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

一

三年前，白雨村大旱，田里的庄稼全部枯死。粮食已经被吃尽，街上连草根树皮也被扒了个干净。

桑若和她的黄狗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街上遍地是尸体，竟无处下脚。渴死的，饿死的，抢食物过程中被打死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桑若找到村长，立下一纸契约：今日为白雨村求得一雨，以度过此劫。桑若从此更名为白桑若，入族谱，世代为白雨村族人。

村长应允。

桑若蹲下身摸了摸狗头，狗嘴里即吐出一颗鱼眼石来。桑若将鱼眼石握于拳中，念动咒语，鱼眼石瞬间化为了粉末。将粉末撒进枯井中，井底当即隆隆作响，地表发生剧烈震动，紧接着是一汪清澈的泉水喷涌而出，直冲天际。不出半刻钟，天降大雨。

“村子有救了..”村长颤巍巍地伸出手，也顾不得雨水打湿了衣服，尽情地感受着这场来之不易的天雨。久旱逢甘霖，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一边，桑若撑伞而立，灼若芙蕖出渌波。狗在一旁亲昵地蹭着她微微湿润的、蝉翼般随风飞扬的衣角。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三夜，着实缓解了白雨村的危机，灾后的漫长的重建花费了村长相当的精力。这日，桑若又来找到村长，说的是那日求雨之事。

“按照之前约定的，从此以后我就是白雨村的人。还有求雨那日的所见所闻，你要当作从未见过，外人问起绝不能透露半分。”

“当然，当然。仙姑愿意留在本村，本就是本村无上的荣耀，况且又救了我白雨村全村人的性命，我作为村长理应替全村人给仙姑跪下磕头感谢救命之恩才是。何况答应仙姑这点要求啊。”

“磕头就不必了，你且记住我说的。”桑若还是那一副冷若冰霜的脸孔，也不愿意过多停留，说完便拂袖匆匆离去。

村长怔怔地看着桑若离去的背影。

真是冰山美人啊。

二

大灾大难过后，在村长的卖力统筹和全村人民齐心协力的努力下，白雨村慢慢地恢复了过去的面貌，人们也回到了过去那般清闲舒适的逍遥日子。

日子一逍遥，闲言碎语也随之而来。

“哎，你看那个白桑若，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不是我们村的吧？”

“你不知道啊，她是后入的族谱，说是村长的远房外甥女，村长这辈子都没出过村，哪还听说过有什么外甥女啊。”

“那这么说就是来历不明咯？我看她就妖里妖气的，还每天带着一只那么大的狗，一定不是什么好出身。”

“是啊是啊，你看她都那么大了也不找个婆家，多少个媒婆上门被她给拒之门外啊。对了，你知道吗，我那天去打水正好路过她家，就看到她在跟狗说话…”

“说了什么？”

“来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她啊，她管狗叫相公…”

“啊！管狗叫相公？这……”

三

女人的闲话总是传的极快，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很快，谣言如飓风般席卷了这个本就不大的村子，排山倒海之势更有甚于桑若当年求雨时所用的泉眼之力。

她的美丽和神秘，像一口令人向往却也倍感窒息的深井，也让桑若成了白雨村村民心中的那根刺。

女人们的嫉妒，男人们的求之而不得。这根刺深深地扎在每一位村民的心上，每深一寸，便疼一分，最终演化成无穷的谣言和恶毒的诅咒。

四

“桑若是个妖女，按本族律法，当以火刑除之。”当村民们齐聚一堂，为桑若一事要求主持公道时，村长一锤定音道。

对于这件事，事态的发展显然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中了。既是民意，便随民意而为吧。

第二天一早，村长和村民们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桑若家的院子，村长一声令下，手举火把的壮汉麻利地将火点燃了院子的各个角落。火苗很快窜了起来，在风的助力下，疯狂地向屋里的蔓延。

浓烟滚滚而来，火窜到了半人高。围观的人已经退出院外。在远处，女人们连连叫好，男人们叹息不止。好好的美人啊，就这么烧了，实在是可惜了。

面对惧人的火势，屋里的桑若却只如往常一般静静地倚靠在门边。狗似乎能通人性，从屋内走过来，轻轻地舔着她微微发白的手指关节，像是一种慰藉。她蹲下身来将狗拥入怀中，顺着毛，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

怪事出现了，火势不再靠近屋子分毫，而是往反方向迅速蔓延。疯狂肆虐的火舌如猛兽般吞噬了一切，等村民意识到危险，已经逃跑不及。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未幸免于难。

五

院子里，桑若款款而立。耳边好像还停留着村民们临死前的痛苦的哀嚎，像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尖利、刺耳、绝望。

“这是第三个村子了，相公。”

她定定着望着眼前烧的正旺的大火，美丽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怜悯与同情，反倒是闪过一丝疲倦与无奈。

“不过，再过一世的修炼，你就能同我一样化为人形了，到那时我们找个山野隐居起来，做一对没人打扰的神仙眷侣。”

想到这儿她振奋了一些，在狗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含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