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
藏民也得知登山队即将登顶的消息。村民们此时已经不再针对登山队了,而是将他们的不满对着卡瓦博格。
尼玛还记得,那时老百姓不知该怎么表达他们的愤怒,他们说:“阿尼卡瓦博格,显示出你的神威吧,否则,我们就不再敬你了!”。
成千上万的喇嘛以及藏民在飞来寺诅咒登山队,信仰的力量,以及各式各样的传说让这次登山充满了宿命的意义。
鉴于28日冲顶的经验,登山队决定,登顶日期定为1991年1月1日。但是,从29日开始暴雪突至,天地一片迷茫,把三号营地被死死封住。登顶日期不得不一再后延。在正常情况下,张俊每隔几天就会从二号营地与大本营之间往返一次。
1991年元旦,张俊下山后就被满天大雪困在了大本营。他因此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看到二号营地的活着的人。
第二天,大本营与三号营地通话,但无论怎么呼叫,三号营地总是没有应答。三号营地消失了,17条生命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当雪过天晴,卡瓦博格又露出那富有神韵的雄姿时,依然是那么冰晶玉洁,依然是那么美丽动人。神啊,爱他们吧!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张俊向昆明的指挥部做了报告:17位队友在一夜之间就悄无声息的和大本营失去了联系,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多年来,张俊最忘不了的就是这件事,最不愿提及的也是这件事。
等待救援的那段时间,是他一生中最漫长的几天。当时,中方日方的所有队员全都在山上,包括突击的、登顶的和指挥的,一整个登山指挥系统全部在山上,大本营基本上是属于后勤人员,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被动等待。连日的大雪到了4号这天突然就停了,天空放晴,一丝云彩都没有。
接下来的4天里,整个梅里雪山晴空万里。张俊无奈而伤感地说:“如果真有神灵的话,那神灵给了我们4天的时间,但我们没有抓住。等到飞机来了,救援队来了,天一下子就变阴了,连日暴风雪。这又成了一个最符合藏民反对我们登山的理由。”
最可行的救援是派直升机,但指挥部开了4天的会,最终告诉他们的结果是成都军区的直升机来不了,因为没有德钦县的地质、气象资料和加油点。天上的等不来,只能争取地面救援。
经过7天漫长的等待,中国登山队派出的救援小组终于赶到大本营,实力最强的西藏登山队在仁青平措的带领下,日夜兼程从拉萨赶来。滇藏公路两千多公里路程,平日至少需要6天时间,他们两天就赶到了。
遗憾的是,救援队到达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搜索队。几天过去,山上的队员已经不可能存活了。两支队伍加在一起,十名顶级高手聚集一堂,准备对雪山发起新一轮冲击。
在铺天盖地的暴雪和山摇地动的雪崩面前,冲击显得微不足道。他们选择了几条不同的上山路线,都失败了,只有西藏登山队到达一号营地,但无法接近二号营地。二号营地是关键位置,到达二号营地,就能知道三号营地到底发生了什么。
1月9日,来了一架侦察机乘云层散开的瞬间,在高空飞了几个来回,拍了照片,三号营地所在位置有30万吨以上的云团样物体堆积,判断是雪崩。京都大学的救援队也到了,可是西藏队上不去,日本队就更上不去了。
1月21日指挥部正式宣布17名队员失踪,搜救行动失败。22号救援队宣布撤离。
此次行动成果,仅是在被大雪掩埋的二号营地中,刨出了王建华的一架照相机,三号营地根本无法到达。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卡瓦博格难以攀登有着特殊的原因,横断山脉复杂的地质构造和低纬度雪山瞬息万变的气候,使它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就在宣布搜救失败、指挥部下撤的当天,大本营附近发生了一场可怕的雪崩。一片宽300米、长400米的冷杉林,树的直径都在50厘米以上,在雪崩过后,杉树林齐刷刷地倒伏在地,一棵不剩。
十几年过去,灾难发生时的恐怖情形依然如故。在那里放牧的老乡说:这是很奇怪的,这片树林并没有在发生雪崩线路上,仅仅是雪崩的气浪就把树林摧毁了。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老百姓说,这是神山的又一次警告。然而,山难却使卡瓦格博越显神秘。
1998年7月18日下午3点,明永村村民尚木达瓦等三人,在从4000多米的夏季牧场喂牛回家的路上,突然发现冰川上有一大片五颜六色的东西,于是,三个人下到冰川,想看个究竟。当他们拣到一个高度表和一架望远镜时,他们明白他们发现了什么。
因为,当年的那场山难,在这一地区,是尽人皆知的。他们马上放弃了原来准备顺路采药的打算,赶回村里,向村长扎西汇报了情况。村长意识到情况的重要,马上派人连夜将这一情况通知了德钦县政府。
“91年山上失踪的人找到了。”“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他们是随着冰川的蠕动,被卡瓦博格峰送回了人间。根据GPS准确的测定,遗骸和遗物随着冰崩散落在明永冰川3700米到3800米高度的50000平方米范围内,距离出事地点4公里。
接到消息,中国登山协会立即派出调查小组,先期于7月24日赶到冰川现场,进行调查。当搜索队历尽艰辛,赶到现场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大片经过冰川挤压、蹂躏后,又随着冰川的崩裂,被随意抛撒下来的遗物和遗骸。这情景令所有到场的登山队员心里发麻。
眼前的这一切,他们曾经是那么的熟悉。那个精美的笔记本,一定是工藤俊二的,他总把这个本子带在身边,在本子上,认真地记下一个20岁青年所感兴趣的一切。
那架照相机是孙维琦的,机器中的胶卷,仍然记录着事发前卡瓦博格的壮美。那些被撕成碎片的五颜六色的帐蓬,那把小巧的瑞士军刀,那个小勺还留在杯中的保温杯……
每一件都使人们心头的伤口重淌鲜血。蓝色的睡袋里,依然躺着宋志义、孙维琦。这睡袋还是1988年中、日、尼三国考察珠穆朗玛峰时发的。孙维琦的睡袋旁,还放着妻子赵小欣送给他的那件灰白格衬衫。这对生死同行的难友,相距30米,带着满腔的遗憾静静地躺在那里。
因为,卡瓦博格是他们所攀登过的最矮的雪山。暗绿色的冰缝里,米谷佳晃鲜红的羽绒服分外醒目,他被挂在一根冰柱上,双手搭在冰柱的两旁,头低垂着,似乎用这个形体语言告诉所有的人:我不想掉下去!
离他不远,是那架老父新为他精心制作的小雪橇。望着蒙蒙细雨中的一切,一向坚决反对别人攀登他们心中神山的当地藏人也感到悲凉。陪同搜索队上山的雨崩村少年尼玛登珠在雨中向卡瓦博格雪峰祈祷:别下雨了,别下了,神啊,爱他们吧!
1990年11月至1991年1月, 17名中日联合登山队员试图登顶,结果全部罹难,成为世界登山史上的第二大惨案。17名勇士的遗骸直到1998年7月才被上山采药的当地藏民发现。据推测,是1991年1月3日晚至1月4日突发的雪崩造成的,17人长眠山上。
1991年1月,中日联合登山队遇难人员名单:
日本队员:井上治郎、佐佐木哲男、清水永信、近滕裕史、米谷佳晃、宗森行生、船原尚武、广濑、儿玉裕介、筮仓俊一、工藤俊二
中国队员:宋志义、孙维琦、李之云、王建华、林文生、斯那次里
七年后,遗物在冰川下出现。
遇难者尸体基本都找到,还有两人一直都没有踪迹:中方队员斯那次里(队里唯一的藏族队员) 日方队员 清水久信(36岁,是日方队医)
1991年1月4日遇难, 一共17人 。
船原尚武是2002年找到的,第15个,剩下两个后来没有发现。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梅里雪山是所有信奉藏传佛教民众的朝觐圣地,自古以来,她在藏民心中是至尊、至圣、至神的象征,她的宗教地位是至高无上的,被世代藏民奉为八大神山之一攀登梅里雪山诸峰是对神灵的亵渎和蔑视,是不符合国家的民族宗教政策的行为,是对民族和宗教信仰的一种伤害。
自此当地政府立法拒绝任何国家、组织和个人以任何理由登顶梅里雪山,民间对此事的说法:“在藏人眼里,梅里雪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灵之山,只可顶礼膜拜,岂可踩于脚下。” 中日联合登山队要攀登梅里雪山,在藏民心里,是很难接受的。
在登山队向雪山攀登之时,数万藏民,包括僧侣默坐在雪山前诵经祈祷忏悔。你想,那么多人同一方向对着雪山发出声音,其声音频率相同,就引发共振,导致了雪崩。登山队全军覆没,这是大家意想不到的。
这再一次证明,梅里神山是不能征服的,只可远观膜拜,不可登临踏足”由于山势陡峭,河谷深切,路途艰险遥远,香客们风餐露宿,徒步跋涉,难免有死于中途者。
但人们并不以此为不幸,反倒认为是人生最好的结局。朝山是山地民族共有的一种宗教文化和生态环境相结合的传统活动;然而藏族转经人那种不畏艰辛,舍生忘死的执著追求,却将其推向极致,是任何山地民族望尘莫及的!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在宗教信仰者的眼中,梅里雪山是极乐世界的宫殿,是至高无上的神灵;在地质学家的眼中,梅里雪山是印度洋板块撞击欧亚板块的杰作;在生物家的眼中,梅里雪山是生物多样性的王国;而在登山探险家的眼中,梅里雪山则是他们大显身手的用武之地。
不过,梅里雪山不愧为神山禁地,它屡屡挫败人类企图爬到它的头顶蹦蹦跳跳的尝试,包括卡瓦博格和缅茨姆在内的诸多雪山,至今仍是万众瞩目,无人染指的处女峰。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挠痒痒”酿成灭顶之灾 ,20世纪30年代,周游过全球许多名山大川的美国学者洛克博士,有感于梅里雪山的恢宏壮丽,赞美它是“世界上最美之山”然而,被梅里雪山的美色所征服的人类,近一个世纪来,也不断梦想着把它踩在脚下,以示征服。
1902年,英国一支探险队首次向神山梅里雪山挑战,受挫之后,大不列颠的绅士们知难而退,再也没有打它的主意。抗日战争期间,一架美国飞机误闯神山禁地,试图飞越卡博格峰顶,结果坠入冰川,机毁人亡。
40多年后,1988年6月,由遇难飞行员的儿子克里奇率领的一支美国登山队,不远万里而来,想寻回父亲的遗骸。这支登山队爬到海拔4200米的高度已筋疲力尽,无功而返。
1989年10月,中日联合登山队在斯农建立大本营,沿着西北山脊首次攀登卡博格峰,竭尽全力到达主峰北侧海拔5300米处,路遇无法逾越的大冰河和大断层。这个海拔高度比之两年前的日本山岳登山队提高了800米,但距峰顶的垂直高度仍有1440米之遥,只得甘拜下风,败下阵来。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接下来的几年里,中国登山协会接到了许多国家和地区的登山申请。
对于登山者来说,雪山只是一个高度和海拔,攀登一座从未被攀登过的山峰,是很刺激的,尤其是这座山峰发生了登山史上如此著名的事件。出于对死难者的感情,云南省为京都大学登山队保留了五年的首登权。
1996年首登权期限的最后一年,京都大学登山队再次进入卡瓦博格。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这次登山使得争论再次升级。
在当地人看来,侵犯神山就是侵犯他们的生活,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村民以他们的方式捍卫神山的庄严。山上每个村庄人全部下山,躺在路上的,躺在澜沧江桥上的,告诉登山队如果要攀登卡瓦博格神山先从他们身上踩过去。张俊仍然是这次登山的中方联络官。
他无奈地说,与其说我们是登山队,不如说是工作队,整天就忙于调登山队与当地村民的关系,解决每时每刻都在出现的问题。我们太累了,太疲倦了,阻力太大了。他一连说了三个太字。
然而,最终使得1996年登山失败的,不是村民的阻挠,不是队员技术有问题,依然是冥冥之中支配一切的某种力量。就连自称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的张俊也说,我们被老天捉弄了。
由于有1991年山难的前车之鉴,这次行动格外谨慎,进程也格外缓慢,1996年2月1日,登山队终于到达了1991年所建的四号营地的同样高度。登顶指日可待,但一个令人心忧的消息从万里之遥的东京气象厅传了过来:未来两天内将有一个巨大的暴风雪过程,可能要超过91年的那次降雪。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他们询问了中央气象台和云南气象台,结果是吻合的。在他们的头顶,乌云正在聚集,手中的气象仪也显示暴风雪就要来了。
大本营开了紧急会议,马上命令山上的队员迅速撤营,能丢的丢,能弃的弃,只要能活着回来就行。本来从四号营地到大本营,要6天的时间,他们一天就跑下来了。
就在队员们刚刚到达大本营的时候,他们同时接到三地的气象预报,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把云层吹走了,未来仍然是晴好的天气,队员们想重新开始,但已经不可能了。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他们在飞来寺灌木丛中的十七勇士纪念碑前长跪不起,出发时在此发下的誓死登顶的誓言,经不住山峰的一阵风雪而永远地飘走了。
1997年2月6日的《迪庆日报》写到,《读卖新闻》记者告诉中方队员:“日本京都大学登山队将永远放弃梅里雪山。”
金飞彪是登山队的中方队员,他还记得,他们经过的每个村子,藏民们都非常反对,说触犯神灵会带来灾难,还告诉他们:91年之后,出现过一些特大的冰雹,新修小水电站变压器烧了,牲口又跌死很多,庄稼也歉收了。在山上,通过对讲机,他们得知飞来寺整天烟雾缭绕,聚集了上万人在那里烧香,祈祷神灵带来平安,也在诅咒登山的这些人,不能让他们成功。
中国人有句老话:想做成一件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但是,对攀登卡瓦博格来说,却是什么都没对上号。对于1991年的山难,藏民们有他们的解释:那一年卡瓦博格到印度开神山大会,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发现怎么有几个人爬在肩膀上,于是他一抖,就把他们抖下来了。
这是纪录片,尼玛说的,这个镜头给人很深的印象。神秘的卡瓦博格的确给世人留下了不尽的巧合与玄机。1996年中日联合登山队再次失败,围绕它的争论也越来越激烈。
登山是否需要尊重当地文化?山峰除了自然属性,是否有文化属性?登山除了海拔高度,是否存在文化尊严?为一座山峰产生如此之大的争论,从国务院到乡政府,从科学家到普通村民,这在中国是绝无仅有的,在世界登山界也是少有的。
中方队员段建新说:1991年的时候,登山队是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里活动,只可能与运输物资的老乡接触,但几乎没有交流。是后来看了媒体的报道,才知道他们登的是一座圣山。
遇难者家属告诉我,她们听说登山队进山遇到很大困难,但是不明白老百姓为什么反对。直到山难以后,才从报纸上得知卡瓦格博是一座神山。争论从雪山下的几个村庄扩展到了外界,从登山界扩展到了社会各个领域。
最不能接受的是登山界,包括登山发烧友。对于他们来说,无高不可攀,这是一种体育精神。况且这座山的诱惑也是不可抗拒的。什么卡瓦博格山神,完全是在造谣。
为什么要神话它?我们国家是宣传唯物主义和无神论的。登山队每次进山都请喇嘛祈祷,日本的和尚也祈祷,每个人都带了护身符,但是山难还是发生了。
登山会给当地带来经济利益。世界上7000米以上的高山大都在贫困地区,这个地理是老天赋予。
不管什么神山,要把它转化为一种财富,服务于当地、服务于藏民,才有意义的。德钦县是全国特困县,应该正确地认识登山,利用它来改变自己。你把它神话了,听完了神话,生活就能改变了吗?
民族学家郭净在德钦县做研究课题,他记录当地民族与他们的生活环境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他认为,不同的文化之间是很大的差别,这非常需要理解和尊重。
2003年是藏历水羊年,这一年踏上转山路的朝圣者就在十万人以上。一座山峰,我们想到的垂直超越,但藏民则是平行地绕着它走。他们与自然是达成一种平等共存的关系,我们则是在其中显示自我的力量。
2000年美国大自然保护协会和当地政府在德钦县召开了一次国际会议,数十位中外学者、官员、喇嘛、活佛、NGO代表和当地村民一道商讨了卡瓦格博的环境与文化保护的问题。
各方人士还签署了关于禁止在梅里雪山进行登山活动的呼吁书,呼吁政府立法保护神山。
倡议书中写道:“梅里雪山是所有信奉藏传佛教民众的朝觐圣地,自古以来,她在藏民心中是至尊、至圣、至神的象征,她的宗教地位是至高无上的,被世代藏民奉为八大神山之一。攀登梅里雪山诸峰是对神灵的亵渎和蔑视,是不符合国家的民族宗教政策的行为,是对民族和宗教信仰的一种伤害。”
他们吁请各界人士尊重藏族人民的风俗习惯,拒绝任何国家、组织和个人以任何理由登顶梅里雪山,请国内外所有热爱大自然、尊重各民族文化的朋友共同保护好梅里雪山的圣洁,为人类留下这一永恒的净土。
对于遇难者家属,虽然事隔多年,但仍然是一次次的情感折磨。李自云遇难时35岁,曾彩云永远记得他年轻的时样子,背着背包,精力充沛,笑眯眯的。她说,叫我想象他遇难的惨状,我想不出来。
当年的登山队里有两个云南队员,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的妻子。经历了如此惨痛的经历,仍不失女人的宽容和温良。
王建华的妻子翁彩琼说起她们被雪山感动的经历:那一年她们与日本家属团一起到德钦县参加17勇士纪念碑揭碑仪式。车一到德钦县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第二天早上,依然是白雪茫茫的一片,从德钦出发时,一路上不停地下雨,路上积雪很厚,是政府的铲雪车在开道。到飞来寺漂着小雪,可能见度很低。阴霾的天空让前来祭奠的人们心情坏到了极点。
对于遇难者家属来说,能亲眼看一看卡瓦博格的真面目,亲人能永远留在这壮丽的山峰上,心理也能好接受一些,这可能是他们此行的最大心愿,尤其是几千里以外赶来的日本队员家属。
悲痛欲绝的翁彩琼向着云中的雪山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王建华,我来看你来了!”,其他家属也跟着呼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这时奇迹发生了,梅里雪山被感动了,就像大幕布一样,“哗”地一下就拉开,卡瓦博格神山露了出来,太阳的照射下,金光灿灿。所有的家属全都激动得哭起来,但是,就那么十来分钟,云雾一下子又盖了起来,接着又是倾盆大雨。
滇藏线 (九) 绿洲的世界之窗 绿洲她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丈夫那么执着于这座山,因为那山真的是太美了。当地的藏民都说:“神山显灵”,看到这里我也被深深地感动了,眼睛也不禁潮湿了。
翁彩琼说:“我们都是普通人,会被美丽的景色感动。那天飞来寺来了许多老百姓,一到就听他们说,是登山队惹怒了神山,但我很感激他们。他们安慰我说,大姐不要哭了,他是被神山接去做驸马,是到天堂了,你宽宽心心把孩子带大吧。”
此后她五次到卡瓦博格,在孩子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在他人生的每一重要阶段都带他去。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中国队员的遗属并不像一般人想象的那样,希望后人继承遗志,继续登顶。对于让她们付出如此巨大代价的一座山,她是否希望有人登上去?
翁彩琼说:这个问题在她来说是个矛盾。她是运动员出身,也有一种潜在的拼搏精神,如果有人登上去了,对于死去的人来说,也许是一种安慰。但是,还是应该尊重每一个民族的意愿,不要勉强。
激烈的争论中,神山为许多人所了解,也为许多人所接受,卡瓦博格也以它神奇的力量感染着无数的人。
段建新在山难以后,非常投入地热爱起雪山来。原来他登山只注意的是一个高度目标,然后以技术的、物资的准备来完成这个目标,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现在他会接触当地老百姓,去了解一座山在他们心目中是什么一个样子。
“和我们的角度不同,很多雪山在藏民族的心目中是神圣的,是一种精神的象征、一种寄托,还有很多一种不能达成的愿望。”
金飞彪也是在1996年参加第二次中日联合登山队后着迷上登山。他说:“你到一个地方,你只有尊重和了解当地的文化、习俗,你才能够立得住脚,才能找到进山的路,获得感情上和后勤方面的支持。
现在很多人,见到什么山都是说要去征服,上了山顶伸出两个象征胜利的手指留个影。
其实,山是不可征服的,你征服只是一个海拔数字。
1991年的山难说明,当时登山队的装备、物资和整个后勤保障是非常强大的,那么多人,而且还是非常有经验的国家级的登山家,在一瞬间全部遇难了。
人和自然比起来人是非常渺小的,人是不可能和自然进行对抗的,特别在登山过程当中。”
跨文化间的沟通、理解和尊重,还有很久的路要走。卡瓦格博争论的意义,实际上已经远远超出了一座山峰本身。
藏族同胞对卡瓦格博神山的敬畏之情是我们普通人不能想象的,他们甚至不用手指着梅里雪山说话!
有藏族同胞这样对我说:“我们反对政府让人攀登我们的神山,如果有一天因为你们的无知,让神山发怒,攀登者可以走,游客可以走,政府要员可以走,但是走不了的是这里无辜的山里人,他们仍然要生活在这里,独自承担后果。神山不是属于政府的,政府无权让谁可以去攀登,神山是属于整个佛教信徒的!!!”
当年登山队快要攀登到梅里雪山的顶峰时,确实在梅里雪山下的飞来寺有好几万群众在祈祷不要让人攀登上去!
在快登顶的头一天,在山上的几个登山队员,惊恐的用步话机通知大本营,说他们前面有一个大的寺庙!!!!后来大本营对外解释说那是在高海拔地区人出现的幻境,该通话录音目前保存在迪庆洲图书馆,一直没对外公布。
卡瓦博格为何如此“高不可攀”?
除了坡度陡和相对高差大等因素,中科院地理所的张青松研究员从地理学的角度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解释。
梅里雪山的冰川主要受印度洋气流影响,属于海洋性冰川,有运动变化快的特点。梅里雪山位于横断山脉中,南北走向的横断山脉像一条通道,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气流沿峡谷可以深入到山中。
印度洋的气流每年给梅里雪山带来大量降水,梅里雪山上的冰川虽然夏天融化得很多,冬天的降雪也足够补充。
天气变暖以后,冰川海拔较低的部位开始迅速融化,失去牢固的支撑,高处的冰常常大片大片地坠下来,而更高处的冰即使没崩塌,也会向下稍许移动一些。冰川不断地运动变化使冰层非常不稳定,容易发生雪崩。
卡瓦博格峰的冰川就是最典型的海洋性冰川。虽然登山者一般都会选择在冬季攀登,但卡瓦博格“好动”的冰川还给他们造成了无法克服的困难。我们不知道那些殉难者当年到底遭遇到了什么情况,但是海洋性冰川的不稳定特性无疑是卡瓦博格难以登顶的重要原因。
禁止攀登的高峰
2000年,一个宣言被通过,梅里雪山是藏传佛教的朝觐圣地,主峰卡瓦博格在藏族民间更充满宗教意味,位居藏区八大神山之首。这座因信仰和文化而被尊重的山,将永远不允许被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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