，就觉得自己不是经商的料，想明白这一点，已经晚了，欠下一屁股债，生意也做不下去，几经辗转，又干上老本行了。老景感慨：“人吃亏就在于自己不老实，一辈子破案，抓了一个又一个，可结果，这些人哪个过得不比自己滋润，事到如今，只好认命了。”

又感慨：“真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话似乎触动了蒲树，蒲树也跟着要感慨，可老景看看手腕上的时间，突然转了话题：“你要调查什么？”

蒲树还没有从感慨中抽出身来，老景已经回到正事，蒲树还在水里扑腾，老景已经上了岸，慌乱之中，蒲树意识到老景比他理性，接着说话也有些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