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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知道我爱你(2)初识

2018-10-31  本文已影响3人  月在长河

2月14日,大晴,阳光明媚到能灼伤人眼,我却是被人抛进万丈深渊,这个人不是谁,正是元丰,这个罪魁祸首,我怎么都没想到,岂能想到。

和以往一样,每次我和他闹不愉快以后的第二天都会在青禾酒吧会合。放在以前,就算我俩闹得再凶,不出意外,他都会在这里等着。我到的时候他还不在,我就跟酒保要了酒,一边和他说笑一边饮酒。

他见我孤身一人,就开玩笑说:“你家那位今天迟到了,来了要罚酒的。”

这样的话常常听到,每次我都费心解释,一如既往,我先是大笑,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口气里全是难以自信,我说:“天呐,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什么狗屁倒灶的破事儿,我和他是称兄道弟的好哥们,一起喝酒的好哥们,亏你能想得到,还那位呢,我还这位呢。”

酒保笑的很勉强,眼神一直飘向我身后,我止住笑,也跟着回头,就看到元丰面无表情的脸,我笑不出来了,‘哼’了一声,摆正身子继续喝酒。

通常,好像默契似的,吵完架我俩碰面后都会有些不自在,干坐着各喝各的酒,听酒保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直到散场时,才会说话,那是因为我和他争着买单,不过,我只是意思意思,到最后还是他付账,我们就这样和好如初。

至少我以为我会和他和好如初。

他在我身边落座。我听他问:“你喝什么?”

我晃晃空酒杯,还在置气的我是不会轻易回答他的。但是,有一道声音就像冬雷一样劈了进来,柔柔地回答了元丰的问题,这时我才知道他领了一个女生来。那女生不可能知道她撕裂了我假装的平静,她那声音十分清脆,无限温柔,像上好的丝绸,现在想来,真的是和我完全处于两个极端。我属于粗暴的一类,学不来她渗到骨子里的酥,让人沉醉。就这样,元丰要了两只酒杯,两杯酒,一种我从来没喝过,我不是没想过尝试,那时元丰却说,用他元丰式的口吻,说:“算了,你不适合。”顺手就抢走我手中的酒,我竟然难得的接受了他调侃式的解释,我记得他当时一脸鄙夷,指着酒保嘲笑我:“你没听他说嘛,这叫淑女酒,你还真的敢喝,你喝的下去。”

是真的,我再没试过那种酒。现在倒好,有个女人捷足先登,快我一步,哦不,或许她早就知道这酒是什么味道,她是淑女呀,淑女就配这种酒!

我是要走的,不然我的眼泪会掉下来,可是我脚下像是生了根,拔都拔不动,我跟酒保要了最烈的酒,听着元丰和那温柔的女人谈笑风生,天南海北,四海八荒,我从来都不知道元丰还是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全才。我该遗憾吗?这样全才却陌生的他。

我本来是起了胡搅蛮缠闹腾的坏心,可是我发现这也许会使我一无是处,搞不好还会被拉到大街上充当骂街的泼妇。所以,几经冲动,又几经压制,也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一直压制一切情绪,闷闷地喝酒。

我收回我以前的假设,说酒应该和马尿一样难喝。我以前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酒明明是个好东西,除了入喉时像一把火从喉间烧过外,酒会让人飘飘欲仙,不知凡尘几何。几把火烧过后,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元丰就坐在我身侧,和另一个女人调笑,我就着酒咽下泪,想到和他的相遇。

冤家的仇怨都是从不打不相识开始,我和元丰也没有例外。

那时我初入职场,初生牛犊不怕虎,凭着一腔热血勇往直前。或许是被人看中这股傻劲,就被指派了重要任务。我一时乐不可支,把高兴都写在脸上,我这个样子不免容易被人多看了一眼。李姐是个十分宽厚的人,只比我大了一岁而已,却像是浸淫职场多年的长辈。她看我眉开眼笑,不免调笑问是不是被钱做馅的馅饼砸了头。她待我优厚,我对她就多了一份敬意,如实招来。我当时很不好意思,毕竟对我来说的大任务,放在她面前就是小意思。她听来很惊奇,竟说,还有这样的事儿?我感受到情况不妙,于是就问怎么了,李姐张口欲言,应该是思量再三,最终无言,一句'你尽力就好'就打发我去执行任务了,临行前还提点我打起十二点精神,对方的人不好应付。

我把这个叫元丰的人的信息收进心里,只身来到他公司楼下的餐厅,从上午十点枯等到中午十二点,其实,在十一点钟的时候,我觉得事情不对,打电话回去问怎么回事儿,只被告知对方不守信用更改了时间,瞬间我火气大涨,憋了满肚子气,就等着这个叫元丰的人下来吃饭。

临行前,李姐有交代,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要伤了和气,哪怕是对方的错。到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说的有多隐晦,分明是话中有话。不过,在当时,她的话我都奉为圣旨,谨记在心。

好不容易,让我盯到目标,又刚好他一人进餐,我鼓足勇气靠过去。我还记得,清楚的记得,我拿出了我自认为最真诚最甜美的笑容,我说:“你好,元先生,我是×公司的庞贝……”还没等我说完,他已收回他打量的眼神,继续低头进餐,一句话妄想把我打发,他说:“不好意思,你走错地方。”

这像是天大的笑话,他这样一个人,一个叫我看上一眼就难以忘记的人,明明就长了一张桃花脸,眉清目秀不说,偏生摆出一副冰山脸,远看儒雅,近看疏离,根本就是鹤立鸡群,轻而易举就和旁人分出不同,就算只看过一眼照片,我也绝对不会记错。

我保持我该有的微笑和礼貌,小心翼翼地说:“我可以坐下吗?”当然了,我不接受拒绝,不等他说话就拉开椅子坐下,李姐曾说我笑容的杀伤力很大,一般人不好拒绝,与客户见面时最好时刻挂在脸上,所以他抬头看见我含蓄又笑容可掬的脸,愣了一下(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继续低头吃饭。

从小到大老妈一直教育我食不言寝不语,我十分赞同,决意奉行到老,看他暂时没有和我说话的意思,我就坐在旁边等。鬼知道我是得罪了哪位上神,好死不死地让我的肚子在这时咕咕叫,好不尴尬。我那时和他不熟,年纪尚轻,还有小女生的青涩,为怕看到他嘲笑的脸,遂把脸扭到一边,企图逃避尴尬,但听他招呼服务生送来一份和他一样的饭菜,我心里美翻了,知道不能一直逃避,摆正了脸,巧笑道谢。

后来我一直跟他说,他那顿饭收买了我的心,才使我始终不能和他彻底决裂,他却跟我说,我那时笑眼弯弯,眼里亮晶晶,像堆满了星星,大眼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孩子,他犯不着和一个孩子计较,赏一口饭吃还是可以的。我笑他分明是刀子嘴。

他吃饭虽斯文,却是神速,三下五除二就见碗底了。我只草草吃了几口,见他要走,急忙开口强留,他说:“不好意思,我有事,你慢慢吃,我请客(就这样,他一直请到现在)。”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离开。

我时刻不敢忘自己艰巨的任务,赶紧起身,眼见他已经进入电梯,我顾不得其他,挤开电梯跟进去。

说起来,从我见到他的那刻起,他就没换过表情,像戴着张面具,不动声色地打量人,又叫人看不出他是何情绪。我心里早就打起了退堂鼓,又不想叫他瞧不起,就厚着脸皮陪着笑,把我早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背书似的翻出来说给他听,他只是静静听着,待到电梯到了方听他说:“你找错地方了。”我一时情急,抓住他不放,嘴里辩解:“没有没有,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约好的,你再想想。”电梯门大开,门外的人傻眼,估计以为是遇上情变现场,待到电梯门要合上才反应过来要乘电梯,为时已晚。

元丰挣了一下没挣开就被我拽着下行,他再开口,口气不太稳,有些锐利,一字一顿:“你回去问清楚了再说。”他说话从来掷地有声,不容人置疑,脸上也结了层寒冰,他这样和我说话我在当时是不敢造次的。大概是看出我的窘迫,挣开衣袖他就闪到一边,撤销了他的气场。

我觉得尴尬万分,还是嘴硬,不死心地追问:“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他无意与我争辩,只说:“你做事情都不问清楚的吗?”

我十分不解,瞪着眼等下文,他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说:“你可以走了。”

我承认,我是个好面子的人,怕再次被人撞见尴尬的场景,看有人进来,灰溜溜地逃窜而去,而这次落荒而逃一直都是我的一块心病,到现在为这事儿,我都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往往都是他刚提起我就恼羞成怒。

我满腹狐疑,匆匆赶回公司,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苦苦追问,没人愿意正面给我一个明确的解释。想来李姐应该是被一脸严肃的我震慑到,她本就知道我最是不能接受不明不白,叹口气,向我坦露了真相。

说来这也没什么,其实就是有人打赌,看谁能拉到像元丰这样难搞的客户谁就算赢,结一番较量下来,双方都一直被元丰这个人晾着,妄言已下,说是要把不可能事件变现实,在公司的老人谁都知道和元丰这样的客户套近乎是不可能的,但是像我这样的新人却是一无所知。没办法,也怪我热情太盛,傻劲太重,明眼人一看就明了,就被推到枪口上,直接落成炮灰。

于这样的处境,我有点傻眼,十分不解,细问之下才知道,公司谁都联系不上元丰,因为那些老人他都知道,更不要说敲定时间商讨事宜,简直天荒夜谈。所以,就找了我这一个搞不清状况的小喽啰前往去碰运气。

可想而知,我是多么的难以置信,就算只是虾兵蟹将的我还是秉承着老妈做人要诚信的教导,我郑重其事地说:“这个想法或许是可行的,碰运气这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是否会发生,可以一试,但是,我想前提应该是我已经知道内情,现在,我认为我们已经把所有的机会都给断绝,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了。这是我做错的事情,理所当然该是我弥补。”我那时真的太年轻,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大话说的也是数一数二的。我看到李姐脸上不以为意的笑,她其实应该很想跟我说不要自不量力吧,但是我更想说她其实是个圆润的人,做事十分圆滑,行事周全,她有所保留地笑,挥手说让我去试试。

就这样,我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打了过去。似乎每个人都知道我得到的只会是无限忙音,而事实确实是如此,路过的同事拍拍我的肩以示安慰。

通常,在某些时刻我是会胡搅蛮缠固执到不行的。电话没人接,我就一直打,终于,让我打通电话,我只说到,我是x公司的……就被客气的打断,对方说:“不好意思。”就切断了线路。

老妈常说我骨子里生了霸道的个性,从不接受拒绝,我相信这是真的。我其实更想说,或许我更看重的是面子,最怕被人错认为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尤其讨厌被误会。我觉得元丰这个人冷是冷了些,但是人品很正,我一向最敬佩这样行事有原则的人,我不想被他看扁,当然也想为自己争口气,纯粹想试试。

当我再次等在元丰公司楼下时正是六点下班高峰期,人头攒动,像翻滚的浪,一波赛过一波,这让我想起集体自杀的旅鼠,不过当时我是没心情想这些的。

极目望去,黑压压的人群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我转念一想,像元丰这样自持金贵的主应该是不会随大流的,遂闪到一边静候去。

我就这样等啊等,望啊望,直到深有望眼欲穿的体会,才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飘进视野。所有无望的等待似乎都有了合理的借口。我大概是眉开眼笑的,箭一样地冲上去,无视他明显愣住的脸,我说:“元先生,我要请你吃饭。”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从不理会什么行事章程。大概他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还是个女人。我想他大概是一时反应不及才被我钻了空子,我就以席位已定为由,把他拖到对面的餐厅。

其实,当我指着对面的餐厅给他看时,我似乎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愣了半秒,继续游说,以为他会继续推脱,谁知道他一口答应,那时我已经做好了软破硬泡的准备,对他这突变的态度反应不及,反倒被拖着走。

我这人最引以为豪的就属我看人的本领,虽有看走眼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大差不差。我曾在元丰的面前吹嘘,一定又是那得意洋洋的嘴脸,我说:“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自己找到了能喝酒聊天的好哥们”,我还说:“你不要不相信,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其实都是从第一眼开始,人就是有这样的本能。”

他嗤笑,问:“那你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从来都是贼笑着叫他猜,他也不追问,我想,我俩都知道答案,但是都是避而不谈,有时又忍不住试探,就来来回回绕着这个话题打太极。

话说回来,我那天应该是打定主意和他套近乎的吧,不然也没见我对谁特别热情。我不算个聪明人,只是偶尔会有些小聪明,无伤大雅的聪明。显然,那个晚上我就在卖弄小聪明。跟着元丰进了餐厅,我一脸热切,以东家自居,我说:“你看看你要吃什么。”,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这样大言不惭。

他笑了,真的,很迷人的那种,我一不小心闪了神。我一边想,原来不爱笑的人笑起来真的会很惊艳,一边听他问:“你是第一次来吧?”我下意识点头,竭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被他迷惑。但是,显然我火候不到,后来他说我那时一脸傻像,痴痴傻傻,像个白痴,现在想想都觉得丢脸呢,好像总也改不掉犯花痴的毛病,尤其面对元丰,总会不知不觉的对着他发呆。当然了,都是偷偷的,我可不敢叫他知道,要不然指不定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美好的事物容易让人犯罪,这句话不无道理。我就在他温柔的笑容里迷醉,等我反应过来时服务员已踩着恨天高扭腰而去。我该为我此等表现感到惭愧,可我那时一门心思和他套近乎,顾不得矜持。

这次我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以独立个体庞贝的身份,绝口不提上午的乌龙。在等餐的过程中,我只是捧着脸对他笑,他视若无睹,好像我不存在一样,我也不生气,我喜欢和他这样淡淡的相处,他不问我来意,只这一点就足够我将他与别人区别开来。往往我在做一件叫人费解的事儿时总是要费力说明,末了他们还是不理解,到最后彼此都是悻悻然。而不像此时此地,此景此人,不问前因后果他,就静静的和我对坐,赏心悦目到像一幅画。

之后我们就静静地吃饭,没有交谈。再后来的事儿叫现在的我都忍不住捂脸,实在是羞愧难当。

吃饭完静坐片刻,我自然没有忘记我东家的身份,跟着那个踩着恨天高的服务生去付钱,我起身时,看见元丰一脸高深的笑,十分不解,见他跟着起身以为他是要争着和我付钱,我自是不肯,推着他叫他不要客气,他嘴角笑纹加深,但笑不语。

我不喜在外与人争执,也没管他,把他甩在身后。可能上天觉得我那天的乌龙闹得不够看,所以继续来闹腾我。当柜台小姐姐微笑着告诉我消费金额时,无异于向我投来一颗炸弹,我当场傻掉,下意识就问:“你说多少?”那个数字在我当时的处境下是十分过分的存在,刚毕业的我,对什么都是小心谨慎的,不管什么都是一脸敬畏,因为我穷。所以我当时那口气里满满的都是难以置信吧,以至于柜台小姐姐闪神片刻,接着就摆出不耐烦兼鄙视的嘴脸。就在我还在傻眼的空档,有只手越过我的肩膀,直接付钱,我盯着那只收回的手,回头对上元丰含笑的眉眼。

那一刻,种种贯穿起来,我是明明白白被人摆了一道,这个人且是元丰。杂念俱起,想着他定是看出我囊中羞涩,又大言不惭地指着这家贵的要命的餐厅请吃饭,就起了戏弄的心思,才由一开始的推拒到后来的顺从,我心里火气噌噌上涨,难以置信的眼神里都是控诉,虽然他眼下是救我于水火,但这不代表我就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我收回我对他的成见,我以为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我很想对他喊,叫他不要假好心,但是这个节骨眼好像也不是我该闹情绪的时候。等他付完钱,我跟着他往外走,像是一刻都等不得,我说:“这钱我会还你。”这口气已是相当不客气了,我本来还想着和他拉关系来着,这一刻都不重要了,他在我这里大跌身价,那一身高大的气场崩塌,我不乐意认识他了。我难得严肃起来,我说:“今天上午是我莽撞了,我道歉。你看你怎样方便,留个联系方式,我之后会把钱还你。”想了想我又说:“我今天的行为与我所在公司无关,希望元先生不要混为一谈,不予计较才好,我相信元先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关于立功求荣什么的,都算了,我不作奢望了,他这个人已经被我判了死刑,难以翻身。

他应是没料到我是如此反应,看的出来也有些尴尬,不过这并不能消弭我内心的怨怼。这样,气氛一度僵化,他或许发觉自己多少有些过分,就拿出十分诚意向我解释,配着他那严肃的脸说服力十足,他说:“庞小姐不要误会,这顿饭是我本就要请你的,我一个人吃饭也是无趣,能有庞小姐作陪荣幸至极。我知道庞小姐请我吃饭是一番好意,如果这件事让庞小姐困扰,那你以后再请我好了。”

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是一流的,听来好像是我无理取闹,恼羞成怒了。

大概第一眼看中的人形象最难维持,他的所作所为与我的想象大相径庭,与其说我是气恼他的戏弄,不如说我是失望更为恰当。直到后来,他对我了解甚深,知道我一般不会生气,就问我当时为何给他摆脸色,我当然不会如实回答,搪塞说是恼羞成怒,反倒指责他是居心叵测的阴险小人,任意践踏我的真心实意。他辩解说,他当时以为我是打着吃饭的名号和他套近乎,自然不会客气,哪知道全程我一句不提工作的事儿,只会在那傻乎乎的笑。为了他这点愧疚,我打定主意不告诉他,其实,我当时是秉着老妈进餐前要心情愉快,进餐时不能言语的原则行事,我本是打算饭后和他陪个不是,再说一说工作的事儿。不过他没必要知道这些了,我喜欢看他为这事儿懊恼的脸。

我和他第一天的相遇就这样不欢而散,我不接受他的说辞,执意要还他钱,我那时真的是决心不和他来往。不过,他并没有给我任何联系方式,我虽是百般不愿也还是黑着脸追着他还钱。

又是一天晚上,还是他公司楼下,在等到他以后,我二话不说,直接甩出一叠现金。

他看了一眼,松了松领带,说:“我饿了。”说完就走。

我可不想继续和他纠缠,直接伸手拉住他,硬是要把钱往他手里塞,还气鼓鼓地叫嚷:“我可没钱请你吃饭。”

谁知他顺势扣住我的手不放,拉着我往对面走,嘴里说道:“我请你。”

我气急败坏,怎么甩都甩不开他,忍不住骂骂咧咧。我其实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拉扯,更不要说像泼妇一样的叫嚷,但是我当时声音确实挺尖锐的,我嚷到:“你放手!你放手!谁要你请客!谁要你假好心!”

他突然把我拽到身侧,贴着脸跟我说:“你想让人看笑话?”我看到他眉宇间堆起皱褶,显然是动气。再说,我实在也不想在这里闹笑话,就暂时屈从,被他拖着前行。

我确实是没钱,这我得承认。当我们面对面坐在餐厅里时,他心平气和地问我吃什么,好像没看到我在生气一样,而他刚刚的咬牙切齿可能也只是过眼云烟。我没好气地说:“我吃过了。”

由于服务生在旁边我也不好意思说其他,所以我稍不留意他就叫了两份一式一样的,我又不能当场跟他叫板,只能干瞪眼。等服务员离开,我就开始无理取闹了,真的,现在看来确实有无理取闹的嫌疑,我板着脸,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吃过了。”

他好像听不懂我的话,自顾自地说:“那就陪我吃。”

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哪有这样的人,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理所当然。我当然没忘记我在生气,我强调说:“我不是来陪你吃饭的,我是来还你钱的,诺,你的钱,我要走了,不见。”

他撇撇嘴角,脸上是不赞同的笑,当我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抓着我的手臂逼迫我回头,他说:“你还没吃饭吧。”那语气是肯定的。

那一刻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感觉心中有根弦被人勾动。妈妈曾说我傻,她说我总能被一点点感动收买,她还说我是个牛脾气,不肯服软,就算遇见委屈也会自己忍过去。是啊,为了还他钱我省吃俭用,克扣自己,为了不叫他看不起,我赶着时间追着他还钱,我就是怕等不到他,连晚饭都不敢吃。我以为这些都不必为人知晓,也没想过会有人看穿。我突然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他必定知道我的窘迫吧,又不想揭穿。

我竟然提不起脚步走了。他继续说:“这里的东西吃不完会罚款的。”他就看着我,眼神都不闪一下,我听见自己说:“我没钱。”闻言他笑了,笑容里有恳求也有安抚,说:“是我叫多了一份,麻烦你帮忙解决。”

话说,我真的是饿了,也真该为自己争口气,可是我为他这份细心,也为他这样的理解感动。我扭扭捏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看出我的别扭,就把我按到桌位上,调笑道:“脾气真不小。”

人这一生真的很可怜,很难找到一个心灵相犀的同类。而一旦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只消一眼就再也不可能错过。对我来说,元丰大概就是这样的存在,我之前为他的戏弄生气,其实是对自己看走眼的懊悔。但是现在他又板正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我在他眼里好像透明的一样,他看出我的窘迫,也了解我的倔强,我想他必定看见我通红的脸,但是他并不说破,他还把我当做平等的个体,不致我太过尴尬。

在那个时候,和他面对面坐着,我总觉得我该说些什么,但是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就红着脸看着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星星爬出来,调皮地眨眼。

我能承认吗?我很享受当时和他静坐,那感觉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我们两人,不用言语就是整个世界。大概我一开始就知道我和他是一类人,就连一惊一乍的表现估计也只是装腔作势。

饭后,我还是不好意思面对他,我踮着脚尖说:“谢谢你。”他含笑回应:“谢谢倒不用了,下次你请我就好了。”

我又瞪起眼睛,说:“我没钱。”但是我又不想欠着他,我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会请你。”

他哈哈大笑,摇头说:“你真有意思。”

其实,那天他当着我的面把我还他的钱递给收银员,还回头对我笑了一下,我始终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却也从不曾问过。

后来,一来二往,通过请吃饭这样一个途径,我和他渐渐熟悉,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只不过,每次吃饭都是他买单。我一开始还和他抢着买单,但是他说:“你真是没有一点做淑女的潜质,难道不知道给男士买单的机会是淑女的基本礼貌?”

可惜我本就不是淑女,也没这打算,我就请他去喝酒。那时我们正站在大街上,目及之处正好有一家酒吧,就是后来我们常去的青禾酒吧。我伸手一指,张口就来,我说:“我请你喝酒。”

但是那天我被灌得伶仃大醉,东倒西歪,更不要说付钱云云。我之后指责说他是故意的,他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地回我:“我不想看见你和我抢着买单。”我哭笑不得,说道:“你早说啊,但也不能使劲灌我酒啊。”他却说:“是你酒量太差,不用我灌。”

元丰曾经说过,当我们各自成家之后就不能再联系了。那时也是在这间酒吧,我说:“那就别结婚,这不就结了。”他没有接话。现在想想或许他那句话就是个开端,预示着我和他在那之后只会越来越远,就比如此刻,我掉进回忆里,任过往的浪潮将我掩埋,等我神思归位,发现他已经离去,我一个人喝着呛人的酒,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有酒喝却不醉,心里想的便是其它。肉体上来讲我确实是醉了,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但是我内心却是清明的,甚至痛恨我还能清清楚楚记得我和元丰打打闹闹的那些事儿。

我不应该去想的,可是这颗脑袋它自作主张,我试图将它麻痹,但是我发现这样会使前尘往事更加清晰。醉酒就是这点好处,人像置身梦境,不愿醒来,更怕醒来。

瞧瞧我都说了什么,哼,这样就丢人了,何必呢?又没人会记得,那些事儿早该被尘埃掩盖在时间的谷底。我又何必自怨自艾,扒着过去不放呢。既然时间已经到了尽头,而你选择离去,那就这样好了,我也不要理你,我要和你绝交,姓元名丰的,我要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2月15日,晴转大雨。无事。附:大雨突至,猝不及防。心情沉甸甸的,像是被淋了雨。

2月16日,阴。无事。附:时间漫长,学着打坐的老僧,数着佛珠一分一秒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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