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拒听乱鸦聒噪的汪藻

汪藻（1079～1154）北宋末、南宋初文学家。字彦章，号浮溪，又号龙溪，祖籍婺源，后移居饶州德兴（今属江西）。崇宁二年（1103）进士，虽几度遭弹劾，但一生宦海还算顺利，有“通显三十年，无屋庐以居。”的清廉美誉。《全宋词》仅录其词四首。

我今天只选析他的一首词作。

点绛唇

新月娟娟，夜寒江静山衔斗。

起来搔首，梅影横窗瘦。

好个霜天，闲却传杯手。

君知否？乱鸦啼后，归兴浓于酒。

传杯：宴会上传递酒杯敬酒。乱鸦啼：鸟雀乱叫，喻指小人得志猖狂。

词意：

一弯新月如玉镰高悬天际，清寒的夜色中，江水无声流淌，静穆的群山间镶嵌着七星北斗。长夜无眠，披衣而起，只见窗外映现的几道梅影疏落清瘦。

难得在这打霜的冬夜，我可以不用理会群僚邀约，谢绝一切不必要的应酬。知道吗，鸟雀的聒噪喧嚣，让人油然而生归隐之心，那种兴味远比霜天思酒还要浓厚。

这首词看似写景，实则借霜天月夜图来表达厌恶官场、乐于归隐的淡泊高洁之志。

特别喜欢里面的“梅影横窗瘦”以及“乱鸦啼后”几句，写得清新疏朗又含蓄蕴藉。

据《能改漫斋录》载：汪彦章在翰林，屡致言者，尝作《点绛唇》。或问曰：“归梦浓于酒，何以在晓鸦啼后？”公曰：“无奈这一队畜生聒噪耳！”又据清代张宗的《词林纪事》猜测，此词写于汪藻泉南（今福建泉州）任上，当时他为奸人谗毁陷害，将调迁宣州。

千年往事，历史钩沉，不必过多纠结顶真，我们只须相信一点：汪先生一定是个正直无私光明磊落之人。否则也就不会有别人眼中的“通显三十年，无屋庐以居。”的评语了。

尽管汪藻品行端正，操守清峻，总免不了宵小之徒恶意诽谤滋生事端。

于是，在一个宁静的冬夜霜天，看着窗外隐约的几枝残梅疏影，联想起官场上的“鸦”声四起，词人在烦躁愤懑之余，挥笔写下这首具有讽刺意味的小令。

那清瘦梅影不正是词人洁身自好笑傲霜雪的倔强身影么？乱鸦啼声不就是官场上虚以为蛇、雍容揖让或者搬弄是非、造谣中伤时的喧嚣噪杂么？

一帮什么鸟人，老子懒得与你们同流合污！

由于得罪了一批权臣，汪藻竟然在65岁的高龄再度被贬流放永州，那个三百多年前柳宗元被贬为司马并写过《江雪》《扑蛇者说》等传世名作的地方！

永州的山水滋养了先人，同时也滋养了几百年后的汪彦章。期间他多次请辞归隐，没有获批，最终于1154年夏季的一天，在永州驾鹤仙去。

还有一点值得补充。

汪藻四十多岁时曾寓居常州一段时间，当时晋陵附近聚集了大批学者名人，如李纲、程俱等，这让汪藻在充裕的时间内有了更多学习师法的对象，而词学前辈贺铸家中的万卷藏书更让他得益匪浅。

因此，我在想，汪藻的性格特点中是否也融带了些许常州人文风情的烙印，又或者常州因为汪藻而锦上添花、文名更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