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哥
鹰哥,鸟如其名,是只鹰,至少他自己打心底里是这么认为的。为何这片林子会有这么一号人物,没鸟知道,许是鹰哥自己也不大闹得明白,总之只要懂得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道理,也不是什么怪事。
最高的那棵树,就是鹰哥的王座,他以为自己是这林子的王。凭什么?凭的就是这最高的树!虽然并没有鸟校对过,但鹰哥是笃定的,至少也比其他树高一点,但这就足够了!
既然是王的话,那么随从是少不了,鹰哥恰好就有一个,这也是鹰哥认为自己是王的一个保证。他是一只雁,大概叫做雁二哥?可是太拗口,就唤它雁二吧!雁二不是一个简单鸟,因为没有哪只鸟能像他一般简单。但对于鹰哥来说,忠诚就够了,鹰哥觉得简单的鸟必然是忠诚的。那么雁二是打哪来的?这回鹰哥是再清楚不过了,是他捡回来的!
那时候的鹰哥还在为王位发愁,雁二也还只是一只普通的雁,就是那种随队飞行的雁。雁二照例是队尾那一只,他只需跟着前边的飞。往哪飞?许是往北,雁二对这并不多关心。赶巧打西方来了一队雁,还非得冲散了雁二那队,这下可好,雁二完全乱了阵脚,混乱中跟着另一队朝东飞去了。也不知是怎么的,好像各种飞行队是约好要整雁二似的,一天里这种奇事发生了一年的份,雁二竟在空中兜了几个大圈子!这下雁二再怎么迟钝也发现不对了,因为他有些头昏。嗖的一下,掉在了鹰哥的领地了。
“看你面相是只雁吧?”鹰哥对于识鸟十分的有自信,国王应当对子民了解。
雁二没有作回答,他有些心事,他似乎忘记如何飞行了,确切的讲是忘记如何扑腾翅膀了。
鹰哥对于被无视一向是过敏的,国王不能被无视,尤其是被没头没尾的雁无视。他应该有些火气了,但是不便出手,鹰的高傲不允许他对伤员出手。呵,高傲让他火气,高傲又阻止他泻火,高傲的中间夹着一只鸟,有教养的鸟!
雁二此时仍在发怔,还没有注意到一双锐利的眼睛正对他虎视眈眈,鹰哥试图以气场博得回复。鹰哥败了,实际证明,任何气场也穿不透发怔的空白感带来的舒适,雁二舒适地像个傻子。鹰哥也只顺势把雁二当做一个傻子,只有傻子不会让这事传出去,鹰哥的败绩,国王不能有败绩,但鹰哥对于雁二到底是不是傻子并拿不准确,可是没有办法,他只能笃定雁二就是一个傻子。如此想来,鹰哥心里总算有个坦荡,要挥翅离去了。
霎时间,一团火把空白感烧了个干净,雁二总算瞧得着事物了,只是这火烧的有些许难受,他得扑腾翅膀,对扑腾翅膀!这一刻他似乎夺回了本能,可是往哪飞呢,雁二没个准头,甚至完全没个头绪,于是乎,本能又离他而去。恼火,雁二觉着了遭背叛,遭到了本能的背叛。可是恼火不能填饱肚子,鸟是铁,饭是钢,他有些饿了,只得愤愤地去觅一些食物,以走地鸡的形态。
此时鹰哥已经飞远了,而且确确实实地坦荡了。
这一夜,鹰哥却睡并不安稳,坦荡也不能让他睡好,相比起一个傻子显然王位更为重要,而这节骨眼上,鹰哥却缺一个侍从,没有侍从的国王不能让人信服,没有侍从根本作不成国王!这事一直是个负担,悬而未决,鹰哥却也毫不妥协的思索了,骨气!鹰哥也为自己这般骨气折服。可是去实地里物色鸟是不行的,没有国王上门物色侍从的道理,这是辨别国王与总管的分寸,鹰哥一直把握得很好。既不能实地去物色,总该是要有亲自送上门的,鹰哥瞧得着毛遂自荐的鸟!也算是可惜,遇着一只雁却是个傻子,不会飞的鸟。可是傻子又怎么着呢?不会飞又怎么着呢?大不了亲自教育便是,能屈能伸体恤下属不失为仁王本色,鹰哥快将自己说服了。一时又觉着丢了颜面,没个来路的傻子,也许会叫人嚼了舌根。可是确实没个来路吗?天上来的难不成是上天的指引?君权神授,没错君权神授!鹰哥已经完完全全的将自己说服了,折服!明天要去接见雁二!
今日的天气十分不错,太阳就杵在头顶上,晒得鹰哥气血通畅,也许横冲直撞,他感觉得到自个有股劲,非今日拿下王位不可的冲劲。纵然有一身子劲竟还觉着心口子稍微有些沉重,但也不叫鹰哥迷惘,鹰哥懂得只要拿下那雁二那便是水到渠成,哦不,是众星拱月一般,鹰哥已经可以想象到天神为他加冕了!可是如何拿下那雁?鹰哥心里没有一个十分的底,也许气场一出便叫那傻大雁折服,也许他稍微精明点,得讨点条件。没有闲工夫理会这些了!鹰哥好像可以在耳边听着上天的催促,指引,这些虚妄的猜测只是妄想,是纸老虎!鹰哥已经无人匹敌了!
雁二这边却不好过,任谁失了本能也不好过。似乎在林子底过上一夜对于他这只雁来说是前所未有的经历,他看上去失眠了,而且好像没觅得多少食物,这一切叫他快要昏迷过去,不过不用担心,恼火帮他维持住了清醒。不过说起来到底是环境叫他过得不好,还是恼火叫他过得不好?至今没个明确的说法。
视力算得上一个鹰哥骄傲的点,雁二的一切都让鹰哥瞧个底,如此不堪,不堪的鸟最容易被说服,也许折了面子,可是王位的面子还抵不上这些吗?备上点果子,果子能教可怜雁二拱手而降!
“昨夜过得不好吧,”鹰哥缓缓将几个果子成列排在雁二面前,“吃些东西,有了精气,拿得了主意了便与我商议个事务。”嘴上说着些客套,鹰哥心里却可以十分的把握,这事必然得照着自己的路数走,哪有什么商议,嘴上放宽了只是教养。
其实此时雁二心底里,还是恼火占得了大半边天,但管不了这么多,饥饿也确确实实的折磨着他的肉体,至少解决饥饿的法子就在面前,等不了远水了还是先喝近水罢,聪明鸟的举动。雁二对这些瓜果是狼吞虎咽,囫囵吞枣,总之并不是什么体面的吃相,不过倒也和其经历十分贴合,十分相称了。即便如此却也没让鹰哥增长了信心,其实鹰哥的信心已经是到了顶点,增无可增了,雁二的举动只叫鹰哥生了些快意,料敌先机的快意。
待到雁二吃的差不多时鹰哥便又开口了,“我看你好像不会飞吧,这世上怎么还有不会飞的雁呢?”一经开口鹰哥便察觉到了失误,这是句叫人冒火星子的话。
可是雁二不愧是雁二,他脑袋里没什么脑子,竟没察觉出什么。“是啊,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飞不了了,”他赶在鹰哥补救之前作了回答,“不过这果子倒是好吃得紧。”竟还带着些感恩鹰哥的意味。感恩柔和了那股恼火,进而转化为一种无奈,不知为何无奈者大多喜欢看天,雁二也不例外地抬起头。而高耸的树木几乎像是要吞并一切,天空也由此只能透露出一个点,透蓝的点,遥远而冰冷。
鹰哥不晓得雁二在瞧个什么,但他必须瞧个明白,即便是对预备侍从来说,关切也是必不可少,鹰哥心里想着,身子已经在空中盘旋了。恍惚间雁二觉着天空增大了一丝,而且显得不那么冰冷,也许和他记忆里的天空的又近似了些许,嗅着有股自由的气味,这好像兴奋剂一样直戳雁二心头,而翅膀也不由自主的挥动起来,雁二有些惊异,回过神来时已经随着鹰哥盘旋数圈了。与寻常鸟不同,刚开始的惊异只停留了一会,马上转换成了一种崇拜,甚至稍稍带着些神圣感,也许称为信仰也不奇怪。不过此时鹰哥对于信徒还没什么概念,他只不过要个侍从,心里倒是直犯嘀咕,怎么一只雁说不能飞就不能飞的,说飞又能飞了呢?噢,看来这次相遇确实是天神注定,所以带着些神秘和神奇也不足为怪,鹰哥又想起君权神授来,心里对天神大为拜服,那股子虔诚劲可以说直逼雁二了。
既然如此这事也该有个着落了,鹰哥停在他较为中意的一根树枝上,雁二也随即降落在鹰哥身旁。鹰哥再次端详起雁二来,此刻他已大不似初见,神情饱满,爽翅有力,特别是眼珠子里还有一道光冲着鹰哥,稍微有些刺眼。
“今日我将要收你作侍从,如何?”
“好!”
收服雁二就是件这么无聊且简单的事,甚至不用给他一个海岛,加许一个总督。也许鹰哥心里还藏着些什么天花乱坠,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