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病毒进化成怪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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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巴亚病毒研究所，弗格森所长站在显微镜前仔细观察着一个样本。他的眉头紧蹙着，可见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神色凝重，不时地耸动一下喉结。助手莫尼卡站在他的身侧，双手捧着一个文件夹。
弗格森终于把眼睛从显微镜上移开，伸手调整了一下口罩的角度，掏出一块纸巾擦了擦额头，望向莫尼卡，又耸动了一下喉结，终于艰难地开口：“极度恐怖。”然而他没有说下去，而是问：“病毒的培育情况如何？”
莫尼卡早想说话，但当他问她时，她反而犹豫了，神色紧张。她把文件夹展开，递向他：“如您所说，极度恐怖！”
弗格森的眼睛里闪出一抹不安，接过文件夹，把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凝成两个小三角。
片刻，他说：“巴亚病毒可能将取代人类。”
“啊，”莫尼卡吃惊地叫了一声，随即调整了一下表情，“弗格森先生，我看您是不是神经过敏了，病毒可能会消灭人类，但它毕竟只是非细胞生物，怎么可能取代人类呢？”
“绝不是危言耸听！”
弗格森说完这句，就转身走开。他的步伐沉重而急促，他向一侧的病毒培育室走去。莫尼卡急忙跟上。两人进了室内，来到工作台前，台上摆放着一台微波炉大小的，通体透明的培育箱，里面充满了透明的液体。
弗格森扎成马步，把身体放矮，眼睛看着那些液体。莫尼卡个子小，不用扎马步，只须弯下腰就能让目光与培育箱齐平。她聚起目光，认真地观测着那些液体。忽然，她惊疑地问：“那些灰色的斑点是什么？先前我过来看时还没发现。”
“它们就是巴亚病毒！”
“什么？”莫尼卡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您的意思是说病毒居然能长大，而且长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简直闻所未闻！”
“是的，”弗格森沉重地说，“它们在以一个人类无法想像的速度在成长着，它们已不再是非细胞生物了，它们完全能够离开宿体生存……”
“这太可怕了！”莫尼卡喃喃地说。
“它们在宿体内，会导致宿体死亡，但它们并不会死亡，它们会随着宿体排出的体液继续生存着。到了它们生长到足够大时，就会以独立的生命出现，像一条狗，或一只猫，抑或一个人，但它们不是一个，而是数以亿万计……”
他忽然住了口，目光痴痴的，仿佛已看到了那副可怕的场景。
2
巴亚小镇是巴亚病毒的发源地，镇上有将近五千人口，多数人都已感染了巴亚病毒。全镇已被完全隔离，不许进也不许出。警方和军队以及医护人员在小镇周边安营扎寨，全天二十四小时监控着小镇。
某个居民屋内，十一岁的小男孩卢克，正在和八岁的妹妹思琳玩着积木，不时地传出哥哥的嘻笑声和妹妹的埋怨声，母亲维娜正在厨房里弄着晚餐。这是一个单亲家庭，男主人康纳已娶了新的老婆，早已移居他处。
维娜和她的一双儿女，是小镇上少有的没被感染巴亚病毒的人。
思琳专心致志地搭着积木，无意间抬头，她的目光被门口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手指往门口指着。忽然，她大叫一声：“哥哥，有虫子！”吓得急忙躲在卢克的身后。
卢克随着她的手指望向门口，见从门缝钻进来几只蚕豆大小的灰色虫子，它们跳跃着向他们靠近，极欢快的样子。
卢克随手抄起一块积木砸过去。积木以极快的速度落在那几只虫子中间，砸死了几个，而门缝中又有更多的虫子钻了进来。
“去屋角躲着！”卢克往后推了一把妹妹，同时双手不停地抄起积木砸过去，左右开弓，一边叫道：“妈妈快来，虫子要吃我们了！”
积木不停地落下，砸死一只又一只的虫子，然而虫子像潮水似地从门缝拥进来。
维娜听到喊声，从厨房跑出来，立刻被吓住了。
她双手捂着嘴，迟疑了一下，转身回到厨房。她急速转动着身体寻找着工具，觉得哪个也不称手。这时她看到了灶台上的平底煎锅，一块牛排在煎锅里滋滋地冒着油气。她不及细想，抄起煎锅抖了抖，牛排便跳出煎锅，落在灶台上。
她提起煎锅冲了出去。
卢克还在用积木砸着地上的虫子，一边后退，那些虫子已离他不远；思琳则躲在屋角瑟瑟发抖，害怕得忘了哭，用牙齿咬着双手的手指。
维娜跑到卢克前面，说了声：“往后退！”便挥起煎锅，用煎锅的平底砸那些虫子。算是找对了方法，一砸一大片，而且煎锅刚从灶上拿下来，带着高温，锅底接触到那些虫子时，滋滋地冒着白烟，散发着腥臭的气味，令人作呕。
卢克并没听母亲的话往后退，他看到母亲的方法起了效，便跑到写字桌前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课本，用打火机点燃，待烧旺时，向地上的虫子群中扔过去。那些虫子挨着火的，当时就被烧焦了，附近的虫子仓惶逃窜。
维娜边挥舞着平底锅边喊：“烧了课本，你不上学了吗？”
卢克说：“我们都被隔离了，还上什么学呢？”
说完，又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点燃，扔了过去。
3
夜晚的街道寂寞凄清，昏黄的路灯散发着慵懒的光。由于巴亚病毒的影响，许多地方下达了封城令，就连一些住宅小区也限制了进出，定时开放，夜间是不允许出去的，但康纳还是披上了外衣。
他的新妻子艾娜不悦地看了他一眼：“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哪也不去，屋里呆着闷，到小区里随便转转。”
“又去给她打电话吗？”艾娜猜测道，语气中带着一股醋意和怒意。
“不是，”康纳解释着，但语气里明显有些心虚，躲闪着艾娜的目光。他系好了衣服的扣子，正要开门，艾娜快速走过来拦住他，伸出双手把他的扣子一只一只地解开，脱下他的外衣，返回去挂在衣架上。
康纳不安地望着她，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没说出话来。
艾娜挂好衣服，又从衣服的兜里掏出手机，递向康纳，“打吧，干嘛要出去打？”见康纳呆立不语，她便走了过去，把手机塞进康纳的手里，“现在哪都不安全，就在家里乖乖地呆着，别给政府添乱。”
说完，转身离开了。
康纳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迟疑了一会儿，望望艾娜走开的方向，见她正在阳台上翻弄着一个七彩条纹的大布包。他便走进了厨房，在北面的窗前站下，拨出了前妻维娜的号码。
“你们还好吗？”他压低声音说。
“还好，我和孩子们都没被感染。刚才家里来了一群虫子。”维娜的语气有些疲惫。
“虫子？什么虫子？”
“不认识，以前从没见过，圆圆的，像蚕豆那么大，灰色的，跑得很快。”
“它们伤人吗？”
“不清楚，我们把它们全打死了，没打死的也都跑了，它们怕火。卢克把好几本课本都烧了。”
“小混蛋，烧了课本不上学了吗？”
康纳骂着儿子，脑海里浮现出卢克那张清秀的小脸和那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他已好久不见他了，他开始想他了，以及总是被哥哥捉弄，却又总是跟在哥哥屁股后面的思琳。
“他巴不得呢。”维娜说。
“照顾好孩子们，还有……你自己，我暂时不去看你们了。”
“不用来，我们很好，你也来不了，整个小镇全被封了。”
得知前妻和孩子们安然，康纳放下心来，挂了电话，舒了口气，看到艾娜还在摆弄着那个大布包，她已把布包里的东西翻了出来。那是一只小型的热汽球，艾娜喜欢尝试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可她又像思琳一样胆小，这个热汽球买回来她就没敢坐过。
康纳说：“无缘无故地把它翻出来干嘛？”
艾娜抬头笑了一下：“要是哪天封城了，我就乘坐它上太空去。”
4
夜晚的街道空无一人，巴亚病毒研究所大门口的岗台上，笔挺地站着一个年轻的士兵，双手紧捧着一支MP40冲锋枪。他的一双眼睛有神而有力，专注地盯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
他的眼力再好，也不可能看到远处街面上的一口浓痰。那口痰里，似乎有些小生物在微微地蠕动着。渐渐地，那些小生物就呈现出了颜色和形状，肉眼能分辨了出来，它们一个个地从痰液里跳出来，飞快地向远处奔去。
研究所的实验室里，助手莫尼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说：“先生，太不可思议了，它们有的居然长到了老鼠那么大，培育箱已经容不下了！太快了，这才仅仅过了几天的时间。”
弗格森急忙随着莫尼卡进了培育室。
工作台上，那只微波炉大小的培育箱里，透过玻璃罩可以看到那些灰色的斑点都大了许多，有几只竟然有鸡蛋那么大，圆圆的身体，转着一圈生着无数只触手，像灰色的太阳。那些触手会弯曲，会攀在玻璃壁上行走。
弗格森连呼吸也变得颤抖起来，他说：“看来我的分析一点没错。”
“怎么？”莫尼卡问。
弗格森说：“巴亚病毒原本是携带在野生动物身上的，因为人类大肆捕杀野生动物，防护不当，病毒就传播到了人体，破坏人的免疫系统，甚至死亡，但致死率很低。恰当的治疗，加上人体自身的免疫力，大部分人是可以治愈的。
“但是由于人类的不良习惯，比如随地吐痰，把病毒排出体外，散播在空气中。病毒一旦离开人体，与其他病毒不同的是，它会发生二次变异，生命力反而更加顽强，还会长大，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莫尼卡愤愤地骂了一句：“可恨的病毒！”
“不，”弗格森痛苦地说，“是可恨的人类。”
5
“哥哥，哥哥，又有虫子，啊呀呀……”
思琳忽然从小板凳上蹦了起来，哇哇地哭着，中电似的抖着身体，有几只灰色的虫子从她的裤腿上掉落下来。它们又蹦跳着袭击思琳，卢克赶过来，把妹妹扯到后边，提起脚踩那些虫子，左一只，右一只，留在地板上一滩滩印迹。
“怎么又有了呢？”母亲维娜跑了过来，看看地板上的印迹，又看向入户门，她已用面粉糊把门缝和窗缝都糊死了。
卢克说：“不知道从哪来的，可能是变出来的吧，它们会魔法。”
维娜当然不会相信虫子会魔法，她走到门口，用手指一寸一寸地比划着检查那些糊过面粉糊的缝隙，完好无损，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说：“还是再糊一层吧。”
回到厨房拌了半盆面粉糊，为了效果更好，她特意用了热水。
卢克和思琳也过来帮忙，三人一齐动手，又把门缝和窗缝全部糊了一层。
“这回你再进来，我就相信你会魔法。”维娜端起了盆往厨房走。
“妈妈，又有了！”思琳又在喊。
维娜赶忙转身，果然看到刚才被卢克打死虫子的地方似乎有东西在动，她没来得及放下面盆，走了过去，看得更清楚了，那些死去虫子的印迹真的在动，很快便鼓出地面，分解成更多的虫子，只是比原来的小，行动也缓慢。
说小，只是刚分解出来的时候，母子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细小的虫子瞬间便长大了许多，动作也加快了，它们分别袭向三人。思琳又哭喊起来，躲在卢克身后。卢克又提起脚踩那些虫子，维娜也用脚踩，很快便解决完了，留下更多的印迹。
“它们真的会魔法。”卢克喘息着说。
维娜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卢克，拿纸和火机过来，快！”她死死地盯着地板上那些黑灰的印迹，“我知道了，这些虫子的尸体都会繁殖，踩死一只，就会繁殖出更多的来，要把它们的尸体烧掉才行。”
卢克已拿了纸和火机过来，这次是他的作业本。
维娜瞟了一眼，想说什么，似乎顾不上说，几下把作业本撕开，点燃，扔在那些虫子的印迹上。就这么大点工夫，那些印迹上又有虫子生出来，正要乱窜，立刻被火烧死了。
“卢克，把鞋脱了！”
她命令道，自己坐在地板上，把刚才踩过虫子的鞋脱下来，翻转，鞋底上布满了灰色的印迹，一滩一滩的，隐约还夹杂着红血丝。卢克也坐在地板上，把两只鞋脱下，给母亲甩过去。维娜又烧了几张纸，把四只鞋底烤了一遍。
穿好鞋，维娜又撕了几张纸，递给卢克，“好好检查一下地板，哪里有印迹，就把那个地方烧一遍。”
思琳什么忙也帮不上，边哭边说：“我不要隔离，我要上学……”
卢克玩性大起，拿着火机和纸，满地寻找，只要哪块地板的颜色稍有差异，他就点燃一张纸，把那个地方烧一遍。维娜拿着笤帚把纸灰清扫进盘子里，正要往垃圾筒里倒，觉得不妥，就走到窗前，打开一扇窗户，她想把纸灰倒到屋外。
这时，她看到一幕可怕的场景：院子里，黑压压地站着一片虫子。不，是怪兽！它们有猫那么大，圆球形的，四周长着一圈触手，那些触手在不停地挥动；借着月光仔细看，它们的形状和刚才家里的虫子长得一样，只是体型大了数十倍。
维娜被吓住了，张大了嘴，拿着盘子的手也僵在了空中。
有只怪兽似乎察觉到了她，借着触手发力，平地跃起，扑了过来。
6
联合国总部的会议大厅灯火通明，全球近二百个国家的代表参加会议，还视频连线了巴亚病毒研究所的弗格森所长。他此时没穿防护服，可见他是个六十多岁的学者，头发已有些花白，双眼布满了血丝，满脸的疲惫之色。
现场的与会者漫不经心地听着他的论述，他的语气庄重而急促，显得有些暴躁，双手做着大幅度的手势，表情很夸张。
“巴亚病毒是一种新型的超级病毒，它的可怕之处已超出了我们的认知，它随时在发生着变异，每次变异都是一次超级进化，按照这个进化速度，它很快会进化成智慧生物，进而取代人类，成为下一个文明的缔造者……”
与会者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着，伴随着讪笑，会场上有些混乱。
弗格森接着说，语气更加威严：“这绝不是危言耸听！与其他病毒不同的是，巴亚病毒离开宿体后生命力反而更强，会快速地生长，但我们不能捕杀它，因为它死后的任何一点残渣都很快会繁殖出更多的病毒来。
“死去一只巴亚病毒，就可能会繁殖出千万只病毒来。它们在宿体内是一代病毒，离开宿体是二代病毒，死亡之后的再繁殖就是三代病毒……以此类推，一代比一代生命力强，一代比一代的个体大，智慧高，一代比一代的繁殖和进化速度快。
“目前我们能做的是：第一，已经感染巴亚病毒的人群，严密隔离，密切监视，及时处理他们的排泄物。巴亚病毒离开宿体后，只有在超过二百度的高温下才会死亡，所以处理这些排泄物的唯一方法就是焚烧。
“第二，通过电视、广播、网络等通讯渠道在全球范围内宣传，不能捕杀已经离开宿体的巴亚病毒，它们已不是病毒，而是怪兽了。一旦遇上，尽量躲开，不得已捕杀时，需要及时焚化尸体和当场残留。所有的地球居民必须无条件地严格遵守。
“第三，我们研究所会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研究出彻底消灭巴亚病毒的方案。在此期间，全球居民封门闭户，生活所需由附近社区统一供给。那些在外面活动的人员必须做好严密的防护措施，除了防护好不被感染，还得防护好不被攻击。”
他最后说：“以上举措必须马上施行，刻不容缓！”
参会者开始讨论，多数持反对意见，因为他们觉得弗格森所长有些小题大做。
有人提出：“假如这个预测有误的话，毕竟弗格森先生的论调已超出了医学范围，那么全球停产造成的经济损失由谁来承担？各位想想，全球停产，农民不种田，工人不制造，经济持续走低，科技停滞不前，由此带来的落后、贫穷、饥荒、战争等灾难，恐怕要比巴亚病毒本身恐怖得多。”
马上有人附和，有人鼓掌，甚至有人指责弗格森在散播末日恐慌言论。
大屏幕里的弗格森冷冷地说：“这不是预测，已是事实，除此之外，我们别无选择！”
又有人说：“即使巴亚病毒进化成了怪兽，我们也必须对其进行强有力地反击，围剿，而不能任由它们肆意破坏我们地球的生态，那样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人类，从来不会被打败，更不会妥协。”
参会者吵闹不堪，只有少部分人支持弗格森所长的提案，于是表决。表决结果没有悬念，弗格森的建议没被采纳。他变得粗暴起来，双手狠狠地把桌上的文件等物拨弄下去，接着站起，甚至暴跳如雷，跺着脚，张牙舞爪，大声喊道：“你们要为全人类负责……”
画面抖动了几下，呈现出信号中断的蓝屏。
7
维娜的反应迅速，那只怪兽眼看就要扑在她的脸上时，她惊叫一声，本能地关上窗户，并把锁销扳动到关闭位置。那只怪兽就撞在了玻璃上，想必死了，缓缓地滑了下去，玻璃上遗留下来一滩斑斑点点的灰迹。
她吓得不轻，盘子脱手落地，纸灰在空中飘散。
“那是什么，什么什么？”她抚着胸口，大喘着气，语无伦次地说。
卢克见状跑过来，惊疑地看了一眼母亲，又扒在玻璃上往外看，瞬间也惊呆了，他的那张小脸上，一对深蓝色的大眼睛发出奇异的光彩，“这一定是上帝的魔法，他要惩罚无知的人类。”他套用着漫画书里的台词感叹着，回头叫妹妹，“思琳你快看，太神奇了！”
思琳缩在床角，抱着个枕头，拼命地摇头。
“别看了！”维娜缓过神来，把卢克一把拉开，又随手拉上了窗帘。在她拉窗帘的时候，下意识地往窗外瞟了一眼，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些怪兽好像又长大了许多。她失魂落魄地摇摇头，真想把这一切当成一个恶梦。
想了想，她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了前夫康纳的号码。她和他虽然已经离婚，但遇到重大的事情还总是求助她，毕竟她是个女人，需要有个依靠，哪怕只是心理上的依靠。号码拨出半天后没有反应，她把手机拿在眼前，发现没有任何信号。
“卢克，”她无奈地把手机装回兜里，“用你的手机给你爸打个电话，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事，我的手机没信号。”
卢克答应了一声，就跑到写字桌前拿起了手机，“妈妈，我的手机也没信号，”他冲母亲晃了晃手机，拨了号，放在耳边，“打不出去。”想了想，猜测道：“是不是那些怪兽把电话线咬断了？嗯，肯定是的！”
维娜没说话，她没心情理会电话线的事。
卢克打开电视机，屏幕上也是显示没信号，“No signal”两个单词在蓝屏上跳动着。
“妈妈，电视也没信号。”他一边喊，一边操作着遥控器，试图调出节目来。正在扫地的维娜瞥了一眼电视机屏幕，心里忽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视，都是无线网络通讯，不存在卢克所谓的“电话线被怪兽咬断”的说法，除非它们破坏了通讯铁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实在太可怕了；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更可怕，说明她们不仅被封锁了，还被屏蔽了一切与外界的联系。
但她没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担心孩子们会害怕。
思琳躲在床上不敢动，转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着，仿佛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蹦出那些怪兽来。卢克却一点也不害怕，看不成电视，妹妹又无心和他玩，百无聊赖，他就又偷偷地溜到窗前，把窗帘从中间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看。
他的眼睛正对着先前撞死怪兽的那块玻璃，先前只是一滩灰色的印迹，而此时却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鸡蛋大小的灰色怪兽，它们用触角攀附在玻璃上缓缓地爬动着，卢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体抖动了一下，喊道：“妈妈，它们都活了。”
维娜过来看到这个情景，她反倒不害怕了，神色变得凝重，“是的，它们死了还会复活，死了的是一个，复活的是无数个。”用手轻轻拍拍玻璃，那些小怪兽就陆续被震落了下去，她拉上了窗帘，把卢克拉在当地，“给你说了，别管它们。”
卢克侧着耳，忽然说：“妈妈你听，外面有很多人在叫喊。”
维娜仔细一听，果然有不少人在呼喊，隔着玻璃虽然听不太清楚，但可以猜出是镇上的居民正在打杀着那些怪兽，人很多，混战成一片。她忧心忡忡地说：“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根本杀不完，越杀越多。”
卢克思索了一会儿，转身就往门口跑。
“你要去哪？”维娜喊道。
卢克说：“我去告诉他们不要杀那些怪兽！”
8
“亲爱的，睡吧。”穿着睡衣的艾娜袅娜地走到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康纳面前，她把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俯下身在他的额头轻吻了一下，“地球不会爆炸，人类很完全。”
她挡住了康纳的视线，他略有些不悦，但没表示什么，只是抬抬屁股，仰起头回吻了一下她的嘴唇，“你先睡吧，我再看会儿。”他的手扶在她的腰间，轻轻把她往开挪了挪，目光又转移到了电视机屏幕上。
艾娜的面色有些愠怒，但没发作，而是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电视里播放着政府的最新通告，说巴亚病毒研究工作取得了新的进展，已知病毒怕高温，所以计划将病毒严重的城市和村镇用天燃气火墙隔离，请各地连夜部署施工；同时请公民不要过度紧张，尽量减少外出，配合政府的工作。
“火墙隔离？”康纳喃喃地说，他想像不出火墙隔离是个什么景象，但预感到了疫情的严重性，他的前妻和孩子们所在的巴亚小镇是病毒的发源地，也是疫情的重灾区，必然是最先试验用火墙隔离的地区。
艾娜看到他的表情复杂，叹了口气，把茶几上的手机往他前面推了推：“打个电话吧。”
康纳感激地回望了她一眼，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拨出了前妻的号码。
“奇怪，无法接通。”他看看手机，满格信号，于是挂断重打，仍是无法接通。想了想，又拨出了儿子卢克的号码，同样无法接通。他着急了，站了起来，在地上快速地走动，却无计可施。
“邻居的号码有吗？”艾娜建议道。
康纳便停止了走动，拨出了邻居的电话，也是无法接通；接着把巴亚小镇里所有知道号码的居民挨个打了一遍，都是无法接通。忽然之间，那个小镇像是在人间消失了。康纳咽了口唾沫，浑身发起抖来。
与此同时，疲惫不堪的弗格森并没有休息，通过视频开完了联合国大会后，他就换好防护服，戴上口罩，马不停蹄地开始工作。此时，他的眼镜后面，一双充血的眼睛盯着显微镜，但他的表情似乎很兴奋。
莫尼卡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变化，猜想他一定有了新发现，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新发现。半天，弗格森的眼睛从显微镜口移开，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眼睛；接着再盯显微镜，很快又移开，抬头望着她。
“怎么了先生？”
“莫尼卡，你帮我看看，确认病毒是不是死亡了。”
莫尼卡赶忙走过去，调整了一下眼球的焦距，就把它们对准在显微镜的目镜上。
“是的，先生，它们死亡了！”她激动地说，又看了一会儿，她的眼睛才离开了显微镜，“你的实验成功了，先生，把可杀死巴亚病毒的有益菌培养成可传播的细菌，携带巴亚病毒的人类就可以实现零成本治愈。这，这……简直是人类医学史上最伟大的进步！”
她说着，已热泪盈眶。
弗格森也激动不已，摘下眼镜，抹抹眼角，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不过，他的兴奋没持续多久，很快便消沉了下去，颓废地说：“可现在没人听我的，没人去阻止人们杀死那些离开宿体的巴亚怪兽，而我们这个有益菌投入使用，至少还得一周的时间。
“这一周，太可怕了，整个地球将要沦陷。附在宿体上的病毒，属于医学问题，我们能解决；而已离开宿体的病毒，成了怪兽，就不是医学问题了，我们束手无策。
“人类的本性就是杀戮，以前杀野生动物，现在又开始杀巴亚怪兽，而他们忽略了，病毒和怪兽远比任何动物都残暴得多，它们恰恰是通过人类的杀戮实现繁殖。”
莫尼卡不安地望着神色黯然的弗格森，这个她一直敬重的全球顶级医学专家，她分明从他的脸上看出了绝望和无力，就像渺小的人类对于强大的病毒的绝望和无力一样。
9
维娜把正往门口跑的卢克拉住，狠狠地骂道：“你找死呀！”
卢克争辩：“一只怪兽死掉，就会生出那么多的怪兽，他们不知要杀死多少怪兽，巴亚小镇很快就会变成怪兽小镇的，我得去阻止他们。”
“那也不能去！”维娜说服不了儿子，但也不肯放他出去，“回床上睡觉去！”
思琳早早地钻进被窝里，探出头来说：“哥哥快睡觉。”
卢克毕竟只是个孩子，被母亲骂了几句，便不敢声言了，噘着嘴往床边走。他却没乖乖地上床睡觉，而是转着身体四处寻找着什么。他看到了放在电视柜上的插卡音箱，灵机一动，便跑过去，抱起音箱，打开上面的录音按钮。
维娜瞪了他一眼：“你又要干什么？”
卢克清清嗓子，没回答母亲的问话，而是对着音箱大声说道：“叔叔阿姨们，那种怪兽不能杀，它们死后会变出更多的来，杀不完，越杀越多。你们都回家，把门窗关好，等待上面的指令。”
录完，按下播放键，声音很大，卢克很满意。
维娜明白了他的用意，望望门，又望望窗，表示出疑问：“你怎么把它放出去？一开门窗，那些东西就会冲进来。”
卢克抬头望望，向上一指，那里有个天窗。
天窗下放着一把梯子，卢克便抱着音箱，单手攀梯而上，上到屋顶，打开天窗，把音箱设置成反复播放模式，送出天窗外的屋顶，关好窗户，音箱的声音立刻低下来，但仍能听得真真切切，在暗夜里荡着回音。
“这回可以去睡觉了吧？”待卢克从梯子上下来，维娜说。
卢克吐吐舌头，缩缩脖颈，就跑到床上去了。
维娜又说：“老实地睡，别趁我睡着了跑出去胡闹！”
其实她的安顿纯属多余，卢克是个孩子，心事少，钻进被子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
维娜却睡不着，屋顶的音箱吵得她心烦意乱。
巴亚小镇上多是平房，最高的不过二层小楼，所以人口不多，面积却不小，稀稀落落占据了很大一片。这里地处三省交汇处，人流量大，却因行政划分不明而成了三不管地带，慢慢地沦为地下的野生动物交易场所，镇上的居民因此受益良多，也因此深受其害。
所以他们恨透了那些商贩，进而恨透了野生动物，当他们最初看到那些从门缝里钻进来的虫子时，并没有害怕，而只有愤怒，他们以为那些虫子也是一种野生动物，他们见识过太多连名字也叫不上来的野生动物，没什么稀奇的。
他们并没有像维娜那样采取焚烧的方法，而只凭着一腔义愤对它们肆意地踩踏与追杀，以释放自己被压抑了太久的郁闷。有些激进分子，解决掉屋里的虫子，又跑到院子里解决那些怪兽。他们的行动，把不少居民勾引了出来，加入了混战。
卢克的录音通过音箱在小镇上空响起时，街道上已铺满了怪兽的尸体，粘粘的，一滩一滩的，像腐烂在地里的白菜叶。有热心的居民，赶忙跑到小镇外围的警方驻地汇报情况，没想到那里也不消停，无数的工人在地面上铺设着碗口粗细的黄色管道。
10
果然如弗格森所料，不到十天时间，全球各地就陆续出现了那种圆型怪兽，它们有的大，有的小，最大的竟然比人类都高大；有的地区密集，有的地区稀疏。稀疏的地区，用不了两天，也会变得密集起来。全人类都恐慌了，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街道上，乡路上，密密麻麻全是那种怪兽。
勇敢的人们起先三五成群地组织起来对抗那些怪兽，但他们终于发现是徒劳无功的，那些怪兽越杀越多，他们就放弃了，都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人们都预感到末日的来临，恐惧淹没了整个人类。
忽然某一刻开始，全球所有的电视机，所有的频段都在反复播放着同一则通告——
地球居民们！
我们无比沉重的宣告，我们对于此次灾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如各位所见，地球沦陷了，我们甚至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反应。
我们后悔没听从令人敬重的伟大医学家弗格森先生的忠告，他成功地攻克了巴亚病毒，但我们没能消灭由巴亚病毒进化而成的巴亚怪兽，我们甚至以暴虐的武力加剧了它的繁殖，对此，我们深表遗憾和忏悔。
但人类是不会被打败的，地球公民们，我们集结了包括客轮、货轮、军舰等所有的船只已分赴各港口，我们要暂别大陆，到海上的岛屿小住一段时间了，那些地方是安全的。我们的军队利用这段时间将会对整个地球的大陆进行地毯式地焚烧。
所以，请全体地球公民以安全的方式向附近的海岸港口集结。每个港口都有为数不少的巴亚病毒检测站，我们会按照是否感染了巴亚病毒而让你们上不同的船，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地球公民。
请公民们务必遵守秩序，配合我们完成此次拯救行动。
——联合国应对巴亚病毒领导小组。
街上，路上，车辆多了起来，它们碾压着那些怪兽发出滋滋的响声，路面就像雨后的土路一样泥泞，散发着腥臭；有的怪兽爬上了车顶，又被甩了下去，撞在另一辆车的车体或玻璃上，滑出一滩一滩的印迹。
那些怪兽虽然高大，虽然样子可怕，但攻击力并不强，身体也很脆弱，一碰就碎成一滩烂泥。就是因为这样的特殊组织，造成它们超强的繁殖和再生能力。它们具有较强的毒性，只要被它们抓破皮肤，就会很快死去，好在它们的触手并不怎么锋利。
人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向附近的海岸驶进。
全球人民向海上撤退已接近尾声，而弗格森所长仍在研究所里夜以继日地工作着。这段时间，仿佛过完了他的下半生，他一下子老去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地堆叠起来。大部分的研究人员已撤走，只剩下他和莫尼卡，还有几个不愿意先走的年轻研究员。
莫尼卡走过来说：“先生，最后的期限了，请走吧。”
那几个年轻的研究员也围了上来：“走吧，所长，已经没用了。”
弗格森抬起头望了望她们，缓缓地摇了摇头：“我不走了，你们走吧。”
莫尼卡的眼眶里立刻湿润起来，她恳求道：“先生，我知道您的想法，是要和研究所共存亡，可您这样的牺牲毫无意义。您不是一个自由人，您是全世界的希望。有益菌的传播性应用，没有您是不行的。”
其他几个研究员也都附和，请求他跟他们走。
弗格森沉吟半晌，说：“我不是要做无谓的牺牲，是新的研究进行到了最关键的环节，十分重要，样本又非常难得，由于其特殊性，又无法带走，所以我只能留下来。你们走吧，医学事业需要你们这些年轻的血液。”
莫尼卡确认不能劝动弗格森先生，就转身对那几个研究员说：“你们先上船吧，我和先生随后就到。”待那几个研究员走出门后，她向费格森说：“先生，那就让我陪您吧，您的所有研究项目，数据都是我采集的，没有我的协助，您的研究将会进行得很艰难。”
弗格森怔了一下，随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他的疲惫的眼睛里滚出两颗清亮的泪珠。
11
客运港口，康纳和艾娜早已办好了一切手续，但他俩错过了一艘又一艘的船。艾娜不住地催促，康纳却迟迟不上船。最后一波乘客即将登船完毕，康纳还是不上船，他不停地拨打着前妻和儿子的电话，可始终打不通。
“走吧，登船口要关闭了。”艾娜急出了眼泪。
康纳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带着哭腔说：“孩子们还在巴亚小镇，大陆将要被焚毁，他们将要葬身火身，卢克才十一岁，思琳才八岁。他们自出生后就蜗居在巴亚小镇，他们连这个世界都没认真看过……”
他终于哭了出来，伏在艾娜的肩头，像个孩子似的。
海上的轮船发出最后一声催促鸣笛。
艾娜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或许他们已经登船了呢，通告说过，他们不放弃任何一个地球公民。他们在病毒的重灾区，可能管理特殊，手机不让开。我们赶快上船吧，错过这一船次，我们就只能被烧成灰了……”
她的劝慰，给了康纳极大的希望，他终于停止了哭，又向远处深深地望了一眼，随着艾娜走上了登船通道。
几天后，整个大陆化成一片火海。
在某个岛屿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联合国秘书长吉尔伯特问身边的秘书：“那些用火墙隔离的地区最后怎么处理了？”
秘书愣住了，赶忙走到一边摇响桌上的无线电话机，对着话筒讲了一阵，过来站在吉尔伯特的面前，犹豫了半晌，终于说：“火墙点燃后，当地的驻防就撤走了……我们，我们把他们遗忘了。”
“啊，那他们没主动联系外界提醒一下吗？”
“先生您忘了吗？那晚开会，我们担心他们会把病毒进化成怪兽的信息传递出去，引发全球末日恐慌，参会人员一致同意，屏蔽当地的一切网络信号。不过，先生，因为具体实施起来才觉得用处不大，且耗资过巨，我们只对巴亚小镇采取了火墙隔离措施。”
“多少人口？”
“不到五千。”
“噢，该死的！”吉尔伯特痛苦地闭上眼睛，“这是个比病毒更恶毒的主意，祈祷上帝保佑他们。”
那天晚上的第二天，整个巴亚小镇的四周就点起了几米厚的天燃气火墙，用三层喷嘴组成，几米一个，错落布置，喷出的火焰足有十几米高，巨大的热浪，让小镇的居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酷热。
思琳尽管只穿了一件小内裤，但仍是热得哇哇地哭。
维娜浑身的衣服都已湿透，整个人似乎要虚脱；卢克更是烦躁得狂蹦乱跳。
屋子里就像蒸笼一样，然而他们却不敢开门窗，无数的怪兽正在外面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们呢。那晚的屠杀，让它们的进化突飞猛进，它们现在的攻击力已很强，小镇里已有不少居民死于他们的毒触手之下。
孩子们只是热得难受，并不知道内情，恐惧感并不强，他们不停地站在自来水管旁冲凉。然而在强烈的高温作用下，整个地下自来水系统已不再冰冷，丝毫起不到降温作用，只是能补充一下皮肤表面的水分而已。
“妈妈，我热，热死了！”思琳仍在不停地哭喊着。
卢克坐在地板上，想吸收点地板上的凉气，可一坐下，又中电似的弹跳起来，骂开了粗话：“他妈的，地板都烫屁股！”他又开始在屋里乱转了。
维娜只得不住地安慰着孩子们：“再忍忍，忍忍就过去了，他们用火来驱赶那些怪兽，等怪兽死光了，火就灭了，很快的……”
这时，她隐约听到了敲门声。
12
是的，有人在敲门。
这种时候，没人在外面的，全镇的居民都被怪兽和烈焰赶回了屋里，况且现在是深夜。
维娜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在意，然而敲门声大了起来，也变得急促，同时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喊声：“维娜，快开门，卢克……”
“爸爸，是爸爸！”卢克激动地叫着，跑过去开了门，“爸爸……”
思琳也停止了哭，叫喊着“爸爸”跑了过去。
两个身影撞了进来，除了康纳，还有艾娜。两人的手里各拿着一把菜刀，把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头怪兽砍退，急忙把门关了起来。怪兽在外面拍打着门，发出咚咚的声响。
“康纳？”维娜做梦也想不到前夫会在这种时候来，而且他还带着他的新妻子，“你们，你们是怎么突破火墙的？”
康纳喘息了一下，说：“是艾娜的热气球——卢克，思琳，快穿衣服，咱们飞出去！”
卢克和思琳赶忙套上一件衣服，跑过来，站在父亲跟前。
康纳转向艾娜：“热气球最多能搭载两人，孩子们小，两个算一个。第一趟，你带着他们走吧，你会操作热气球，把他们送到海边。你要能回来就回来，有危险就不要回来了。”顿了顿，加重语气，“最好不要回来了，帮我们照顾好孩子。”
转头望了一眼维娜，征求她的意见，见她满眼含着泪，感激地点着头。
艾娜却不言语，她的脸色惨白，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她的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望望维娜，又望望康纳，忽然手里的菜刀掉落在地，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幸亏康纳反应快，急忙扔了菜刀，把她抱在怀里。
“艾娜，你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缓缓地坐在地上，让艾娜躺在他的怀里。
艾娜的气息已微弱，嘴唇抖动着，“刚才，进门的时候，我被怪兽抓到了……我以为没事的……”强挤出一抹笑意，抬眼看看维娜，又看看康纳，“你们一家四口，走吧……我本来是个外人……”
头歪了下去，眼睛缓缓地闭上了，嘴角还带着那抹笑意。
“不！”康纳大吼一声，紧紧地抱住艾娜痛哭失声。
思琳看见死了人，害怕地躲在哥哥身后；维娜用手背按着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这个抢走她丈夫的女人，她曾经和她吵过，打过，各自把最恶毒的语言留给对方，恨不得对方马上死去，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半晌，康纳不哭了，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着维娜，有气无力地说：“你带孩子们走吧。”
“你呢？”维娜问。
“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陪她。”他瞟了一眼地板上的菜刀，刀面上残留的灰渣已繁衍出一层小虫子，“拿着菜刀出去，不要让它们近身。卢克——”卢克走过来，叫了声爸爸，康纳接着说：“卢克，你聪明，我教你怎么操作热气球……”
他便把热气球的操作程序讲了一遍，问：“记住了吗？”
卢克点点头：“记住了。”
“好了，你们走吧，立刻走，现在的风向，正好能飘向海边，那里有军队的航空母舰。”
卢克又点了点头。
维娜看看孩子们，又看看坐在地板上的康纳和他怀里的艾娜，忽然说：“我也不走了。”
卢克和思琳同时叫道：“妈妈——”
康纳怔了一下，盯着维娜看了好一会儿，低下头在怀里的艾娜唇间吻了一下，把她轻轻地平放在地板上，站了起来，过去捡起两把菜刀，把刀面上附着的虫子甩掉；自己拿一把，另一把递给维娜：“好，那我们一起送孩子们出去！”
维娜接过菜刀，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13
门开了。
怪兽们似乎早已按捺不住，它们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和耳朵，但察觉周边事物的能力却极灵敏。房门一开，他们便冲了过来。相比别处的怪兽，巴亚小镇的怪兽更高大，更高级，攻击力更强，它们甚至有了一点微弱的意识。
维娜双手握紧菜刀，迎了上去。她知道怪兽怕火，其实点支火把可能会将它们驱赶开，但她此刻需要一场疯狂而野蛮的杀戮；康纳大吼一声，也提着菜刀冲了上去，一边喊：“卢克，思琳，跟紧我们！”
卢克也拿了刀，另一只手紧拉着妹妹，跟在爸爸妈妈身后。
院里的怪兽有几十只，簇拥着扑过来袭击四人，康纳像只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大声嚎叫着，手里的菜刀肆意挥舞，像个武艺高强的东方大侠；维娜也不甘落后，满腔的恩情与仇恨，悲哀与愤怒，仿佛给她浑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每一下都劈得快稳准狠。
院子里飞洒着灰黑的血浆和残损的肢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气。
终于冲到了热气球旁边，康纳和艾娜飞过来时，没关掉热气球的燃气阀门，底座上一团蓝色的火焰向上喷吐着。怪兽们怕火，都隔开一断距离，不敢上前。
康纳叫道：“卢克，思琳，快上去！”
卢克撇下菜刀，拉着妹妹登上了热气球的底座，按照父亲教给他的程序操作起来，火焰一下子喷得更高，更烈，片刻热气球便离开地面，缓缓上升。卢克冲下面喊道：“爸爸妈妈，我把妹妹送过去，就回来救你们！”
“不用来救我们！”康纳抬头望着儿子那张俊俏的脸，“我们不会死！记住，不要来！”
热气球越升越高，卢克和思琳扒着底座的栏杆往下看，爸爸妈妈又和怪兽混战起来；再往远处望，放眼全是通红的火焰，还有漫山遍野仓惶逃窜的超大怪兽，它们在火焰中挣扎，死亡，最后化成一股股浓烈的黑烟。
由于高压喷嘴喷出的火焰形成了垂直的隔离带，巴亚小镇反倒没被外面的火焰引燃，房子还在，一切都还在，只是满地都是灰压压的怪兽，以及愤怒和绝望到极点的，疯狂地追杀怪兽的小镇居民。
思琳问：“他们能杀完那些怪兽吗？”
卢克说：“肯定能杀完！”
两天后的凌晨，整个大陆还在燃烧，腾起漫天的黑烟，在黑烟滚滚中，几十驾直升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半空中快速地飞行着，它们飞到巴亚小镇的上空盘旋，逐渐降低高度，从舱门放下一段段绳梯来。
（胡编乱造，很多地方违反科学常识，请杠精回避，这是小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