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II风雨岁月（5）：已成定局
过了一会，村里的郎中也赶来了，给李宝才把了脉，又仔细检查了受伤部位，确诊为大腿骨折。郎中先生说：“跌打损伤，既然已经服了你家祖传接骨药，就安心休养吧！伤筋动骨也要一百天呢！”
郎中先生走后，李宝才的一颗悬着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心里想：“屋漏偏逢连夜雨，媳妇不小心被锅砸中，自己也骨折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尽管这样，他依然不屈不挠，还是想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这一次，他敞开心扉地和妻子谈了很久，遗憾的是关键时候他却骨折了。如果等到三个月以后或者更长时间，一家人真该喝西北风了。
王兰香特别理解他的心情，也知道养家糊口的问题已经到了非常危机的时候。她看着李宝才，含泪说：“你成这样子了，算来算起家里人也只有我挑大梁了。”
“是啊！年迈的父母，幼小的儿女，弟弟妹妹还未成年。”
王兰香接着说：“现在这种情况，要不我先带着两个孩子出去，行吗？”
“孩子太小了，出去帮不上忙，反倒成了拖累。”
“要不你带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出去，相互照应着点，等我伤好了就找你们去。”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不出去就等死！”和媳妇王兰香的一席谈话，多少让李宝才看到了希望。
王梅儿过来看他的时候，他把和妻子商量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王梅儿说：“我曾经舍不得这舍不得那，到了现在真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刻，你们想的都对，出去有个三长两短又该怎么办呢？前两年咱村张老二的两个儿子出去就被土匪抓了壮丁，再也没有回来，张老二临死之前，都没有得到两个儿子的音信！”看着母亲一把鼻子一把泪的，李宝才也保持沉默。
面对这样的抉择，特别是李宝才受伤后，要让王兰香带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出去讨生活，在谁看来都是不太现实。然而李宝才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王兰香想着，与其等着共同饿死，还不如先走一步，至少有些回旋的余地。
王梅儿不停地抽噎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断断续续地说：“宝才，你也已成家，有了孩子，我不应该再来干涉你们的决定。怎么想都是矛盾，很难两全其美。”
当然，让王兰香带着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出去讨生活，李宝才也是一万个不愿意，实在是生活所迫。他正在思索着怎样跟王兰香说与母亲的交涉情况时，王兰香端着一碗荷包鸡蛋走了进来，放在他的眼前，催促着让他趁热吃上。
李宝才从进门到现在，勉强喝了一点水。看着妻子端过来的荷包蛋，感动地流下了泪水，转而又想到她马上就要带着弟弟妹妹出走，感动一点胃口都没有，实在是吃不下去。王兰香看着李宝才，李宝才也看着王兰香，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竟然说不出口。母亲觉得待着也难受，就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过了很久，李宝才还是没有吃鸡蛋，他抓着妻子的手，吞吞吐吐地说：“兰香，我刚才跟妈把咱俩商量的事情都说了，妈还是那个样子，不忍心让你受累，但又很无奈。其实我的心里一样矛盾，但是大难当前，就是豁出去你也要拼一把，再说一路上还有弟弟妹妹照应呢！”
“所有的困难我也想过好多遍了，说再多还不如走一步。”
“既然这样，我就给弟弟妹妹说，让他们也做好准备，另外我也想与宝玉再联系一下，看能不能一起走。”
“那也好，一路上有个带路的男人，总归放心些，要不然我们几个从来都没有出过门的人真是两眼一抹黑。”
在李宝才跟弟弟妹妹说跟着王兰香出去讨生活之前，王梅儿早已跟他们透露了风声。其实，他们也早已不想被目前的生活捆住，吃不饱肚子的日子真是一天都难过。
尽管这样，李宝才还是想再通过一家人郑重其事地把这个事情商量一下。由于行动不便，他让王兰香把父母，弟弟妹妹叫到他的屋子里来。
一家人都心知肚明，李宝才只不过想着得到父母的支持，当面给王兰香一行人交待一下，也算是一个出发前的告别。
对于出去讨生活，弟弟妹妹们尽管心里没有底，但对李宝才的安排还是言听计从，没有半点的推辞。王梅儿依然泪水连连，泣不成声。李嘎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同意了他们的决定。
安顿好家人之后，李宝才就让王兰香跟李宝玉联系一下，一起出去也有个照应。王兰香按照李宝才的交待，把具体情况向李宝玉进行了说明。李宝玉满口答应，既然定好了，就一起出发。
说走就走，王兰香和弟弟妹妹前后花了两天功夫收拾行李，说到底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只不过带上些衣物、食物等，讨生活的人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
李宝才突然想到家乡的一句古话：“河曲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挖野菜。”李家窑恰好在河曲，历史上著名的“丁戊奇荒”，就是因为出现了近代以来最严重的旱灾，加上当地河川稀少缺乏水源，当地百姓为了生存大规模出走。
二爷曾经给他也讲过：清朝年间，山西人到内蒙逃荒的规模一度达到了高峰，形成了尖锐的生存矛盾。为了给老百姓找口饭吃，清朝政府引导他们去内蒙开垦荒地，再加上蒙古的王公贵族贪恋地租，促成人口大迁移。
对于讨生活，王兰香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她娘家好多人都早早出去了，女人走口外的情况也很普遍。但要经过“杀虎口”之地，可是很多人的惆怅。娘家村上就有一家人，听说在“杀虎口”遇到了土匪强盗，一家五口人当中，男人被匪徒杀害，媳妇和三个孩子被俘虏，至此再也没有音讯。
王兰香想，走出去已成定局，再可怕都有去面对，好在有李宝玉带路，还能壮壮胆子。李宝才虽然一瘸一拐的，但还是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媳妇和弟弟妹妹的出行。他也知道，过“杀虎口”难，让女人过“杀虎口”更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