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菜
“挑菜”这个名字,是天津地区的方言。我不知道它的起源,只能理解为“到野地里挖野菜”,挑选那些“人,羊,兔子,猪”能吃的野菜。
农家孩子从七八岁就认得多种野菜。早春,野菜刚露头,我们就成群结伙的去挑菜。最早拱出地面的是“拍黄瓜”,小圆叶,细细的梗儿,组成五分硬币大的一个圆,像一把没有柄的小雨伞,开在干燥的土地上。春天的土地再干旱,也不影响它成为春天最早的客人。采一棵放在手心里,用手使劲儿一拍,一股清新的黄瓜味儿散发出来,让人怎么闻都闻不够。那个时候,没有“反季节”一说,黄瓜的种子还没有播种进土里,那股好闻的黄瓜味儿,真的是沁人心脾!
然后是荠菜,舌状的叶子,边缘有锯齿。它的花好像和叶子一起生长,花柄细长,开白花,也有人叫它“白花菜”。荠菜是大人小孩都爱吃的野菜,用开水焯一下,剁馅儿包饺子特别鲜香。
然后还有学名为小蓟的起起牙,曲曲菜,燕春苗,酸菜柳。起起牙长白毛刺,摸着扎手,却是一味中药,猪爱吃。曲曲菜味苦,却是所有食草动物的珍馐。燕春苗根和叶子一样鲜嫩,是一种“不老菜”。它像藤一样在地上爬行,开淡粉色的花。酸菜柳挺奇特,一根紫红色的茎直直地朝上长。叶子呈深绿色,揪两片叶子嚼在嘴里,酸倒牙。那些野菜的种种神奇,什么时候想起,都觉得心里好舒服。
在水边水灵棵,太阳花。车辙里、牛脚窝有车前子。白薯地里有落落菜和人揪菜。落落菜有长叶和圆叶的,按照乡间的说法,圆叶的落落菜有毒,人吃了会浮肿。长叶的却可以凉拌、吃馅或熬着吃。多年以后,圆叶的落落菜被“正名”,城里的许多人都把路边的野菜挑走了,回家包饺子吃。人揪菜却是好吃得无可争议,而且能长得像棵树一样,不断从枝杈里滋生出新的叶片,要不怎么叫人揪菜呢。过去猪爱吃,现在人也爱吃。街上常年有人卖一种玉米面的馅饼子,馅就是人揪菜做的。
还有很多根本就叫不上名字的野菜,可我们却知道哪些菜兔子爱吃哪些菜羊爱吃。每晚放学,我们背筐提篮往野地深处走,微风吹拂,满目翠绿。丫头小子都高兴得疯了似的,打闹,唱歌,跳舞,在麦田里翻跟头,腰身练得非常柔软,现在还能感觉到那样的柔韧。
如今,每年春天我都要挑几回野菜给自家和朋友,这是春天的馈赠。虽然心里也是欣喜异常,但与小时候挑菜时的心境大不相同了,失却了那份无忧无虑的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