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丨暗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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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案
作者|文贯
1
十五年前的一个清晨，派出所工作的王伟接到办公楼失窃报警，来电是当地的军工研究院。所里老赵带着王伟赶往案发地，经现场了解，办公楼前台小姑娘今早发现自己的柜锁被翘开，里面的包不翼而飞。就像处理其他案件一样，老赵和王伟首先查看监控录像。
办公楼外是个不大的老旧院子，树枝把院里的道路遮蔽得严实，即使白天也显得阴沉。院子大门口有保安值班，值班室里立着台显示监控画面的电脑。
“有人。”
晚上12点3分，监控画面上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院后墙翻进来，径直走进办公楼。
“看来是有备而来，帽子口罩手套全都穿上了。”老赵说道。
12点7分，监控突然黑屏，保安解释道：“昨晚我上厕所回来发现监控电源跳闸。”
“跳闸？”王伟疑惑地摸摸下巴。
12点25分，保安拉回闸，监控画面恢复，而监控中的人再也没出现。
“看来在这期间溜了。”
一行人来到小偷翻进来的那堵墙，2米多高的红砖围墙顶端塌掉一大片，成年人轻轻一跳就能抓住缺口。
“塌方处是上星期院里搬钢架撞开的。”保安指着缺口说道。
“翻墙出来正对正义街，小偷会不会从这跑的，小王你快联系所里调监控。”老赵看着王伟，朝对面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使了个眼神。
保安带着大家又来到大厅一楼的配电柜，柜子没有锁，一拉就开，4个闸门下面贴着的辨认标识被灰尘遮住，分不清各闸门控制什么电源。
“这是昨晚跳闸那个电源。”保安指了指第二排靠左的闸门，由于昨晚被保安拉过，闸门上的灰尘已被抹掉。
“很有可能是被故意拉的闸。”老赵严肃地皱着眉，原本就不大的双眼不停环顾四周。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众人思绪。
“赵哥，有线索了。”王伟挂断电话兴奋地说道，“所里查看道路监控，发现了那人。”
“这就是多年办案的直觉，你们这些小年轻学的东西还多。”老赵就像破了案一样得意，旁边的保安也直夸他精准无误的判断。
“小偷拿出钱后将包扔进这草丛，可惜后面是监控盲区，不能继续追踪。”王伟走在最前面引领，草丛里果然发现一个包。
前台小姑娘没想到会失而复得，早上一脸的阴霾消失无影无踪，激动地握着老赵和王伟的手。
“太感谢两位警察同志，还好包里的证件都在，100多元现金丢了也无所谓。”
老赵得意地与她聊天，讲着警察为人民服务天经地义等等的客套话，小姑娘也夸耀派出所办案神速，你一句我一句其乐融融。王伟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心事重重蹲在花台上抽烟，瘦小的体格蜷成一团，显得更小。
回到所里，王伟请了几天假，不安的情绪随着血液渗入每一个细胞。
“为了偷100元钱，大费周章翻墙关监控？包也可以卖钱啊，没必要扔掉啊。”
疑问不停浮现于脑海，在内心强烈的驱使下他又来到正义街。天已经完全漆黑，呼呼北风刮得地面落叶沙沙作响，道路两旁的路灯时不时闪烁，阴森森的无人街道让人瘆得慌。
“如果盗贼是外人，一定会谨慎观察后再进入，但监控中他从正义街直接翻墙快速走进大楼，而且在4个布满灰的闸门中准确知道监控电闸的位置，这只可能是内部人员。”
完美的推理在王伟的脑中一气呵成，但疑问随之而来，白天已询问过所有人，除小姑娘外没人财物丢失，到底是清点遗漏，还是自己多虑，或是另有隐情，王伟也说不清。
2
一大早王伟直奔研究院的人事科，他们一眼便认出昨天办案的王警官，热情地倒水。王伟没有墨迹，开门见山表明来意，人事科的职员很是配合。
“1米75左右，130斤上下，没戴眼镜。”这是根据监控推测出的犯罪分子体型特征，筛选后一共有5人。
“你和他们5个最近有接触吗？”王伟决定先从丢失包的小姑娘调查。
“只有张大龙上周向我借总工程师的办公室钥匙。”小姑娘努力回忆了一小会儿。
“张大龙？”
“他是研发组的组长。”
“借钥匙干什么。”
“总工程师办公室有盆花枯萎，他去更换。”
“借了多久呢，过程你看到吗？”
“倒也没多久，开门、换花、锁门，全程就一分钟不到，我一直站在旁边。”
借钥匙趁机配一把从而进入办公室盗窃，这个猜想似乎已经不成立，但不管怎样，这是条线索，只有继续顺藤摸下去。
总工程师是个60多岁的瘦高个老头， “哈哈，小王，你看我这哪里像是有贵重物品的样子，可能就这台电脑还能卖点钱。”
确实，办公室装修很朴素，椅子表面的人造皮早已磨得露出泡沫，能看出来这是一位低调务实的领导。
“电脑！”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贵重物品不一定是实物，也可能是电脑里的东西。
王伟马上询问电脑里是否有重要文件，总工程师告诉他，近期研究院新研发出一种船体表面镀膜技术，大大提高船体耐腐蚀性，很多国外机构想购买都被拒绝，而这全套资料就储存在电脑里。
在总工程师的授权下，他查看电脑里的文件拷贝记录，计算机系毕业的他对电脑系统相当熟悉。
12点13分，有U盘插入电脑拷贝走这份文件。
王伟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小小盗窃案背后竟然是窃取国家机密的大案，他叮嘱总工程师务必保密，如果犯罪分子知道行为被暴露，将大大增加破案难度。
张大龙无疑是头号嫌疑犯，甚至在王伟心中就是他，王伟决定会会这人。
“王警官你好。”张大龙握着王伟的手，热情十足。
“所里让我再来调查，希望配合。”王伟作出无奈的表情，仿佛告诉他自己是被逼迫来的。
张大龙没有因为自己成为嫌疑人而恼怒，反而笑着拍胸脯：“保证配合工作”。
他对于自己借钥匙的事情毫不避讳，和小姑娘说的丝毫不差。
“前天晚上12点，你在做什么。”
“和李强在我家喝酒，他是市规划局的，我们整晚都在一起。”
他每一句话都斩钉截铁，轻松自然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紧张情绪。
王伟随即来到市规划局。
“你好王警官，让你久等了。”
王伟笑着和他握握手，眼睛不停打量这个证人。李强一个月前升职为市规划局工程科的副科长，作为老同学的张大龙前天邀请他去家里喝酒庆祝。
“老张挺有福气，想在厨房里搭把手，他妻子让他歇着，做好饭菜又端果汁给我们，一直没休息，如果是在我家，那只有我做饭的份。”李强开起玩笑。
“后来张大龙出去过吗？比如12点左右。”
“没有，我们12点还在喝酒呢，那时老张家的时钟准点播报，我特意看下手表，正好12点。”李强笑着晃动左手的手表。
“后来你们又做什么？”
“继续喝呗，醉了就在他家睡的觉。”
不知不觉走到李强的家，两人已经不停歇地聊了40分钟，互相道别后便分道扬镳
3
“咚咚咚”，张大龙纳闷谁会在晚上7点过到他家。
“王警官是你啊，进来坐。”
王伟坐在沙发上略带尴尬，“张组长，我对上午怀疑你的事情道个歉，下午问过李强，确实你们在一起喝酒。”
“办案调查嫌疑人天经地义，谁叫我和犯罪分子体型太像，哈哈。”张大龙拍着王伟肩膀，“王警官你稍坐会，我给你泡杯茶。”
张大龙走进厨房，王伟站起身环视着这间房屋。
他从没减少对张大龙的怀疑，虽然有不在场证明，但他相信再完美的案子总会遗留蛛丝马迹。下午与李强道别后便来到张大龙的居住地，这是个90年代的老职工小区，没有监控，王伟实地测了一趟，从研究院小跑过来要二十分钟。
保安大爷证实李强和张大龙喝酒的事，那天他们提着几瓶二锅头走进小区，和大爷唠了会磕，大爷印象很深，张大龙的楼下邻居也验证这一点，两人的划拳声吵得他们被迫关上窗。
也许他的家里有线索，王伟便想了一个道歉从而进屋的办法。
张大龙还在洗杯子，灶上的烧水壶发出“呼呼”的声音，房子不大，但装修挺温馨，与小区老旧的外观形成对比。李强所说的钟就挂在客厅，是个卡通图案时钟，应该是孩子选的，钟的表面一尘不染，准确来说不止是钟，屋里地板、桌椅、柜子都没有灰尘，看来张大龙的妻子的确是个贤妻良母。
“张组长还喜欢玩橡皮泥？”王伟调侃道。
“你说桌上的橡皮泥啊，那是买给孩子的，我一把岁数怎么可能玩这个。”张大龙小心翼翼端着茶杯走过来。
“嫂子和孩子没在家？”
“你嫂子经常加班，我都习惯了，孩子住校，王警官没吃饭吧，一起下楼随便吃点。”
王伟经过一下午的奔波肚子早饿了，张大龙也是听到他肚子“咕咕”声反应过来吃饭的事。
小区外面的夜晚格外热烈，商铺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我猜测张组长平时没少享受这夜生活。”王伟打趣道。
“那真是误会我，我家里一般10点就睡觉，很少晚上闲逛。”张大龙一本正经说道。
两人在一家中餐馆坐下，吃到一半张大龙起身离开桌子前去结账，王伟喝口水咽下嘴里的饭，快步走上前阻止。
“张组长这不行，怎么能你请客。”王伟抢过张大龙递给餐馆老板的钱。
“你到我家就是客人，再说一顿饭才多少钱，老板，这钱你得收我的，不然下次不来。”
王伟执拗不过，只好表示感谢。
4
王伟坐在研究院门外的的公共木凳上，朝下班的张大龙挥了挥手。
“坐会吧张组长，有个事咨询下。”王伟在凳子上挪了个地，“你为什么要盗取文件？。”
张大龙刚坐在凳子上就差点摔下来，脸色突然变紫，哽咽半天憋出几个字。
“文…文件…什么文件。”
“就是你从总工程师电脑里拷贝的文件。”
“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大龙突然站起身愤怒地转身。
“别急嘛，你先看我说的对不对。”王伟话语很平静。
“为了盗取文件不被发现，你首先把案子伪装成财产盗窃案，拿走前台的包，让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包上。其次在监控下将包扔掉，让我们轻松找到，一般人能失而复得包和证件，即使损失100多元也不在乎，这样我们警方顺理成章结案，你的罪行再也没人知道。”
“呵呵，你们警察脑洞真大，想立功想疯了吧。”张大龙语气充满不屑。
“当然，你是个聪明人，会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所以你把应对措施早已想好，即使被警方发现真实目的你也不怕。”
“不在场证明，这个让我苦恼几天的手法，不得不说很高明。一开始我怀疑李强撒谎，但小区保安和邻居都证明那晚你们在一起喝酒，并且让一个刚提拔的国家公职人员为你做伪证断送大好前景，未免太不划算，所以我猜测你在时间问题上动手脚。”
“什么手脚。”
“李强所说的12点，根本不是真正12点。”
“荒诞至极，推理小说看多了。”
“你家里平常10点睡觉，钟却12点报时，我想没人会在熟睡的时候希望被钟声吵醒，只有一个可能，那晚是故意让李强听到钟声，目的就是让他认为那时是晚上12点，从而你就有不在场证明。也许那时是11点，或是其他更早的时间，你需要做的就是趁机把钟和手表拨快相同时间。”
“表在他手上，调手表时间难道他没有发觉？”
“当然没发觉，因为你有帮凶，那人就是你的妻子，李强说过她递果汁时不小心将果汁打翻，果汁在皮肤和表缝隙间会很黏，于是你提议让他取下表洗手，在卫生间你向他演示新买的花洒，他说那就是个很普通的花洒，只是喷水形式多一点。这不重要，一切只是你拖延时间的手段罢了，你的妻子在外面早已把钟和手表时间调好，冬天天黑得早，早晚一小时根本看不出来。所以当12点播报声响起，李强的手表当然也是12点，但此时也许才11点，接下来，只用给他酒里放点安眠药你就可以出去作案，回来再趁他熟睡时把手表和钟调回去，第二天他什么也不会发觉。”
张大龙目光游离闪躲，左手紧紧掐着公文包。
“除了不在场证明的巧妙，配钥匙手段也真够隐蔽，你在换花的时候，趁机把钥匙放在橡皮泥里印一下，这过程几秒钟就能完成，后面你就可以根据印痕配钥匙。”
“说这么多也不过你的推理罢了，证据呢。”张大龙的声音开始颤抖，喉结不停上下蠕动。
“嫂子经常打扫卫生吧，屋里一尘不染，包括那个钟，可惜只注重表面的清洁，钟的背面落下厚厚一层灰，而昨天我看到背面有几个清晰的手指印，就是前几天调整时钟留下来的。”
“至于钥匙，我查看过前台的钥匙，凹槽里有一点蓝色的固体，你家那盒橡皮泥一共7种颜色，不同颜色分开包装，如果我没记错，只有蓝色的橡皮泥是拆封使用过的吧。”
“这是巧合，你只是根据已有现象倒推过程，想方设法把它编造成合理故事。”张大龙开始喘粗气，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脸上冒着虚汗。
“那这个呢。”王伟从钱包里取出一张100元钱，“这是昨天你请我吃饭给的钱。”
“能说明什么。”
“前台告诉我，遗失的钱里那张100元掉了挺可惜，因为钱币数字编号是801122，正好是她生日1980年11月22日，所以这张钱一直在钱包里作纪念，但凑巧的是，昨天你买单拿出的正是这张‘801122’，你还敢说那晚盗窃的人不是你吗？”
张大龙再也沉不住气，像发疯似的朝远处跑去，周围埋伏的警察齐拥将他按下。他两眼放空，整个人瘫痪在地苦笑道：“被钱迷了心窍，连累了妻子，怪我啊……”苦笑逐渐变为哭腔，最后变成嚎啕大哭，懊悔之声弥漫着整条正义街。
_THE END_
作者简介：希望将大堆想法活跃于纸上的一条鱼
写作初衷：时至全民国家安全教育日，国外势力对我们虎视眈眈，每个人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为利做损害国家之事。
注：文章首发于『萌芽论坛』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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