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变坏，是从人们嘲笑新闻理想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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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朋友圈里照例是满屏关于北京清理人口的新闻，作者辛辛苦苦码字，大家半夜偷偷摸摸转发，可是我醒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打不开了。

在强权面前，民众的力量就和纸一样脆弱，总是如此。

可悲之处在于我习惯了，习惯了就觉得没什么，听之任之，自我阉割，说一切话的时候都小心翼翼避开某些字眼。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见一切滑稽与魔幻的事情发生，又被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深感无力。

我曾看过一篇文章题目说『世道变坏是从嘲笑文艺青年开始的』，那么我也可以说：世道变坏是从人们嘲笑新闻理想开始的。

2003年，《南方都市报》头条报道孙志刚案，后促成收容遣送制度废除。这件事写在新闻理论的课本里，被认为是新闻界完成其公共性使命的最佳范例，新闻理想的泡沫前所未有的膨胀和升起，几年后又迅速破灭。

彼时，我们用着谷歌，听着coldplay，世界在打开，我们都以为一切会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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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没有。

媒介图景已经彻底改变了，除了那些不可名状的原因，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是：互联网的普及与发展。

普通人与新闻记者之间的断层如今成为了一个缓坡，我们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草根崛起的时代。

普通大众拥有了更多权力，其利弊都显而易见。在某种维度上，我相信它利大于弊，因为它增加了人们按自己的意愿说话或做事的自由，各种形式的自由的增加，我认为在本质上都是值得追求的。

而值得警惕的是，任何权力不加约束都会走向堕落，不管这种权力来自民间还是上层。叫嚣地最热烈的那句话：“新媒体时代不需要记者，因为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可以称为记者”就是最佳范例。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是这句话却在悄无声息地成为事实。

写字的门槛越低，真相的门槛越高，这是新媒体时代必然会招致的宿命。我看到人们有了更多发声的权力，却没有知道真相的自由。曾经裹挟新闻界的资本商业力量、政治力量，如今依旧在裹挟互联网的每一个平台，微信、微博，莫不如是。

人人都可以生产内容带来的直接结果就是：你频频看到最抢眼的标题，却看不到除了耸人听闻的字眼之外半点更深入的信息。真相无人挖掘，各路民间评论家跳出来作秀。观点走在事实前面，依附于热度在平地上迅速生长迅速消亡。

调查真相、做出深度报道的新闻记者，依然是这个时代最需要也最稀缺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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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我在内，许多学新闻的同学，都渐渐对于新闻事件失去了表达的欲望。

如果你足够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一件一件，都太相似了。近几年来，国内的所有热点事件都是这个套路，受害者怒不可遏，旁观者群情激奋，咪蒙这样的新媒体人带头消费人血馒头，有关部门除了删帖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大家吵来吵去，不过是营造了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假象。过不了一周，大家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在新的事情上，各自退场，留下满地狼藉。

在新闻愈发受到限制的环境里，那些有才情的新闻记者如今都甘愿退到安全领域当不痛不痒的评论者。严肃客观正直的话语并不讨好，解构才最安全，躲在后现代的美学护盾后面写个不知所云的文章发动嘲讽，又得体又脱俗。但是这种话，除了抖机灵、自我满足、加深普通人和精英阶层的分化以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说来说去，我很惭愧，因为我在指责别人的同时，也不过也是站在岸边发发牢骚罢了，我并没有反身跳进水里的勇气。

倒不是替自己开脱，人最大的阻力终究是自己，不用骗自己。

我早知道，那些动听的想法如果不能趁年轻易感的时候去实现，消逝的速度比云还快。

但我不愿意做洪流里被推搡着前进的人，这是我现在起码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