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欲来》（374）二王交锋
江宁府衙，公房。
知府大人王廷和在书案边整理江宁各县的税收事务，他要对上一年的税收、人口统计等各项事宜做详细了解。看到周新在江宁府的经营井井有条，他在内心不由暗叹周新是一个有能力的知府，在江宁经营快九年，把江宁治理得如此繁华。
这些年，江宁府管辖八县每年税收足额上缴户部，人口也随着安定的环境日益剧增。钱粮缴付国库江宁府能在整个大梁排前五的，第一和第二当然是苏松二府，其次就是杭州，江宁、扬州、镇江等各府。
王廷和看着手里的卷宗不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接了江宁府这摊子，也不知道在他这一任能否做得比周新更好。虽说自己调任此处有吏部侍郎金正明的帮助，但何尝也不是他的禁锢。上官要他做什么，他就需要去权衡去办。
像周新这样没有人掣肘他的发展，可以放开膀子来大力治理和整顿江宁的吏制，大刀阔斧的发展办事。而他王廷和则事事都需要考虑上官的意见，要是上官不满意，他哪里在江宁坐得稳？想到这些王廷和内心一阵难过。
喝了一口茶，放下卷宗，起身站起来踱步，心里想着送到杭州的信也不知道金大人如何处理？这扬州的剿匪之事王明给他捅了那么大的一个篓子，也不知道杭州那边的风向是如何了？
正在公房里踱步思索着的王廷和就听到门外有人传：“江宁练总，王明王大人到！”
听到王明过来，王廷和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金大人没有确定如何拿捏王明之前他也不好轻易乱动王明。毕竟周新还没走，自己不能表现太急躁的动作显得吃相那么难看。
王廷和看着王明带着一个护卫模样的瘪脑壳王铁柱，心中泛起了嘀咕，王明身边的人居然有这样的武夫异类，真让人望而生畏。
王明今日衣着一身绿色官袍，见到衣着绯红衣冠的王廷和立刻行叩拜大礼：“下官拜见府尊大人！”
王廷和俯身微笑地请王明起身，语气温和道：“哎呀！诚德！你快快起身，不必拘泥！”
王明缓缓地起身，并没看到王廷和脸上有多么客气，于是道：“府尊大人，您今日请卑职过府有何吩咐？”
王明在官场沉淀的时间短说话也没太多方法。在官方上都是拐弯抹角的问话他实在受不了。不如直接了当把话说明白，直接解决各种问题。
见王明开门见山，王廷和脸色变得平和，道：“先坐坐，喝喝茶。本官只是想请你来讨教一下扬州府的事。”
王明听到王廷和要找他问扬州府的事，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道：“是下官愚钝，扬州府出兵剿匪的事情忘记和大人汇报！请大人海涵、见谅！”
“无妨，无妨！此次你有功！初始（周新的字）跟我说过你剿匪的事，只是你还没习惯到我这里汇报而已！”王廷和语气平静道，脸上没有显露出一点情绪。
虽然王廷和说话很平静，但是王明听得出来王廷和的语气中话里有话。这是在责备王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王明也知道大事不报上官这是犯了官场大忌。王明只好语气诚恳地道歉：“王大人，此次是卑职的总旗带了七百多新兵在六合一带训练，碰巧遇到方家墩匪部来袭扰，顺带就将其剿了！”
“哦？是吗？在六合县练兵能剿到扬州府高邮县境内？”王廷和听到王明的解释内心不由好笑，冷哼讽刺道。
“大人误会了！卑职的兵本是在六合县练兵，遭遇土匪袭扰便一路追击到仪真境内。本来就想回防六合的，但后来方匪人多势众挑衅，我部的将士又血气方刚，一鼓作气追到高邮境内团灭方匪！”王明自然不会实话实说暴露大铜山发展计划，直接和王廷和打起了马虎眼。
“荒唐！匹夫之勇！这么重大的事情也不经本官汇报？你竟然私自放纵部下任由在扬州府胡作非为？”王廷和语气变得更加严厉起来，说话情绪也变得暴躁起来。
不怪王廷和发脾气，王明这样说话的态度简直就是不把他王廷和放在眼里！王明也不懂得自己的身份，也不会给他王廷和台阶下。这哪里能让从都城顺风顺水过来的王廷和满意？王廷和之前的接触的都是等级森严的社会，而王明则是二十一世纪人人平等的相处方式。
两人处世方式断然出现了分歧，王廷和不像周新那样豁达，他的性格是睚眦必报的。就算你敬我一尺，也是要敬着的，因为不论地位和官职都是让王明遥不可及的存在。
王廷和今日就是要给王明上一上眼药的，让他知道只要不听他王廷和的话，不能按照他的吩咐来办事，王明就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随时成为阶下囚！
“府尊大人，事已至此。解决了方匪也是为了六合县周边的防务安全考虑，卑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主动剿匪既可以让乡兵团练有作战经验，又可以主动防御外来的土匪，还我江宁安定。也不知府尊大人忧虑什么？”王明的语气不卑不亢，看着王廷和道。
王廷和没想到王明的言语然如此直接生硬，难道他不知道越境作战有违祖制吗？天塌下来，倒霉的就是他王廷和了！
在王廷和看来这些动作在官场上来说都是危险的，搞得不好要丢官掉脑袋的！而在王明这里居然完全无意识，这样的做官思想是很危险滴！
“诚德啊！为官之道行事不可鲁莽，需要三思而后行！此次过来呢，本官就是想了解一下陶家庄和章庄的事，要是朝廷怪罪下来，本官也知道个明细，想好对策对应！”王廷和不想王明硬刚，即便他想马上拿下王明，他也不敢保证江宁府会不会出乱子。
毕竟王明手里有比较精锐的乡兵，还把每日从各省过来的流民控制的很好。万一拿下了王明，王明手里的乡兵和流民乱起来谁能控制得住？再加上如今整个变乱的世道，朝廷的武官地位在文官面前慢慢地太抬头了。
虽然王明现在只是一个正八品的文官，但在整个江宁府还没有一直能替代他的武将。他王廷和看过李彬的李字营，那简直就是徒有其表，败絮其中。真正要能稳住江宁局面和人心的，也只有王明手里的这一支乡兵了。
金正明的态度现在还未明朗之前，王明是不敢动他的。周国的铁骑已经快到徐州了，如果将王明拿下，这江宁的防务将没了主心骨。要是一时找不出替代王明的人手，这个人就不能轻易动。等到条件成熟允许，朝廷派人来接替王明的乡兵，再动王明也不迟。
“既然府尊大人要了解这两地的战况和详情，那由卑职来给大人禀报，让大人对其战事能做出准确判断。如果朝廷怪罪下来，那就把我王明推出去顶罪就是了！”王明的语气也缓和了一些，觉得没有必要和王廷和在这里浪费口舌，志不同道不合，多说一句话都难受。
一个是迷恋权位的人，一个是对官位来说没有多大兴趣的人是说不到一起去的。
章庄是陆宁和方家墩遭遇战打响的地方，陶家庄是围堵方家墩使其伏法的地方，王明用了一炷香时间把两地战事详细描述了一番，也把战事惨烈情况做了汇报。
“什么？你们乡兵只有一千多人，战损就五百多人？那江宁的防务怎么办？还有你的乡兵还有人吗？周国的铁骑要是围了六合县你们如何抵挡？”听了王明的汇报，王廷和越听越心惊，不由从椅子上站立来问道。
在他了解的数据里，王明手里的乡兵最多一千多人。因为王明能报到官府明面的只能那么多，也只允许那么多！
通过这一战，就让王明的乡兵损失接近一半，江宁八县防务、治安如何处理？想到这些王廷和不由着急起来。
他觉得还是不能太指望乡兵，这些全是一些武勇之辈，需要他们的时候还靠不住。如今这些乡兵损失将近一半的人数，还不是在自己本土战死的，白白便宜了扬州府！你说气不气人？
这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江宁府要跟着被黑锅，朝廷要问责江宁府难辞其咎的！
“只能慢慢招募了，一个月内补齐人数问题不大！”王明自信满满地说道。
王明手里快八千兵，在朝廷的账簿上只有一千多人，要补足几百人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从都城出来的王廷和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当兵的人地位低下不说，薪俸也是时常拖欠。再加上处于随时要国战的局面，老百姓们又不傻！谁愿意这个时候去送死？在杭州招募兵丁简直比登天还难，难道来了江宁府一个月就能招募五百兵？且让这些兵能快速能上战场守城？
王廷和在固有的观念中是不信的。于是问道：“既然诚德你如此自信觉得补充兵员没有问题，那本官就不追究了！但是你出兵高邮的事要是朝廷怪罪下来，你需要拿个章程出来，相信过几天朝廷会来圣旨，本官觉得朝廷的问责几率会很大，你做好准备如何回圣上的话吧？”
王明觉得王廷和与周新比起来层次差太远了，也不想和他多说，于是抱拳道：“是，大人，卑职会尽快准备好章程来对应朝廷的问责。”
“对了，还有你的乡兵什么时候回来江宁内城驻扎？你的练总衙门已经交付了，乡兵不可在城外待得太久！”
“回大人！等六合县的新兵回来了就驻扎在练总府里！”王明耐心回道。
王廷和叫王明来的目的达到了，一是给王明敲敲警钟，让王明能知进退，二是让王明能把自己放在眼里，毕竟他现在是整个江宁的知府，周新是过去式了。三是他要更好地去掌握乡兵动向，不允许乡兵再给自己捅娄子了。
王廷和与周新处事方式截然不同，让王明有些难受。周新是支持在八县剿匪的，到王廷和这里竟然是惹是生非。王明内心里有着一团火，但是想想周新话：小不忍则乱大谋，于是笑笑与王廷和作揖告退。
出了府衙，王明呼吸到新鲜空气，一扫内心的阴霾，对着王铁柱道：“走！去备一点礼物，咱们去爵爷府！”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