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梦中人
梓潼坐在屋里的一张小圆桌旁，两手中捻动着一串佛珠，桌上一个小巧的香炉上插着一柱香，她双目微闭，长发披肩，口中正在默念着经文，丝毫未注意身后出现的男人。
那男人四十不到的年纪，大手摩挲着桌上的一叠书册，那叠书册旁，还摆着一个未绣完的精致荷包。
那男人拿起荷包细瞧了瞧，摇摇头，丢回书册旁。
细微的声响惊的梓潼睁了眼，瞧见身旁站着的人，吓的站起身：“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出声？”
那男子见了，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她：“白画，哦，不对，你现在叫梓潼，哥哥瞧瞧自己妹妹过的好不好，用不着敲锣打鼓吧……。”
“你有功夫关心我？”梓潼冷笑了一声：“多谢你们还想着我……。”
“那自然是……你在青云宫的一举一动，狐族都关心。”那男子一双三角眼打量了梓潼，走到书桌旁，用手拍了拍那叠子书册道：“听说，你打算参加青云宫的秋试……弄个小官当当……是不是？”
“这是我的事……。”梓潼道：“用不着你们管。”
“你那点心思……。”那男子听了，自顾自坐到桌旁，翘起二郎腿道：“我这个当哥哥还是知道的……不就是为了子悠么？”
“别碰我的书……。”那男子从书册中抽了一本书，拿在手中还没翻几页，却被梓潼一把抢回到手中。
那男子呵呵一笑，望着桌上的那柱香快烧到了尽头，摇头问：“我是奉父亲之命来瞧瞧你……我问你，前些日子，你是不是跑去老天君那儿要天君给你和子悠赐婚？”
“那又如何？”梓潼将手中的书册护在怀中：“我的事，天君自会做主，不用你们管……。”
“白画……。”那男子瞬间拉下脸，站起身走到梓潼面前：“走到哪里，你都是狐族的公主，老天君肚子里算盘打的多精，狐族和龙族在朝堂上明争暗斗那么多年，巴巴的就你跑去要嫁给自己父亲宿敌的儿子，你让天界看尽了狐族的笑话！”
“笑话？！”梓潼红了眼眶，骂道：“我喜欢他，要嫁给他！光明正大！我管谁看笑话？你给我闭嘴……！”
“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狐族和天君在背后给你撑腰，你以为那个龙族的太子爷能把你放在眼里？”那男子利索的攥住梓潼伸手欲扇来的巴掌：“我问你，他对你，是不是时冷时热？嚼之无味，弃之可惜？要提亲，他为什么不去天君求天君为你们赐婚？！”
“你给我出去！出去！”梓潼怒吼道。
“白画！我是你亲哥哥白青！你改了名叫梓潼，也做不了这青云宫的皇后，你永远是狐族的公主……多少年了，我们为你做了多少事，才让你这里躲清闲。”
梓潼挣开白青的手，怀中捧着那本书背对着他啜泣起来。
那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叠房契，放在桌上：“父亲舍不得你一直守在这苦寒之地，这是父亲这几年为你在人间置下的田宅，都是留给你的。父亲说了，青云宫的秋试你就不必考虑了，你和子悠，将来终是离开青云宫，各奔东西，费劲心思，去考那芝麻大的官做什么？”
他见梓潼啜泣不已，便安慰他道：“我为你挡去了多少提亲的人，你都不晓得，如果不是我，父亲早几年就把你嫁出去了……。”梓潼哭的跟泪人一般，白青便从袖中取了块帕子，走到梓潼身旁递给她：“我知道你喜欢他，你听哥哥一句话……这么多年了，他若有意，早就让他父亲找我们家提亲了，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说到底，你不了解男人！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你胡说……你胡说……！”梓潼气的大叫：“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话未说完，梓潼已是放声痛哭，白青只得自言自语道：“怪只怪你生错了人家，可你若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你连和他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
白青见梓潼哭的哽咽难抬，有些急了，便道：“好歹你有狐族给你撑腰，咱们天资聪慧，长的又好，天下好男子多的是，那些提亲的人，还不是照样踏破了门槛找上门？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行么？！”
“我去找老天君……。”梓潼大哭道：“一次不行，就两次，三次，老天君会答应我的。凭什么我的命运要让你们来摆布？”
白青忙不迭拉住几乎失控的梓潼，无奈梓潼大喊：“你放开，我去找老天君……放手……！”
“你冷静点，白画……。”白青道：“今时不同往日，狐君如今在朝堂上早已落了下风，老天君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如今龙君是他心尖上的宠臣，帮着天君平四海，斩妖除魔。天君恨不得把自己的公主嫁去与龙族联姻，哪里就轮到你这个义女。若换作我是你，我就不会躲在闺房里，而是想尽办法怎么帮衬一把狐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你都不懂？！”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们把我当什么？”梓潼大喊起来：“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说着，她手中幻化出一把尖刀，指着白青道：“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死都不会做你们的棋子，任由你们摆布！”
“我不说了……。”白青见她披头散发，几近失控，忙后退了几步，回到桌旁，将桌上那几张房契收入怀中：“我不说了……这总行了……。”
白青摇摇头：“哪天你想通了，狐族的门永远开着……。”他忽又想起什么，道：“你去一次山神那儿，山神那儿，有子悠想要的东西，狐族再如何不济，也总是想着怎么帮衬你……也不能让他不把你放在眼里。”说着，他自化作一缕青烟而去。
梓潼痛苦的跌坐在地，嚎啕大哭。手中那刀掉落在地上，蒲柳忙跑进屋来劝慰，见她手中仍怀揣着那书册，心内知道那是梓潼问子悠借来的，爱如珍宝，那书卷皮上早已染上泪痕。蒲柳手方一沾梓潼的臂膀，面上便迎来梓潼狠狠扇来的一巴掌。
“滚……。”梓潼尖声大叫。
此刻子悠与从嘉正端坐在尚宫院的一个石桌旁，尚宫院中落樱缤纷，灯火通明，美景如画。
石桌旁，主簿文夕正将秋试的名单给二人过目：“这是今年秋试的名单，共一百一十九人，尚宫局今年预录整十二人，请二位大人过目。”
“为什么是一百一十九人？缺了一个？”从嘉开口问。
“早前，小殿下来找过我几次，说是要报考，因而，特空余一个，此事，还让我问子悠大人示下再做定夺！”文夕答道：“小殿下的意思，若是今年子悠大人的殿里招录女官，她定是要报的！可还是要看大人的意思。”
子悠与从嘉四目交错，从嘉将那名单叠好仍还给文夕，道：“既如此……你早说便是，如何拖到现在？”
没等文夕作答，便有宫中的人急急跑来报：“二位大人，狐族太子白青来了，说是找小殿下，结果二人不知为何大吵了起来，小殿下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知道了……。”从嘉答了，那宫人退了下去：“你接着说……。”
文夕笑答道：“小殿下再三关照，不让我说……二位大人切莫见怪……。”
从嘉望着略有所思的子悠，只听子悠开口道：“此事还要她自己拿主意……不用来问我，下回她再来找你，就如此说。”
“是，属下明白。”文夕领了子悠的意思，又取了一张纸递给从嘉，从嘉翻开一瞧，是秋试的备考书册，便摊在桌上，让子悠过目。
一旁有宫人为二人端上两盏茶，子悠接在手中泯了一口，忽然手一松，一满盏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茶盏碎片摔了一地，茶水险些撒了一身，惊的从嘉与宫人纷纷侧目。
从嘉忙问：“怎么了？”
“有些烫……。”子悠低声答了，低头撩开右手的长袖，往臂上一瞧，一条绀紫色的淤痕赫然在目，他忙拉上长袖掩了淤痕，瞥见身旁的宫人已开始收拾地上的茶盏碎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