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一个好姐姐
二木是我的弟弟,亲的。
小时候我性行顽劣,桀骜不驯,但并非叛逆。父母鲜在身边,爷爷奶奶对我的管教有心无力,遂放任自流。我记事很晚。萧红早慧,三岁之前的事都能有印象,令人不由咂舌,才女就是才女。
小时候的一件事,直到今天我妈仍是念念不忘。好像是二木四五岁,他剥了颗鸡蛋,刚兴冲冲地举起来,还未来得及享用,就被我伸手抓了去。二木愣愣地看着我。我不吃,却转眼把鸡蛋喂给了邻家的阿柔——我的发小,至今也与她保持着亲密的友谊,(不知我们的友情有没有那颗鸡蛋的功劳!)我妈每每叹气,骂我不疼自家兄弟,我却不以为然。
二木从小就随爸妈来了青岛,在那里读书,生活。他从小性子温和,教养良好,直到现在都不会说一句粗话。而我生在豫东大地,长在豫东大地,有着土生土长的野气。 我虽说是他的姐姐,然而却毫无长姐风范,大大咧咧,喜怒无常。
六岁时,我抢他的玩具火车;十岁时,我抢他的零食;十二岁时,我看中了他的生日礼物,一只大白玩具熊,反正不知怎么,那只熊最后还是倚在了我的床头……我脾气暴躁,跟他玩游戏赢了倒还好,若落下风必然气呼呼地甩手就走。后来我们生活在一起时,因为我年长他几岁,性子又野,欺负他便成了家常便饭。我总是把他惹哭,他却从未向爸妈告过状。
有一件事直到今天我仍然十分内疚,曾开玩笑地对他讲过,他冥思苦想半天还是没印象,可我真的很后悔。那是我三年级时,他尚未上学,然而又粘着我。我告诉他在校门口等我放学,我给他买糖吃。待我放了学,二木早早等在门外了。我不愿这么早回家,就和同学聊天,玩游戏。正玩得起劲,就听到二木怯生生地说:“姐姐,天要黑了!我们走吧!……我、我的糖呢?……”我不耐烦地说,“什么糖?我早就吃完了!”他很委屈地“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至今想来我就歉疚不已,我欠的岂止是一块糖果?分明是最宝贵的诚信啊!
或许是从小分开,二木也早慧,他对我这个姐姐特别好。小时候他在美丽的海滨之城,我在乡下风里雨里地成长。新年时,他把自己一枚一枚攒的一元硬币缠成筒状,一筒筒给我。我不知节省,往往是很快钱就流了出去,似乎那圆圆的东西很烫手。他自小离乡,在老家没什么玩伴,亦不如我熟稔,便有了三分拘谨。二木喜欢跟我玩,缠着我,但我信马由缰惯了,嫌他累赘,总是躲他。
后来,就像三毛所说“日子无论怎么慢慢地流逝总也过去了”,自从我爱上阅读之后,渐渐明了许多事理。我开始不自觉地变得温柔,谦逊,有礼,开始变成一个不伦不类的淑女。 我是射手座,热爱自由,花钱大手大脚,虽比不得曼殊和尚这种“日光族”,但也差得不远。二木是金牛座,这个星座在钱财上的精打细算向来无师自通。我不自私,只是粗心,任性。
当我长大了,也开始知道疼自己的弟弟了。我会给他买衣服,劝他喝牛奶,给他买书……褪去了疏狂的少年衣,越长大我越多愁善感,也越一意孤行。我知道自己性子古怪,不会客套,不会迁就人。我喜欢独自一人窝在一个地方看书,与世无争最好。我与父母经常有思想上的分歧,也一直封闭自己的内心,但我只对二木无话不说,因为他对我说的话不感兴趣,亦守口如瓶。二木在我眼里一直是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直到有一次聊天我才恍然惊觉,一个孩子再小,长了十几年,也该长大了。
我曾说羡慕他顺顺当当按部就班的生活,他却说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有明确的目的性,说我任性,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听得心下一震,被他的一针见血震到了。 我不得不开始审视这个半大的青年,而且必须承认他长大了。
他已经从当初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孩成长为一个潇洒帅气的男子汉了!甚至因为外形俊朗而颇受女孩好感。等我真正成为一个姐姐后,却蓦然发现,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还有学业,有工作要忙,已经聚少离多,半是离散了!今年的端午节,是他十八岁的生日——我却没有时间陪他过生日,甚至忙得都没时间回家!
我们的生活就像两匹背道而驰的马,按着各自面前的车辙,终将渐行渐远了。
亲爱的弟弟,你的人生我不能参与,亦不能奉陪,只能愿你在未来的风雨之中能够一马平川,百炼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