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便是一生

文：白玉京

    多年以后，苏仍然能记起第一次见到白薇的样子。

    那时他正值青春年少，叛逆张扬，甩开护卫独自一人游览西湖。

    就在绿波之畔，苏见到了那个与其牵绊一生的女子。少女笑靥如花，一双剪水双瞳欣喜望着一望无际的西子湖。春光穿透云彩，洒在她的身上，仿若仙子临尘。

    西子是美的，淡妆浓抹总相宜。少女是更美的，态浓意远淑且真。

    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这句话是极美的，却尚不足以形容她的万分之一。

    春风吹动了岸边万千碧玉般的柳枝，也吹动了少年那颗年轻而有活力的心。

    自此尔后，虽抛家弃族，披肝沥胆，犹欣然往之，而未曾悔也。

    即使在以后的许多年中，他做下了许多有违本心的事，成为了武林公敌，无数次行走在生死之间，也未曾后悔过。

    少女身处江湖，他就自学武功。

    少女需要一个跟班，他就追随其左右。

    少女想要一把神兵利器，他就为她取来。

    即使少女想要九天上的月亮，九幽下的彼岸花，他也会想办法为她摘下。

    他是如此全心全意的爱着她，许多年来，从未变过。即使他知道，少女只是将他当为一个朋友、伙伴、下属。

    少女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女，她已长大，虽然是同样的倾国倾城，可再也不是当初的单纯善良。少女是魔后之女，在魔后被围攻杀死后，就立下了称霸江湖的誓言。她变得残忍，狠毒，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他看着一切，在所有人背离她之际，亦如当年，义无反顾的追随在她身后。

    建魔门，灭正派，霸江湖。

    他总是沉默不语，只时常轻抚佩剑，那是她送给他的礼物。但只要她一声令下，虽千军万马，刀山火海，他亦从容举剑。

    从他第一眼看见她时，他就决定此生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他都将随她而去。

    他践行了自己的诺言，未曾离开她寸步，无论平地与山巅。

    年少时，江湖人都知道有一精灵可爱的少女名白薇，身后跟着一沉默木讷的少年。少女去哪，少年就去哪。

    青年时，江湖人都知道魔后有女名白薇，身边之人鸟兽散，只有一沉默木讷的报剑青年始终跟随她。

    等到后来，江湖人都知道威名摄江湖的魔后名白薇，却不知其身后总是跟着她的沉默剑士叫什么。

    而现在，江湖人都知道今日被正派高手围攻，伤重将亡的魔后名白薇，却不知将她抱起的佩剑男子叫什么。

    他望着怀中血色染尽的女子，眼神中尽是悲伤。多年未曾落泪的他，已是泪流满面。

    他知道她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可只要她愿意，他就甘愿鞍前马后，做她最锋利的剑。他也知道今日的结局在当初选择时就已注定，可还是忍不住痛苦。

    怀中女子依稀还能看到许多年前少女的影子，那春日西子湖畔明媚的笑容，但一切已经回不到曾经。

    女子睁开了双眸，一片血渍中，她的眼睛亮如辰星。神情是多年未见的柔弱，一如他初见时的身影。她看着他，声音轻柔，已没有了魔后的样子。

    “是不是，回不去了？苏！”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眸中落下，她神情安详的闭上了双眼，只剩一句喃喃自语犹在空中回荡，“对不起...对不起...”

    “薇！”苏长长叹息一声，却有血色的泪珠划过面庞。他如今已不是当年的稚嫩少年，岁月带走了太多他熟悉的东西，但有一样未变，就是那颗爱她的心。

    他单手抱住白薇，另一只手缓缓抽出长剑。他剑指群雄，一字一句道：“在下白薇之夫，苏。请受死！”

    那一日，魔后之夫苏一人一剑屠灭正派高手，尸横遍野，流血漂橹，无人能敌。有幸存者惊叹其当为剑仙转世，人间无敌手。

    他出身名门，贵为公卿。只是一次遇见，就甘为她放弃家业，飘荡江湖。

    他从未学过武，却为了她苦练剑法，只为能跟其左右。

    他的剑法飘逸若仙，悍然超神，却甘愿为一无名之辈，只为她举剑横顾。

    她离开了这个江湖，他也自当随其而去。

    他只为她拔剑入江湖。

    他只为她折剑出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