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印象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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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的一场雨后，我走在校园里，先是看见橘黄色灯光下草丛旁的一只黑猫孤独的背影，后下天桥走在安静的校道上，湿爽的水汽和渐进入夜晚的天色突然让我感觉时令已入夏季，从而忆起夏日的许多事情。

01恬静安宁

租住的屋子门前种着两棵柚子树，到了夏季，蝉的鸣叫声就从这密密的绿荫里传出，住户们早已习惯夏日的蝉鸣，即使午休的时候蝉鸣声响彻庭院也能安然入睡。

屋内的母亲低着头，怀里躺着她心爱的、未完成的十字绣。那时候的我还在上小学，一整个暑假的中午都会看到母亲取出装着十字绣的白色袋子，坐在床沿边细细地绣制。母亲缓缓摊开折叠着的十字绣，不一会儿，十字绣就像一幅画布那样展开在我的面前。画上有由金线绣成的五个大气又不失精巧的字——家和万事兴，这也正是这幅十字绣的名字，后来姑妈乡下房子建成，母亲特意将这幅绣了很久的十字绣送给了她。有一次放假我到姑妈那边玩，在她家二楼的客厅的一面墙上看到了那幅十字绣，看着墙上的十字绣，我的内心有种难言的感觉，它让我想起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乌黑的长发，明亮的双眼和挺直的腰板。

很长一段时间我弄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总能准确地绣制出不同精美的图样，直到看见母亲对着一张布满不同颜色的点的图片，用一支墨蓝色中性笔在白色的绣布上进行标记，我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作为小孩子的我，总不甘心于在一旁观看，小手伸向了床上散布着的各色丝线，小心地抽出一条蓝色的线，从针盒里取出一枚针，撕下一张空白的草稿纸，学着母亲的针法在纸上绣下了自己的名字，绣完之后兴奋地拿给母亲看。纸上别扭的小字让母亲笑出了声，我知道母亲在嘲笑我手笨，一瞬间红了脸，甚至有些生母亲的气，手上的纸被我捏成一团丟到了地上，我口上还一个劲地说一点都不好玩。母亲却一点也不生气，又低下头去绣制，一穿一提，丝毫不倦。

初中的时候我写了一篇有关刺绣的作文，大概写的是一个娴静的江南女子，在细雨濛濛的季节里，在一间粉墙黛瓦的屋舍里，在一张简朴的桌子旁专心绣制出不同精美的图样，任岁月一页页翻过，守心不移。这篇作文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没有去过江南，只看过一些描写江南风景的书，我没有亲眼见过江南女子刺绣，我只见过母亲认真绣十字绣的模样。母亲后来又绣制了三幅十字绣，分别是年年有余（图上两只金鱼相对）、八方来财（图中有金黄的太阳、茂密的大树和八只雪白的仙鹤）和花篮时钟，都挂在我新家的墙上，每每看到这些十字绣，总会想起从前的夏日，忆起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02清凉甜蜜

小时候的夏天，人们在家里常常能听到骑着单车的小贩的吆喝声，尤其是卖冰棍的小贩，他们往往能赢得孩子们的喜欢。母亲一向节俭，不舍得花钱给我买上那么一条冰棍，所以我常常羡慕隔壁屋的小孩，因为他的母亲会给他买冰棍。

有一天母亲从外面带回一个方形的小盒子，我兴奋地以为是雪糕，开心地跑向母亲，拿起盒子一看却不免失望，盒子封面上写着龟苓膏三个字，正中间有一个白色的碗，碗里盛着类似豆腐块的东西。母亲一个人在厨房捣腾了许久，然后端出一锅黑糊糊。母亲尴尬地说不是很成功，毕竟第一次做，可能是水放得太少了，还是可以尝尝的。母亲用勺子从锅里捞出几块黑糊糊盛到我的碗里，再轻轻地捣弄几下，最后加入三勺用白糖熬成的糖水。老实说，母亲第一次做的龟苓膏并不是很好吃，碗里的龟苓膏大多结成一个个小块，吃起来像是在嚼面粉，好在糖水是甜的。母亲看到我皱在一起的眉毛，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是在为浪费掉这包龟苓膏粉而感到惋惜。

母亲再做龟苓膏就成功了许多，碗里的不再是黑糊糊，而是富有弹性的“豆腐块”，滑溜溜地吸入嘴里，夏日的清凉在我嘴里迸发开来，好不满足。母亲看到我的笑脸后笑得比我还开心并说下一次还给我做龟苓膏。母亲后来还熬过清补凉，家里有冰箱后做过冰棒。长大之后的我很少吃冰淇淋，偶尔会买一碗龟苓膏或清补凉，但是吃起来却没有了从前的欢喜，不知道是现在好吃的东西太多，还是我更喜欢母亲亲手做出来的龟苓膏和清补凉。在我的记忆里，夏日的清凉好像只存在于母亲亲手为我做的那一碗龟苓膏中。

03担忧紧张

以前的小孩子很喜欢看电视，而且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电视里精彩的画面让孩子们移不开眼，甚至父母要关电视时他们会嚷嚷着再看一会，如果父母无情地按下关机键，一些孩子多半会哭闹以表达自己的不开心。母亲跟我和妹妹约定好了只有周末我们才能看电视，所以周一到周五母亲会将遥控器藏起来。好几次我和妹妹趁着父母上班不在家，一放学回到租住的房间，就开始在屋里的各个角落搜索遥控器，藏的地点不外乎床底、柜子里衣服底下还有电视机后面。但是母亲总是能知道我们偷偷拿出过遥控器来看电视，所以她干脆把遥控器锁在电动车的座包里，我和妹妹每次站在门口看着母亲骑车去上班心里总会莫名地失落。

夏天的夜晚偶有凉快的风，庭院里的住户们吃过晚饭后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唠起了家长里短，房东奶奶则坐在阶前空地的小板凳上，摇着一把蒲扇，静静地听着住户们闲聊。

月亮越升越高，我和妹妹跑到别人的房间里看起了电视，当时电视里播的是《封神榜》，正看到姜子牙与众妖怪施法布阵打斗的场景。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呵斥，我和妹妹抬头看见了门口穿着工作服的母亲。母亲脸色异常地难看，她当着其他住户的面说，“真急死人，打了十几个电话都不接，以为两孩子跑出去了，害我担心受怕，急急忙忙跑回来。”

我一直都记得那个夏夜，当母亲拎着我和妹妹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我能感觉到母亲刚刚快要哭出来了。从那以后，我和妹妹再也不敢跑到别人房间里去看电视了，为了不再让母亲担心。

04纠结沉闷

孟母为了她的孩子能有良好的受教育环境选择三次迁居，我的母亲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意识，她知道一个良好的受教育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有多么重要。

三年级时学校随机打乱学生序号进行重新编班组合，母亲想让我继续留在林老师那个班。林老师是我二年级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老师。我很喜欢林老师，所以常常回到家后跟母亲说起她，母亲也从别的家长那里得知林老师是一位非常负责任的班主任，孩子交给她来管，孩子的品德不会变坏。可是最终我被分到了另一个班级，在那里的一周，我跟母亲说了班里发生的事情，大概就是现在所在的班级的同学不怎么喜欢学习，总是做一些令老师生气的事情，我待在班里也没有朋友。母亲听完这些话，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那天下午，母亲拉着我的手走进校长的办公室。母亲请求校长把我调回到林老师那个班，说着说着，母亲哭红了双眼，眼泪滴在办公室的地上，我那一瞬间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哭，只记得校长答应了母亲的请求。下一周，我回到了林老师那个班，见到了以前很多要好的同学，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亲切欢喜。

再一次见到母亲愁闷的脸是在我小升初的时候。那一年县里的新梅溪实验学校（前身为公立的梅溪学校）面向全县招生，并且考试成绩前两百名学费全免，但前两百名开外的学生每年要交七千元的学费，三年下来就要两万多，这在当时是一笔昂贵的学费。很多家长不舍得花这个钱，虽然梅溪学校是县里的龙头学校，但他们认为公立的初中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家孩子考到前两名自然欢喜不过，考不中就参加县里的摇号分配（随机分配到县里的任一公立初中）。

因为我没有考到前两百名，所以当时母亲很纠结，家里的气氛也很沉闷。临近摇号分配的那段时间，六年级的班主任知道我的情况，便打电话过来劝导我的母亲，说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不必花那个钱。母亲很清楚如果不花这个钱，那就只能让她的孩子听从命运的摆布，被分到好的初中或不好的初中到时都只能接受。

母亲最终选择花钱让我去县里最好的初中念书，我记得很清楚，母亲当时对我说花了这个钱就要好好念书，要对得起这份血汗钱。尽管当时父亲是有点反对花这个钱的，认为上初中怎么能花这么多钱呢，母亲再一次践行了她的主张——为孩子选择一个良好的受教育环境。

那个夏天是纠结沉闷的，凉快的风吹不到我的脸上，出结果后我自己也很失落，是母亲为我创造了一股清新鼓舞的风。

05简单幸福

初中那会，母亲辞掉了工作，每天接送我上下学。当我拖着汗涔涔的身体走出校园时，母亲目光里满是心疼，叫我不要这样拼命，中考体育跑步尽力就行，身体最重要。终于把气喘匀的我笑着对母亲说我今天跑步得了第一名，快接近满分了，母亲仍是心疼。

晚修结束后，当我走出校园时，总能听见熟悉的喇叭声，总能看见母亲的笑脸。电动车徐徐劈开夏夜的沉闷，路上的风吹散了身体的疲惫，橘黄的路灯散下一片光明，不一会，我便回到了温暖的家。

回到家后，我的肚子不自觉地响出了声，母亲很自然地说，“我到厨房去给你下一碗面。”当母亲把碗端出来时，上面盖着一个金黄的鸡蛋，母亲总是记得我吃面喜欢加个鸡蛋的喜好。每次过生日的时候，母亲也会为我做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我过生日的时候可以不吃蛋糕，但一定会吃上一碗加了鸡蛋面。

此时窗外下着雨，凉意透过窗侵入我的身体，但我却丝毫不觉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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