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妄，之言：“不爱读书的书生。”

“思想以自己的言语喂养它自己，而成长起来。”——泰戈尔·《飞鸟集》

作者丨谢丹儒

摄影丨黄吟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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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就如水木丁在《国王，或者流浪汉》第一句中前半句说的那般，这个世界上有些书你知道你早晚会去读，这是读书人无可避免的宿命。我称之为宿命倒也并非出于虔诚的信仰，或是因为对宿命有多么高深的理解，更多的则是这些年来，确实很多事情解释不通，尤其是在读书方面。为什么会翻开《围城》，又在后来对《黄金时代》爱不释手，再到后来竟觉得书也没什么可读了，但还是会时不时的翻开一些书。不过，可以想象，当一个人不爱读书的时候，要完整的读完一本书是很难的。这是一种意识，意识到了某些地方的不妥、不值当、不应该，故而不会深陷进去，而是选择浅尝即止，只当是消遣时光罢了。可即使这样，也还是如水木丁所言，这个世界上有些书你知道你早晚会去读。

我的大多数收藏的书籍，绝大多数放在现在的角度而言，是不必要的。但我并没有选择扔掉、送人，又或是将它们归置到二手书店贩卖。它们还在我的书桌上静静的待着，蒙尘。书籍的价值其实从我阅读完的那一刻它就消失了，除非真的必要，或偶尔想到书中的某些精彩片段，可我又是这样一个记性差的人，至于做笔记，也已经好几年没有动笔了。所以，绝大多数书籍，可以想象它们的命运——装进心里的自然不需要它们实质的存在，没装进心里的也因为有了实质的存在可能被永远搁置着。

我自诩是个书生，可我偏偏不爱读书。书是我生活中重要的部分倒也没错，只是它并非需要，也并非想要，更多的时至今日似乎沦为了一种消遣时光的方式。对此，我倒是没有什么得失心或功利的企图，自从我写第一部小说半路夭折我便清楚的明白，我大概也只能做个书生了。读书，写写杂文、散文之类的书生。

2.

我对名利的追求也是有的，不过那也是很多年前了。那时候，读书似乎是种荣耀，是天生就能带来优越感的存在，尤其是当一部部小说的名字，一句句名言警句，一段段精彩的论述，当它们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一刻，好像我就是写书的那个人。那种优越感，往往还伴随着某种“无病呻吟”的忧郁，好像不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就配不上读书人这一称号了。后来就更是极端化，我竟然觉得悲伤是一种深度，竟然觉得悲剧是一种格调，甚至还生出些许“改变世界”之类的壮志来。至于名利，那是读了一本又一本书之后，尤其是在看到一个又一个的评论家给出“宿命”般腔调的高度评价之后，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作家的梦想。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对于现实，对于生活，实在是一窍不通。当然现在也是一样的，只是那种过往的天真和纯粹不在了。不过，要说真正现实到将书籍当成商品贩卖，用知识作为赚钱的工具，我也似乎难以接受。一方面，我既没有把握读懂观众的心，对于行情规则什么的就更是不懂了。也就是说，我是没有这个能力。另一方面，书籍在我心中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哪怕我确实不怎么爱读书了，可我也不愿意将书等同于他物混为一谈。说到底，在我内心深处还是会留有一个位置给书籍的，这是我过往对书籍的热爱所遗留下来的信仰的一部分。

书没那么好读，我也曾遇见过不少。深奥晦涩却不得不读它，那时是工作所需；轻松愉快且有一种自娱自乐的自在，那是对虚荣心的满足；还有一类书籍便是怎么读似乎也难以企及，那就是幽默的，伴随着深刻，同时又如此轻巧的姿态写出的书，比如王小波、水木丁、刀尔登等等著作的书籍。这类书籍你很难说自己真的就读懂了多少，但是就读书的过程而言却是一种难以言及的感触。好像很生活，又好像很深奥，似是而非，着实难以用什么标准或什么方式方法去拆解。唯一能够读出的，更多的就是一种我写不出来这种书，别人也写不来这种书，只有他们，且他们去写才是最适宜的。总之，似乎他们所获得名利，都是他们应该得到的，即使没有得到的，别人说什么自己也不会认同。好像本来就该如此，只能如此。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笃定的态度，以至于我竟生不起丝毫的名利之心来，同时又不敢轻视书籍的存在。

3.

自古以来，关于读书是否有用的争论就从未停止过。曾经我也写过数篇关于读书是否有用的论述，绝大多数无非是对书进行定义，对其作用进行归类，对书本身的感受或书带来的影响或夸张或以某种狭隘的姿态进行探讨，仅此而已。到后来，却是越发觉得这些论述也好，争论也罢，都毫无意义。你问为什么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以及读一本书是怎样的感受，讨论来讨论去也终究摆脱不了世俗的那点观念，偏见，偶有新意的说法，也实难达成什么共识。说白了，到最后竟感觉就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自圆其说。

其实，读书也好，书也好，干嘛非得扯上什么道理啊，人生啊之类的呢？读书就读书嘛，还非得谈什么结构、技巧、主题、剧情、意义、角色，说得好像书中的那些事儿那些人真能够带来什么多大的收获似的。甚至有人觉得，要是读一本书读完之后什么感觉也没有，收获什么的也没有，那就是浪费时间什么的。对此我能说什么呢？现代文明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无非是围绕怎样提高效率，怎样让思想进步，怎样让自己的时间变得有所价值之类的，说到底，这不就是一边制造空闲时间，一边想着怎样虚度时间嘛？否则，多余出来的时间又该怎么去浪费呢？或是终其一生都在追寻着什么所谓的意义、价值？这样就不算浪费了？

很多人读书还是太过于把书看得太重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自身匮乏的原因，还是真的知道知识能够有多大的作用？反正我是不太理解了。时至今日，我还真就没办法抱着这样的观念、目的、动机去读书了。这样企图心太过明显的读书，不要也罢。这就像明明都是在浪费时间，你却非要从浪费时间中找出点什么意义来，好显得自己高人一等或是多么智慧，这样的显摆，在我看来恐怕是写作的当事人也不屑于拿出来炫耀吧。当然，那种为了炫技而故作姿态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这样的书，读它或不读它，也没差，就跟看场耍猴戏差不了多少。倒是这样的书确实养活了一群人，说不出这究竟是读者的遗憾还是作者的遗憾呢？

4.

时至今日，我每天读书的时间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真正能打动内心的书偶尔也能遇到些，不过我还是会克制自己每天就读那么一两个小时。书是良药，可药也有药的性质，是药三分毒，书也是如此。一个人明白太多道理就容易迷失自我，一个人要是读太多的书就容易成纸上谈兵的人，而算不上什么真性情之人。内心里对于这样的选择，这样的人，倒也谈不上什么看法，就是觉得人生在世，世界还是很重要的，自己也还挺重要的。奈何与人一番接触下来，好像真正明白的人并不多，活成自己的人不多，活在世间的人也少有。

我读书很多时候是看缘分。某些人的书翻来覆去的看，某些书看一遍就觉得够了，还有部分书则是觉得确实是好也说不上哪里好偶尔看看还挺充实的。不过，这些的前提是我确实遇见过不少爱不释手的书，倒是浮躁和失望是常有的事情。但还是那样，我还是不爱读书。情深缘浅我是深有体会的，和书的相遇、相识、相知，也大致如此。爱得太过，就没有了自我；爱得太浅，又倍感浮躁；爱得刚刚好，那就是度过一段美好时光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物极必反，勉强不得，所以更多的时候我也只是读一读书，不爱它。

我知道人的贪欲，这是个我历来都有所避讳的。贪得无厌对我来说没什么好处，好高骛远，不切实际。若是一点点贪念也没有，那也不现实，否则，这缘来缘去，又如何碰到些有趣的书呢？所以，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读书，不爱书也读书，一个书生，不爱读书的书生。偶尔写写散文、杂文，偶尔去碰碰运气，缘来，我自是乐在其中，缘去，也谈不上得失利弊。事到如今，我倒是有一种宿命般的感触，那就是顺其自然，随遇而安。既来之则安之，既读之那就读之，适可而止，刚刚好。挺符合我一个不爱读书的书生，尤其是人生在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