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拉∙艾纳
“嗨，大探长萨克斯，我就知道你找我就一定没什么好事。真没想到，这次你们居然能拿到搜查令。”莱拉站在了艾尔达面前。
“凡事都有第一次，乐园首席科学家艾纳博士。”
“不过你要知道，只要乐园集团董事会里有人反对，随时可以阻止你们的行动，甚至让你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法再拿到任何与乐园有关的搜查令。”
“哦，既然我们现在可以入园搜查，以你话中的含义来推断，乐园董事会至今仍然默许我们入园？”
“艾尔达，你得小心点......按照约定，我会配合你们的搜查，但你现在叫我出来有什么事？”莱拉转移话题，避开艾尔达的试探。她脸上的表情仍然是一种天然的自信，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神情间透出疲惫，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变深了，但这并不影响她依然动人的容颜。
“啊，对不起，真是麻烦你了，上次来找你之后，又好久不见。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正好路过你这里，想找艾纳博士聊几句。”艾尔达递了一支烟给莱拉，并帮她点上。
莱拉微微笑了下，吸了一口烟，挨近艾尔达身边坐在同一块石头上，她眯着眼看了一眼香烟，“还是抽以前的牌子，你这人真是二十年来一点没变，这烟真的太呛人了。我毕业后回来遗忘之市，在这里的研究所也十年了，除了八年前一次同学聚会和你私下见过面，平时你都没约过我，哪怕喝一杯咖啡都没有，怎么说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吧。”
“这几年案子多，的确有点忙，后来的同学聚会我也一直没时间去。”
“哼，够了够了，省心吧，你不用在我面前解释什么，上次来西区找我是因为案子，今天也是因为案子来的吧，倒是这个乐园总把我们联系在一起，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这个地方。DNA报告出来了，脚的确是属于佩雷兹的，你就想知道这个对吧。听说你的那个老搭档神通广大，一会儿就变出了遗忘之市法官的搜查令，把西区的研究所搞得天翻地覆，刚才已经把报告和证物都取走了。”
“谢谢你，莱拉，来见你不是因为DNA报告。平时周末你有空吗？过些日子，等案子有些眉目后选个周末的晚上，我想约你吃饭，好吗？”
“可以啊，去城里吧，我在这个地方挺闷的。”
“好极了。你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还不错，工作上一如既往，你知道我喜欢我的工作，也喜欢惊喜，这个林子从没有辜负我。情感方面嘛，就没啥好说的了，男人们都对我敬而远之。”
“男人们都瞎了眼。”
“哼，没想到你也会逗人开心。”莱拉一阵娇笑。
“这片林子现在的状态怎么样？与以前相比，有什么特别让人值得注意的地方吗？媒体报导的我都知道，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是指哪方面？运营方面吗？你不会请教我科学问题吧。”
“所有方面我都有兴趣，你就和我聊聊乐园吧。”
“真难得，中学的那次成人仪式后，只要我一聊乐园你就变脸，看来你也不至于一成不变。运营非常成功，现在已经种植了超过一千颗欢乐树，栽培容胚的私人预订有两千多个。你知道从接受容胚栽培的预订起，到成功种植一颗欢乐树，总共的费用是巨额的，这还不包括种植成功后持续维护的收费。实体的运营发展也让公司的财务和融资很成功，我持有的那些乐园股票也已经让我赚了一大笔钱。”
“恭喜你了。容胚栽培就是种植的前期准备对吗？”
“可以这么说吧，因为容胚的栽培需要三年时间，所以有意向的人会提早来预订。在整个过程开始前，我们会采集他们特定的细胞与我们专利的基础生物进行融合后培植。容胚生长成熟后，委托人就可以在成熟当季过来完成种植，种植的过程你也亲眼见过。”
“来委托的都有些什么人？我知道你们不会透露委托人的个人信息，我的意思是，是哪类人群？”艾尔达又点上一支烟，他每次在思考的时候就犯烟瘾。
“当然是有钱人！这么说吧，世界上一小半的富翁、他们的家人都在我们这里有预订，甚或已签过委托合同。至于已经开始栽培容胚的，或已完成种植的，是老年的男人居多，也有女人和中年人，也有些患病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患病的老年人，健康的、年轻的人较少。”
“恕我直言，这些人花钱买生命的延续，所谓的欢乐树永生，是真是假？有人说是谎话。”
“你是指那些阴谋论者吧。怎么可能是谎话，我能够很负责的告诉你，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
“可是他们的大脑都会退化，身体的器官、细胞都会发生很大改变，当事人在种植后又没法开口说话，怎么能够证明那个人还在？或者换个说法，怎么证明欢乐树仍然是那个人呢？”艾尔达看着莱拉的侧面，盯着她的眼睛。
莱拉转过头来，正视艾尔达的眼睛说道：“人身上绝大多数的细胞都是有寿命的，你身上有些细胞的寿命只有数月，大多也不会超过七年，它们死亡降解后再生。而人的寿命却远比这要长，所以组成一个人的细胞几乎都会在一生中被多次彻底替换，那么你告诉我，你还是二十年前的那个艾尔达吗？”
“当然是。”
“当然是，你能那么肯定，因为即使身体细胞全换了，意识和记忆也是能够存续的，脑袋里的神经元是不会被替换的，它们也无法再生。人成为了欢乐树，部分大脑和神经网络退化了，但意识和记忆的活动还都是存在的。欢乐树是有大脑的，神经元甚至可以再生，在某些方面的活跃程度远超人脑，思维活动也是可以用仪器证明的事情，我们甚至能捕捉和解锁欢乐树的部分主体体验。”
艾尔达吸了口烟，打了个冷战。
“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法说话？至少我不会这样下定论，你用传统的方式无法听见，并不代表他们无法交流。算了，我看你也无法理解。”
“我看过那些广告宣传，但我无法理解这些。”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一直就是个保守派。记得你以前就说过，如此延续生命，还不如死去。但人与人的想法本来就是不同的，信仰的事物也不同，比如我和你的差别就很大。你信奉你的正义，我信奉自然科学，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信奉的事物能推进我们这些个体前行，就并不影响我们共存。”
“嗯，没错，共存，只要不影响他人的生存，不剥夺他人的自由，不触犯法律就好。”艾尔达似乎陷入自己的沉思，自言自语般说道。
莱拉看了艾尔达一会儿，皱了皱眉头，“你是想表达什么意思？你在怀疑乐园吗？哼，二十年了，对你来说我们一直是个犯罪集团，是不是？”
“可不能这么下定论，我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侦探不具备威胁。但乐园的确影响着、决定着人的生死，而且这个案子的确是发生在这里的。”
莱拉摇了摇头，丢掉了手里的烟头，“够了，大探长，再继续说下去，我们又将回到十八年前的那场争论中。我今天完全没有兴趣，得回研究所了，我下午还有个实验报告。”
“哦，好，谢谢了，莱拉，别忘了我们的约会，也许几周后，等我定好餐厅后通知你。”
“我很期待，祝你早日破案。”莱拉站起身往远处的吉普车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