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母女三代人的苦难
我的奶奶就是我的外婆。因为一直由她抚养我长大,所以我不叫外婆,我只叫奶奶。
我20岁时,我的奶奶65岁了,有个词叫风烛残年。
而我只有20岁,正值青春。我正值青春,可我却也像65岁一样,叩问生死命运。
我奶奶陪伴了我的童年,我的小学,我的初中,我的高中,现在是我的大学,她陪不动了。她倒下了。她在某一天无事坐着的时候突然左半身中风。此后几年中一直靠右半身和一只铜拐杖活着,直到71岁去世。
我记得我5岁的时候,奶奶依然背着我徒步走很远的路,那时候的路已经不是纯粹的泥路,泥路不好走,有太多的水坑。很多路都是石子路,路是好走的。就是有点长,通常要走一个上午。那是背我去改嫁她乡的母亲那里。
我童年的温暖大都来自奶奶那里。母亲改嫁。父亲再婚。
我童年的记忆也大都来自奶奶的叙述。每次去母亲那里,大都是母亲有难以解决的事情需要奶奶出面。
我记得那是一条诡异的石子路,我每次和奶奶一起去或者一起回来都会捡到几张一元钱的纸币。这让当时年幼的我充满困惑,那么多大人走过,为什么总是被我这个小孩捡到。父母离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不详的孩子。路上无缘无故捡到钱也让我有莫名的恐惧。害怕那是在隐喻我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而我只想做回一个普通的小孩。
我不记得母亲改嫁她乡的那个村庄叫什么名字了。我只可以记起我和她在那里一起生活的几个片段。
有一天早上我醒来,母亲坐在床对面的马桶上,正对着我,她手里拿着卫生棉,她说她流好多血,用卫生棉都没用了。我很恐惧。
接下里就是去医院。母亲是子宫肌瘤。要做子宫切除手术。我看见母亲在手术台上被分开的大腿,腿中间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滴在正对腿中间地上的一只大红桶中。
奶奶把我抱出医院。我不知道母亲那一次做子宫肌瘤手术摘除的费用是奶奶出的,还是我当时的继父一家一出的。
我的继父因为全身长有痘痘而娶不到老婆,当时我小,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病,所以不远千里娶了我母亲这个二婚的女人。只为可以传宗接代。我记得我第一个继父也是个善良的人。她说以后就把我当成自己女儿扶养长大。
我奶奶的方案是建议妈妈和继父领养一个孩子,而我由她带回去扶养。这两个方案继父的妈妈都不同意,坚持一定要生一个自己血脉的孩子。所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妈妈再一次离婚。至于第二次离婚之前受到的各种折磨也是从我奶奶那里听到的。
在还未离婚之前,我已经在母亲改嫁的村庄开始上幼儿园。那段世间虽然平和,对我却也有伤痛的记忆。
比如说在领家的小孩家玩,对方会突然恶意陡生把我按趴在地上,坐在我身上打我。直到有大人路过劝开才罢手。小孩的世界有时更遵从原始的弱肉强食。
再有在幼儿园里的中午,老师关门后把教室的钥匙交给当时的班长。我书包里有一元钱。我想让班长打开教室门让我拿出一元钱,我想买一袋红枣吃。我清楚记得那个小女孩说可是可以但你要分一半给我,并且不能告诉别人。我迫不得已就同意了。
还有一次,老师的儿子在路上摔倒了,我的确没有去扶他,但也仅限于此。可是后来这件事发展成老师的儿子摔倒了,我从他身上跨过去。老师罚我站着上课。
我从没有为这些事反抗过。我似乎很习以为常各种苦难。
后来我听我妈妈和我奶奶说我实在带不了小孩了,你帮我带吧。于是我就转学到了我奶奶村上是幼儿园。奶奶说她去接我的时候,我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理她。带我回来好久以后才开始说话。
回到奶奶村上,妈妈会托人给我寄蜜枣过来,那是她挑马兰头卖的钱。
我也会听到妈妈的事情,妈妈受不了婆婆的冷言恶语“猪都能生一窝”妈妈那时候会反击我不是不会生,我已经生好女儿了。长时间的纠缠这件事,妈妈精神也开始崩溃。她在晚上离家出走,却被夫家在半路抓回来,在半路就开始打她,脱了她的衣服用凳子砸她。也许奶奶说的太绘声绘色,这个夜晚妈妈被脱了衣服用板凳砸的画面一直刻在我脑海里,虽然我没有亲眼见到。
每次奶奶把我寄在领居家,晚上和我爷爷一起出动去找我妈妈,我知道我妈妈又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