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点痛楚给别人
喜欢听万晓利的那首《这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被刽子手砍下了人头,魂魄还能留恋最后九秒,第七秒时突然从梦中惊醒,这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当想象到极度可怕时,已经有了充足的心态去对付现实中的糟糕。这不是自我安慰,也不是放逐,而是想,保持一点痛感让自己清醒。
小时候,我妈最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会学坏。那时候,“坏孩子”在我们村子里就好像一种高发病。小毛的妈妈喝农药死了,他的父亲常年在外赌博,不久他开始游走在镇上的游戏厅。小马的父母离异后,他成了一名盗士,从自行车上的凤凰标,一步步做大。小飞因为从小多了一个手指,随时受到各种歧视,有一天他学会了操起家伙加以抵抗。那时候的大街小巷,时常传来大妈们速报来的不良儿童事迹。人们习惯并热衷传播与自己无关的不好,很少有人去关心探究一下那些小孩怎么就成了坏小孩。
那时的我尚未清楚,学坏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完成的。我也无法去揣摩那一众伙伴们的伤痛不堪。直到几年之后,我的父母离异,那时候我心里常常会涌现出一个想法,就是将自己放逐吧,所谓的学坏。在经历过无数次的痛楚搅拌之后,我没有选择将自己放逐,那时候无论是离异后的悲痛还是备受各种观念的指责,这些痛楚让我认识到自己心态的危险。多年之后,当我身心经历的事情远比离异更为艰辛时,我犹豫并痛苦如何做出选择时,我很惊讶那时的我能够保持住一点清醒。
从那个年纪,我开始慢慢体会保持一点痛感可以让自己清醒这种感觉。然而,当自己面对泉涌般的痛楚,在那瞬间通常是招架不住的。记得,有一次因为一个误会,我所有的亲人包括我的母亲都对我于不理的状态,那一瞬间,我有了去寻找死亡的想法。那种痛楚非但无法让我清醒,差点将我吞噬。十多年之后,当我向已过半百的母亲说起这件事时,她点点头说,当时误会了,让我受苦了。我微笑着跟她说,没事了,至少这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糟,至此不管有什么误会,母亲学会了愿意去听我解释。
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听村里人说,小毛进了监狱,小飞在镇上开了家奶茶店,多年之后,那些曾经的坏小孩,走出了不同的道路。没有人会记得他们曾经有多少痛楚,或许他们自己也忘了。“随他去吧,我就这样了”,就那么轻易地被自己的痛楚给吞噬了,那时候都希望有人可以帮帮他们。转个身,就是不一样的人生,把悲伤留给自己还是别人,这没有定好的准则。人们能安全地走多远,能不能达到彼岸,那么残酷又美丽的事,常常让我们面对自己的痛楚束手无策。
痛楚,在我们内心世界这个庞大而复杂的系统里,它什么时候是一剂良药,又什么时候是一剂毒药,全在于我们对痛楚的处理。我们无法摆脱痛楚,但可以尽力去合理地消化它。当太多的痛楚压在自己身上时,借点给别人,让自己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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