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单身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1.

在北京寄宿在朋友家的时候，隔壁住着一个东北姑娘。像这个城市里许多北漂女一样，29岁的年纪，未婚，在北京已经独自生活了许多年。

她人很漂亮，中分长发，总是涂抹着精致的妆，一眼看过去便是那种典型的网红脸。朋友让我仔细看过她朋友圈里的照片，大概也是做过微型整容的。卫生间的纸篓里，不定期会丢弃些药物的空瓶子，多是那些比较昂贵的胶原蛋白类的激素或美容药物。

姑娘的工作是在央视某个频道做上镜记者，每天早出晚归，也时常出差，常常能听到她半夜起来收拾行李，去赶天未亮的车。

工作之余，姑娘还喜欢抽烟喝酒。大概是因为常抽烟的缘故，说话声也带了男人低沉粗粝的沙哑，所以听她的声音和看她的人，总有种视听的错位感。也偶尔会看到她在外面喝得酩酊大醉，半夜被陌生男人送回家，在卫生间里吐的到处都是。

朋友说，姑娘之前谈过一个男朋友，北京爷们儿，经常在国外工作。但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好，不管是异地还是在一起的时候，总会吵架，各自仗着北京人和东北人的直性子，常常吵到深更半夜，女人独自在房间里哭。

那样的生活持续了好久，大部分时间男友不在身边的时候，她还是会抽烟，喝酒，下班后跟不同声音的男人在电话里聊天，带不同的男人回家过夜。经常是那种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把醉酒的她送回家，洗漱过夜，然后第二天又早早地离开。

我搬去住的时候，她已经和之前在国外的男友分手，朋友圈里晒出和新男友各种吃喝玩乐的照片。照片上的那个男人从来都不笑，总是板着一张阴沉冷漠的脸，光看长相就觉得是三四十岁的男人，满脸充斥着社会的戾气世故，不是那么的亲和。

后来一次听她跟电话里的母亲聊天，才知道男人是二婚，长她近十岁。当妈的在电话里不停地追问男方的情况，有没有北京户口，在北京有没有房子，工作是什么，月薪怎么样等等。等一切硬性指标都核对完了，才多问了一句，那人对你好不好。

女儿在电话里不耐烦地答，人家是北京人啊，再说之前还有过一段婚姻嘛，所以他说肯定会对我好啊。当妈的便连连应了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朋友说，两年前刚来北京那会儿，走在大街上，经常能看到四五十岁的男人挽着年轻漂亮的小萝莉，那时候看那种小妖精似的姑娘，都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鄙弃一番。但这两年街上跟着大叔走的姑娘越来越多了，大概也是因为北京的房价越来越离谱了，再看到那些姑娘，也就顺眼了许多。

“看看城市里那么多为房子为生计奔波如命的人，时间久了，你也会认同这样的选择。怎么还敢奢求爱情，现在生活的人多的是疼痛的现实，趁年轻，大多数聪明一点的，都不过是选择了捷径，也没什么不好。”

嗯，我当然不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我尊重每个人对自己生活方式的选择。

所以我同样理解那些在大城市打拼多年的漂亮姑娘，最终也愿意嫁给四五十岁的大叔或做他们的情人；同样理解那些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姑娘，在爱情和面包成为两难选择题的时候，也会忍痛割爱地选择面包；我也同样理解许多姑娘到了四舍五入进30的年纪，带着剩女恨嫁的惶恐感，也会随便抓住一个男人，就跟抓住了生命中的一棵救命稻草，尽早地过上安稳的生活。

2.

也曾遇到过一个女人，是一个朋友所在公司里的老板娘。听说她故事的时候，女人刚和丈夫在公司里大闹过一场，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她被打成轻微脑震荡，刚送进医院治疗。事情过后，两个人正在闹离婚。

我见过女人年轻时的照片，可以想象一下八十年代张曼玉林青霞的清纯照，她那时候也绝对是天生丽质的美女，做演员都够得上国际明星的逼格。

但美女的情路往往也比较坎坷。女人年轻时离过一次婚，后来才遇到现在的丈夫。遇见的时候，男人在一家国企里已经做到了一定级别的领导，跟女人说如果她愿意跟他一起去北京生活，他们可以合伙开公司。

后来女人就跟着他从南京跑到了北京，两个人从创业到现在，也过了十年的婚姻生活，经营着自己不大不小的公司，物质上不愁房子不愁吃喝，唯一的牵挂就是在国外的女儿。

故事如果只是到这里，我相信她就是许多年轻姑娘梦想成为的那种幸福女人，过着许多姑娘梦寐以求的那种生活。

然而，夫妻十年的感情，还是在公司的那场大吵大闹中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事后，女人还在公司员工面前不留情面地数落着男人这么多年对她的不好，甚至是男人的私生活，快六十岁的人，完全被折磨成祥林嫂一样的怨妇，毫无风度可言；男人也丝毫不为自己动手打了人认错，依然在外面喝酒成风逢场作戏，老成一把骨头的年纪，还时不时拿公司里的年轻妹子调个情，揩几把油。

朋友那天把女人送进医院之后，回来跟我说起这件事。起初听了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夫妻十年还能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的，都不念及一点情分么？

朋友说：如果说两个人从一开始都不够真诚，一个为财一个为色，又都是控制欲那么强的人，能忍着过十年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什么感情？

我终于没再说话。最后听朋友唏嘘感叹了一句：唉，好好的日子，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就是没有爱，这女的也真够可怜的。

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听说女人又不打算离婚了，还在像怨妇一样跟公司里的员工反复说着男人的过错，说只要男人肯跟她道个歉认个错，她还能原谅他，两个人还能凑合着过。

我始终也没有想明白，女人最后对这份早已经伤痕累累形同泡沫的婚姻，还留恋着什么，或者，还留恋着男人的什么。

我在那个时候又突然想到之前朋友说的那句话，许多在北京打拼多年的姑娘，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找个有房子的北京人啊，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为了这个梦想，她们必须足够努力，足够努力让自己漂亮，也足够努力牺牲掉关于爱情的幻想。

3.

更早些年跟闺蜜聊起感情，常常怀着二十多岁的迷茫和恐惧感，担心找不到喜欢的人，担心爱的人不爱我，担心28岁之前嫁不出去，担心走进婚姻的不是因为爱情。

那时候的自己，曾无比渴望过爱与被爱，也无比渴望过依赖和被依赖。

25岁去找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总会被身边的人也会被自己的理智反复追问：你准备把工作定在哪里？你想在哪个地方恋爱结婚？你打算在哪个城市安家生活？

特别是对于单身的姑娘，在我踌躇犹豫每个选择时，都会有人告诉我，你25岁了，这个年纪之后你所做的每个选择，都可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它几乎会决定你以后的人生走向，最重要的是它会关系到你后半生的家庭婚姻。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很少再跟别人谈起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眼下生活的紧迫感还不足以让我配得上自己的理想，在咄咄逼人的生存压力面前，我随时都做好了和现实妥协的准备；

我也没有再跟别人谈起对爱情还残留的一点幻想，因为爱情已经是这个时代太过奢侈的东西，年龄的紧迫感总是在催逼着我随时都做好了准备进入一段将就的婚姻。

工作、生活、房子、家庭、爱情、婚姻，当这些问题纠缠在一起，带着无数的未知和不确定性答案蜂拥而来的时候，我越来越不会觉得，成长是一个不断创造可能性的过程，而是在选择中不断丧失可能性的过程，你在追求自由的时候也永远都摆脱不掉一些镣铐的东西。所以，二十多岁之后所做的任何选择，我都会想，这个选择是让我丧失可能性还是得到什么东西。

因为总在对比着将要失去和可能得到的，总在寻找人生最好的折中点和最大的平衡性，在选择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犹豫不决，那么多的瞻前顾后，和那么多的恐惧不安。而想明白所有的选择，归结到最后，其实我不过是想更接近于自我价值的实现，稳稳的幸福，也更接近于富足的快乐。

直到现在，我丝毫都不怀疑，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所创造的幸福感和快乐，会是更为平和而富足的。当然，我说的是相爱，是那种在细枝末节的生活中生发的惺惺相惜的了解和深情。如果生命中能有这样的一个人陪伴，那你一定要相信，你是有多么的幸运才被命运厚爱了太多。真的，那是一件很幸福也很值得珍惜的事情。

但是，如果在这个时代，当你为人生的一次次选择做出了无数的退守和牺牲，却依然遇不到爱，遇不到了解。你有没有很认真地想过，这辈子会一个人过？你有没有勇气去独自承担未知的人生？

前阵子因为找工作找出了一堆类似于哲学的人生命题，再跟闺蜜聊起感情归宿的问题，竟会坦诚地跟她讲：

不知怎么的，也许是过了向往爱情的年纪，人生30岁之前的紧迫感更多的不再是能不能把自己嫁出去，而是在30岁之前，我能不能找到自己可以付诸热情的事情，能不能在喜欢的事情上做出更大的成绩，能不能赚到更多的钱去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跟她开玩笑说，感觉现在对爱情越来越背叛，对自己却越来越忠诚，这样自私地发展下去，我会不会真得孤独终老？

闺蜜听完后，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我是真心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过，如果遇不到爱也遇不到了解，这辈子我愿意一个人过，谁也不依靠。当我连这个问题都想明白的时候，我在做很多选择的时候，突然就没有那么多的牵绊和恐惧了。

所以，当我还在纠结要把工作定在哪里，是选择可见的安稳还是选择未知的自由，她已经签了上海一家很不错的事务所，去开拓自己未来更多的可能性。

4.

二十五岁单身的时候，你有没有很认真地想过，爱这件事情对于你走到现在的人生还有什么样的意义？

身边有很多单身的姑娘，她们中不乏有漂亮、能力优秀的，生活独立，心地善良，不矫情不做作，有思想有内涵，生活得随性而洒脱。单身并不代表她们从未爱过，也并不代表她们不懂得爱与被爱。

一个人生活的时候，依然坚持读书、学习、旅行、烹饪，在安静而平稳的节奏里，把那些细小而看似无用的事情，都能花费心思调味出生活的滋味。

她们很多时候懂得在孤独中和自己独处，也热爱鲜活热络的人群和半疼半喜的人世间；懂得在简朴自律的生活方式里珍藏小确幸的幸福，也能对这个不够美好的世界保有单纯而丰富的体味。

谈到爱情的时候，她们依然会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对于婚姻，还是渴望能找到一个精神相爱的人，不愿意做妥协和将就。如果遇不到，她们更愿意去创造自己的人生实现自我的价值，变成优秀的人，从中收获生命的愉悦感。当不再过分依赖，不再汲汲寻找，她们活得也越来越自由，越来越洒脱。

早些年看日本导演森淳一的系列电影《小森林》，桥本爱饰演的市子，厌倦了都市里尔虞我诈的竞争，也无法在浅薄的爱情表面安住，重新回到了老家山野之中，过起了宁静的独身生活。在春夏秋冬时岁的更迭中，细致地为自己准备一餐一饭，慢慢地品味着生活的滋味，重塑着自己生命的意义。即便被“抛弃”被遗落，她也从未丢失过爱的期望和对生活的温柔。

电影里有一幕，好朋友裕太对市子说：“我一直很佩服你，独自一个人，却努力地生活。但不觉得你一直在逃避什么吗？”市子后来说：“接受一切，并且认真对待。”

那时候在市子的身上看到了生活的孤独，也总在想，如果她永远都等不到母亲的消息，如果她一直都找不到生命中想要的爱情，如果那样无声无息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她会不会也有迷茫和恐惧不安？

也是在很久以后才想明白市子对待生活的那份自然和从容。孤独不一定是必须依赖可见的爱情和亲情才能获得拯救，而生命也不一定是必须依靠陪伴才能获得充盈和快乐。

在渴望爱和陪伴之前，她已经先把自己活成了一棵树，非常沉默，非常骄傲，自然生息，从容成长。无论有无人爱，无论有无陪伴和依靠，她都已经拥有了爱和生活的能力，用心享受着每一天的赐予，以此来对抗孤独而又变化无常的人生。

从不依靠，从不盲从，从不寻找。即便是一个人生活，也是一场最好的自我修行，而爱情和婚姻，不过是在这场不急不缓的人生修炼中随遇而安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对于爱这件事情，还有什么更多的妥协和将就，迷茫和恐惧？不汲汲索取，拥有的时候，懂得珍惜；不过分依赖，失去的时候，也能活成自己的样子。

二十五岁单身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想把自己活成树的样子，从不依靠，从不找寻。

那个在爱情和亲情中孤独却从不绝望的市子，那个在乡间道路上独自骑行飞奔的身影，总让我在这个时代怀念，或者说依然相信，我们渴望自由却羁绊重重的人生，还有一种不过分依赖附丽的情感，还有一种自然而轻盈的生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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