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蒜朋友2:大年初一的路上
大蒜朋友2:大年初一的路上
/杨见遇
2000年11月3日,我们夫妻两个收拾干净屋里的秋庄稼,就跑来南方揾工了,同行的还有小姑姐,大伯哥以及两位沾亲带故的年轻人,除了大伯哥的木匠活好找外,其余的我们这儿干几天,那里进去干几天,都稳定不下来,只是为着过年有个落脚点,才将就着趴在一个厂里不出来,想着新春后,招工的厂家必定多些,趁着假日,多走动走动,联系些熟人,老乡,挂上些新关系,或许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扎长桩子干下去。
那时,大家都没电话,又不在一处干工,好歹相距不过二三十里地,都有辆破单车出行,相互联系着也没那么艰难,谁想找谁,骑上自行车就去了。
大伯哥距离小姑姐他们近些。姑姐夫比我们早来两月,他没进厂,在外打散工,在本地一位朋友闲置的旧房子里落脚。
那时,大伯哥颇有凝聚力,我们都也听他的。年三十晚上,他领着小姑姐俩个找到我们那里。都也吃了年夜饭 ,说起来是年三十,站着不好说话,即去在厂对面的一间宵夜店那里,围着外面的冷桌子坐下,好像是每人都又吃了一小盘炒粉,男人们喝些白酒,算是团年饭了。散时,大伯哥约好我们明日上午即去西江边上一位老乡那里聚餐,都是刚从家里出来,手上缺钱,就空手去。临走前,大伯哥特意说起我娘家村里的一位姑娘二梅,也在那边租房住,两人都还没工作,他老公靠摆个地摊,卖些旧书,勉强维持生活。
乖,我们初来乍到,都够艰难了,还有比我们更难的?
翌日中午,我们在老乡家吃了个简单的午餐,好像是胡辣汤、油条后,大伯哥即带上我们去了二梅家。
我和二梅虽是出于一条村,但是因为两家住的远,我又长她几岁的缘故,彼此疏于往来,比较生分。不过,远在他乡,能见着娘家村的人,尤其是过年时,心里头总有热乎乎的感觉。
当时二梅一个人在家里,他老公趁着过年,街上人多,正在出摊的。她给我们泡茶后,说起日子的艰难,神情黯然下来。我为安慰她,说起我们刚来的那个月,在小姑姐夫朋友家里借住,在院墙外竖几个砖头当锅灶,捡拾些柴火,凑乎煮个汤粉裹腹,有时,连个油都舍不得吃。
嘿嘿!我们再艰难,也没说不吃油——
我只顾陷入艰涩的回忆里,没注意到二梅的表情。
这时,大伯哥突然打断二梅的话头,起身站起,干脆利落地和二梅告辞,招呼我们尽早回去,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出了巷道,大伯哥即开始数落我,你傻不傻啊干嘛要说实话呢?你怎么对二梅说没油吃呢?你没见二梅是啥表情?我都看不过眼,一脸的瞧不起!
他的话没落地,小姑姐也跟着数落我一通,还说,在家不知道,没想到你出门这么笨——
初来,小姑姐夫就给我和小姑姐及另外一个亲戚,找好一家五金厂了。进去后,组长安排我们学做一道工序:在一个铁环上,用钳子安上两条对称且平分环圈的小铁链。当晚,组长收货时 ,说我安的不合格,不在正点上,要我返工 。进去三天,返了三天工。组长也不炒人,试用期,炒人也得给工钱。我自觉没趣出来了。她两个也跟着出来了。小姑姐这个时候,提及我的笨,怕是怨我连累上她们,心里头一直耿耿于怀哩。
小姑姐夫也说了两句,那话的分量比老大还重。
众人都在批斗我,骑着自行车驮着我的那个人也不省油,噼里啪啦又来一阵火药。我实在受不了,决然跳下单车,蹲在路边泪流不止。那个人还放狠话道,你不坐算了,随便你!好像藉此可以找回他的面子似的。
前头刚好是一段下坡道,接着又拐一个大弯子,一行人只顾谈论着什么朝前骑。
眺着他们转过大弯的背影,我几乎要放声大哭,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痛苦、恐惧感立时抵消了刚才的羞辱、愤懑。望望即将没落的夕阳,我缓缓站起,一步一步朝他们追去。
2023,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