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边小琳篇（7）

      刘老师主动联系我们，说是愿意帮忙召集边成的初中同学，没过几天，又告诉我们许多同学知道了边成的遭遇，都觉得应该来送最后一程，最后竟然登门拜访了。我犹疑地打开门，一时不知该摆出怎样的面孔。

      刘老师身材娇小，举止轻盈，留着利落的短发。见到我，她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然后又对我的遭遇表现出十二分的怜悯，而我却总是对着她珍珠项链下无数条凌乱的颈纹发呆。她的手拉着我的，也将她手心的冷汗敷在了我手里。我不动声色地将她往沙发引，为了泡茶而顺势抽出手，和刘老师保持一定距离。她还在喋喋不休，我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喝完一杯热茶后，终于不再絮叨，安静地捧着杯子，眼神停滞在杯沿的那片水渍上。奇怪地是，刘老师一不说话，我又听见了苍蝇的噪声，我扭头，看见阳光将尘埃打散留下的狼藉，青瓷中正在枯萎的片片百合。到底哪里会是这只烦人苍蝇的藏身之所？

      “边成妈妈，我，我有个问题想问您。”刘老师手指摩挲着杯子，仍旧低着头，隐约露出眉间两三道竖纹。

      我收敛思绪，作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道：“您请说。”

      刘老师咳嗽两声，将杯子置于茶几，微微挺直了背，这才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您随便听听，我也就随意一说。我很好奇，为什么，为什么问起楼兰的事呢？是边成提过什么吗？”

      我笑了，此举大概会让人以为我认同她的话，相信她不过是随口一提，这并不是什么困扰她的问题。恼人的苍蝇再一次失踪，我有精力仔细听眼前的人说话了。于是我抬眼看着她，极富耐心，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记不太清。只是听过边成提起过这么个同学，好像关系还不错，我便留下了印象。这次追悼会，真的很想邀请些边成的朋友，我们家长心里也能感到些安慰。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联系，便打电话给您了。”

      刘老师长吁一口气，紧绷的嘴角放松了下来，身子往我这边倾，以低音量说：“哎，谁能想到会这么早地送走孩子呢。我一直没有孩子，觉得自己命苦。可转念一想，这种痛苦和丧子之痛比起来，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我当了边成三年的班主任，这孩子给我留下的印象还是挺不错的。漂亮又乖巧，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像个小淑女。”

      “您说，楼兰初一入学没多久就去世了，可是这件事边成从来没和家里人说过。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对孩子的影响太大了。可是我这个做家长的，一点都不知道。”

      刘老师微侧头，与我的视线错开，突然拔高了音量，“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她没上几天学，就请病假回家休养了，后来病情加重，人就这么走了。挺可惜的。不过边成和她的关系也一般吧，毕竟她们也没相处多久。所以您不用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那时候的孩子不像现在的小孩子，什么都和家人说，很正常的。”

      “是啊，不用放在心上。人都不在了，总想过去的事没什么好处。”我接着微笑，想象着眼前的女人是一个没有一丝丝阴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