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无处安放的忧伤

2020-04-23  本文已影响0人  做自己的女王_e3c9

      父亲絮叨着那天扶大伯回去的细节,他说当时就看着不好,那天是正月十六。

    “怕是熬不过清明。”母亲轻轻叹息。 恍惚间,“清明”节就像一道横亘眼前的鬼门关,让我的心陡然下沉。我恨恨地诅咒它日日往后退,永远不要来,仿佛它不来,大伯就能活的好好的;只要大伯人在,一切都好。但大伯走了,走在了清明前夕。我一直颟顸地以为大伯能拖些时日,哪怕撑过清明,说不定还能等来夏日声声聒噪的蝉鸣。后来,我想我之所以这么傻,是因为我只看见了我想看到的,不去想没看到的。

      家人群里的照片、视频还在。大伯明明看着还好。他喝了粥,吃了萝卜菜;一个人吃了一条鱼;精神不错,脸上有淡淡的笑……二姐说大伯咳嗽地厉害,喘不过气来;大伯吐血了,吐了半盆……天亮了,人似乎一点一点好起来;夜黑了,病痛无情地蹂躏着大伯的身体,把他拖向黑暗的无底洞。没有亲历过这样的煎熬,没有这番彻夜难眠的陪伴,我无法感同身受姐姐们怎样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我计划着去医院探望的时间。刚开始,担心病情不稳定,怕大伯情绪波动,影响病情。后来,越发觉着等不得了,怕大伯的病等不了了。调课,错开周六周日,孩子要考试,竟拖到了三月初三。去医院的路上,心里忐忑不安,像去见最后一面,怕最后一面都见不着。二姐嘱咐我和父亲说,劝大伯回老家吧,怕万一……她说,大伯不甘心,想吃药、治疗活下去。到了医院,看着病床上瘦弱的大伯,我好后悔,我责怪自己没有早早来看看他。他像一只干瘪的虾,靠着吸氧、输液维持生命……

      淅淅沥沥地小雨化作了若隐若现的雪丝,天与地灰到混沌一片,三月不该是春暖花开吗?为何这般冷?雨越下越大,整整一个下午,没停。父亲守护着大伯,匆匆地与那个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城市告别,踏上了回老家的路。大伯再也回不去了。从住进医院的那天起,再也回不去长治那个儿孙满堂的家了;从离开医院的这一刻,再也回不到长治这个带给他荣誉的城市了。

      三月初三到三月初九,短短的六天,一百四十四个小时,八千六百四十秒,一家人日夜守在大伯病床前,提心吊胆,不知哪一刻死神经过。初九中午下着雨,小雨纷纷扬扬,天地间恍惚迷离。人要真有魂魄,魂飞魄散那一刻也似这雨般飘洒在苍茫的宇宙间、无常的人生里吧!

      灵棚下大伯的照片好年轻,好英俊,笑得好亲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伯。他一向是严肃的,不多说话,一年难得见一两次面,见了面,也是静静地坐在那儿看着你。我只知道我的大伯就应该是这样的,他修得大楼质量过硬,是当年长治市最高的楼,他是三建响当当的程工,他是我仰望的太阳月亮。 

      父亲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竭尽所能出一把力,帮衬着侄儿侄女办丧事,送他的老哥哥走好这一程。出殡的前一夜,父亲十二点多回家,两点又去灵棚,父亲老泪纵横,呜呜呜地哭声撕扯着孝子们的心。小姑喉咙嘶哑,双眼红肿,拖着不灵便的双腿跪在灵前。手足情深,血脉相连,他们的亲,他们的痛,只有他们自己知。

      天气预报三月十七有雨,哥哥姐姐做了万全的准备。起灵了,父亲和二伯一左一右扶着灵车,看着他俩弓着的脊背,花白的头发,蹒跚的脚步,眼泪又一次模糊了双眼。大伯尚有两个弟弟送他一程,以后的以后,谁知道呢?

      送到村外,孝子们回村,爸、二伯、哥哥、弟弟跟着上了坟。不久,晴朗的天昏暗下来,风漫天飞舞,院子里的竹子挲挲作响,似乎要下雨了。天就这样阴沉着,风一阵紧一阵松地刮着,雨极细极细。忽然,雷声大作,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地面,一时间地上汇集成河。坟地离村子不远,隐隐约约地从村外传来鞭炮的响声,老人说这是下葬了。下葬之时,雨打墓碑,福泽后人。

      大伯去了半月有余,牌位上照片中的样子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的样子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泪水一次又一次打湿双眼,我把无处诉说的忧伤安放在文字里,缅怀我敬爱的大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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