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屠夫蛮子（4）——偷狗贼

在三木知道蛮子的时候，他已经46岁了。那个时候，蛮子得了病，命运已经为他开启了为期四年的倒计时。得病的蛮子，力气大不如从前，但那时候还没有到恶化的程度。

九十年代末，村子里的人往流行南方务工。年轻些的人都离开了村子，村里只剩些老人孩童。村里的猪大不如从前，加上那个时候，村里除了蛮子还有两个年轻的屠夫。

论杀猪，蛮子是当之无愧的一把好手。他毕竟是病了，还不如人家年轻。明里暗里的，他都不如以前受人待见。但是，村里仍然还有不少支持蛮子生意的。有的是可怜蛮子的病，有的是看中蛮子的手艺，也有的是看中蛮子仗义的性格。因为蛮子除了杀猪，没别的手艺，他只好继续留在村里熬生活。

关于蛮子的故事，顾老太爷跟三木讲了很多。慢慢地，蛮子活好、仗义的形象烙印在了三木的脑海中。他似乎看到了冰天雪地的时节，蛮子骑着他的破摩托深夜将村里的老人送到医院；似乎看到了蛮子乐呵呵地对拿不出杀猪钱的村民说“不急，把肉卖了再说，再不济，你手头宽裕了也无妨。”

如往常一样，三木带着一连串的孩子走上了出征的小道。那一天太阳出奇的烈，火辣辣的阳光将花草照射的耸拉着头。知了在头上止不住地叫着，远处的山坡上散发着明明灭灭的热气。

对三木他们来说，太阳始终不会成为阻止他们出征的理由。即便回去长一身的痱子，再挨上一顿打，他们也依然乐此不彼。他们举着棍子，像一群小乞丐一样的，很快就到了村里和邻村的界地。

远远的，一个伙伴发现了一条乌黑发亮的狗。那条狗哈赤哈赤地伸着舌头，小伙伴们顿时像一盘散开的沙子冲着那条黑狗奔去。他们也不知道冲过去是为了什么，总之心照不宣地一面喊着“黑仔哪里逃”，一面踉踉跄跄地往前冲。

冲到转角的时候，蛮子冷不惊地出现在孩子们面前。他有气无力地呵斥三木这一群孩子：“兔崽子们，就不怕咬死你们去？还冲不，那畜生正等着你们呢。”

不知道这条被孩子们叫做黑仔的狗是被吓坏了，还是蛮子病弱的身子遮掩了他的杀气。当蛮子对着它招招手的时候，那条黑狗慢慢地走到了蛮子的身边，还用舌头舔了一下蛮子的裤管。

蛮子用手缓缓地摸着狗头，就像慈祥的父亲给孩子理顺衣领一样地自然。那条黑狗似乎很享受，尾巴一摇一摇的。过了两秒钟，蛮子蹲下了身子，将狗头往怀里一揽，将一把长长的刀叶送进了黑仔的脖子。

这条还没反应过来的黑狗，脖子就像迅速地系上了一条红领巾。呜咽了两声，后脚痉挛，脊背抽动了几下，就一动不动了。蛮子冷冷地看了看地上的战利品，紧接着冷冷地朝三木他们留下一句“赶紧回家去，不要多嘴，小心你们跟这条黑狗一样。”

三木傻呆呆地看着蛮子走远，这狗连是谁家的都不知道，蛮子这不是在偷狗吗。他目送着蛮子将那条还滴着血的狗扔进了破摩托车的货架里。轰隆一声，蛮子带着这条惨死的黑仔驶离了小路，徒留了一圈尘土给远去的自己做掩护。

这还是他听说的蛮子吗，显然不是。可是，这还是蛮子原来生活的环境吗，显然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