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与允七

海与允七 海与允七

 

      海浪，匆匆忙忙地从远方赶来，推挤着沙砾，不知疲倦地，日复一日地勤恳劳作。那沙砾，每细小的一颗，都经历了海的孕育，他们是宽广而深厚的，他们的眼睛里全是大海。

      是夜，吞没了火红余霞的黄昏，清冷潮湿的海风从远方吹过来，伴随着大海深深的呜咽声。脚底是冰凉的沙砾，眼前是一片无尽头的深渊。

      “星星会不会趁着人间的烟火坠落时，偷偷溜下来见想见的人。” ​​​

      允七嗤地笑了一声，哪来的星星呢。提着鞋站起身，短发女孩扯了扯堪堪遮住肚脐的外套，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往身后那片热闹的霓虹灯走去。

      她是这个城市的过客，到了时间就理应离开的。可是她停下来了，不准备走了。

    “不读书就给我滚，一个女孩子，不读书到外面去鬼混吗？”那个把她生下来的人气急了，她静静地听着，忍受着已经忍受了十多年的怒火。

    她走了，一个浪子能有什么牵挂，她辗转在各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至今很多年了，从南走到北，白嫩的手被打磨成凹凸不平的模样，小鹿般的眼睛被遮挡在浓重的脂粉下。她偷偷扮成大人的样子，学会怎么样拿烟显得更加老练，把最令人羞耻的事当做玩笑挂在嘴边。感受着来自在“人生的正轨”行走的人不屑的眼光。

      她以为她的后半生就是这样了，她的魂魄在漂泊了几十年后，在异乡的某块不属于她的土地上永远的睡下去。

      重金属刺激耳膜的声音，纸醉金迷的夜，包裹着城市背后糜烂的喧嚣与原始的罪恶。她看见了一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个男孩。他太干净了，那种来自灵魂里的纯粹，她从来都不曾有过的。

      好的猎物永远是引人注目的，很快，一个女人走到了他旁边，从一个始终注意着的旁观者角度，她看见那东西很快消融在男孩的杯中。她知道的，他的后半生可能要与海洛因相依为命了。

    “小宇，别闹了，跟姐回家吧。”她走了过去，堪堪拦住男孩举杯的手。男孩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她，不为所动。她流出了热泪，开始使劲拽男孩的手，嘴里说着胡话。乘着男孩不小心离开座位的一霎那，杯子落在地上。男孩很聪明，不动声色地跟她离开了酒吧。留下脸色不好的女人。

      晚风吹乱了她的发，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渍。“谢了”男孩扭捏地说了一声。“回家吧。”允七抽出打火机点了烟，白烟从她的口中呼出，衬着黑的发，红的唇，模糊了她的脸。“生活很难的。”允七瞟了眼男孩，往反方向走去。她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突然的感慨。

      夜灯下的男孩久久地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走吧，姐没有钱养你。”允七皱了皱眉，看着不时出现在她身边的男孩。男孩硬生生接过了她手上的大货箱，帮她一个个搬到货车上。她这才注意到她和男孩的差距，她一米七的个子，堪堪到他的下巴，看着他经而易举地把货箱搬上车，她心中有些不平衡。

      “走吧，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允七丢下手套，径直往前走去，身后穿来男孩有力的脚步声。

      允七喜欢大海。她喜欢一个人看火红的太阳沉入海面，静静地坐到夜幕降临。

      “真的，我凭什么要过他们安排好的人生……”他自顾自地说着，浓烈的酒味刺激着她。

      “你知道吗，大海是宽容的，它能包容一切，你的所有都可以分享给大海。”允七淡淡地说着。他望向她的眼，他感觉她的眼睛里像有大海一样。

        他们一起去了丽江，去了大理，去了神秘的拉萨。积攒的钱花得差不多了，他们就停下来打工，有钱了又继续上路。允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的满足，她的青春所剩不多，和k在一起的这两年，挤满了她对于青春所有的记忆。

        他说，他想给她一个家。允七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年纪，多了小女孩细腻的小心思和青春的娇羞。家，她的记忆浑浑噩噩地飘远了，这世界上和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这个男孩说想给她一个家呢，她还值得拥有一个家吗。

        他亲吻她的眼，她的脸颊，她的唇，她呆呆地任他亲着，泪水充盈了她的眼，说不定，她可以呢，她太渴望了，这种突如其来的依赖感磨得她醉倒在这个漫长的夜里。

        k给了她对于这个世界新的认识，带她回到了青春本该有的样子，k带她走过了只属于他们俩的路，k给了她关怀与温暖，让她学会依赖，学会发脾气。后来啊，k给她留下了一封长长的信。

        他说他一定会回来找她，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她，他说他爱她胜过一切，他让她等他。

        允七捏着信，沿着海一直走，海水是咸的，泪水也是。

        她很快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当中，这两年就好像一夜之间做的一个梦，真实得让人不愿醒来。允七不是小女孩了，不会一直做梦，她要去做工，去搬货，去刷盘子，如果她做梦，就会挨饿，没有什么比挨饿更可怕了，她深深体会过挨饿的感觉。

          他太美好了，她配不上他，她起初好害怕他的好，她不值得的。现在好了，他走了，她的负罪感便少了一些。允七不知道她自己傻，她觉得没有人比她懂得更多了。

          海风吹起允七的长裙，吹散了记忆中少年的样子，她真的很感谢，他来过她的生命，陪她走过那么多的路，让她的青春，好歹有一段能够温暖岁月的时光。

          因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如果你愿意，不妨做一个听故事的人。

                                                        ——后记

        像是宋冬野歌声中的莉莉安和关忆北

        青春的故事不都全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