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底下无新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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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似乎越来越浓，薄雾沾湿了两人的衣物——或者说他们感觉如此。利姆和梅米沿着唯一的一条路、朝着入场时面对的方向悠然步行，这无疑是他们能做的最自然的事情。

森林临近又远去。过了一小会儿，深沉的夜就开始悄然消退。此时，他们隐约察觉到了前方那个黑漆漆的影子。

“我猜那可能是一头狮子，没准接下来还能遇到稻草人。”梅米一点儿也不害怕。理智告诉她，一切都是虚拟，她安全得很。

“也说不定我们就能被一口吞了。”利姆同样淡然。如果他们真的碰上被吞食的演算结果，无非重来一遍罢了。

等到他们终于近得能够大致看清那活物时，两人都觉得很新奇，同时又有少许恐惧、不由分说涌上两人的心头。

那只怪兽身上大概是老虎的花纹，但它有蹄子、身躯显然更像马，背上有一对巨大的鸟翅，还长着一张人脸，一双如野兽一样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

“狮身鹰首兽……不是，鹰头马身兽？也不是。”利姆咕哝着，他希望这头怪兽不会咧嘴笑。

“它是一只……”为了这份兼职，梅米阅读过大量书籍，此时她试图想起她一定知道的那个名称。

“我想它是一只英招。”梅米颇能确定地说。

“是什么？”利姆从未听说过这个名词。

“一只英招。从古老的传说中钻出来的。我们拿它怎么办呢？”

它原本坐着，此刻站起身来，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童话世界的动物理应会说话。利姆想了想，走上前去说：“嗨，伙计……”——没想到它立即作出了激烈的反应。它弓起背、扑腾了两下翅膀，引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利姆和梅米本能地向后倒退了两步。

“犯规。”那张人脸吐出一句人话。

“啊，好极了。”奇怪的台词是不是说明演算不能很好地应对人类参与者？利姆心想。

“砍头。”人脸继续说。

利姆和梅米面面相觑。

“真是借你的一口吞吉言。”梅米耸了耸肩。

英招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叫，而后以同样响的音量吼道：“卫兵！”

“敢问我们犯了哪门子规？”梅米小心翼翼地问道。

怪兽自顾自坐下，一言不发，甚至连看不也看两人。

“你说这是性格问题、环境问题，还是我们的问题？”利姆无奈地说。尽管对他这个熟知演算的管理员而言，性格和环境乃至“我们”当然都是某种演算的产物。

“我倒是好奇来的会不会是扑克牌呢。”

结果出现在地平线那头的——天光越来越淡——并不是扑克牌。小方队到了跟前，利姆和梅米才看清，那是一小拨穿着制服的蚂蚁卫兵。

卫兵中的一只向英招敬了个礼。蚂蚁们把利姆和梅米团团押了起来，其中有一只手脚特别重。

“嘿！”利姆有点光火，他有一种推还过去的冲动，不过他控制住了。这个世界对参与者课以一条规则，即不能给剧本带来暴力，暴力会令剧本戛然而止、将参与者抛回真实世界。此刻利姆在怀疑这条规则是否堪称不公。

“去塔楼！”那只敬礼的卫兵说。

利姆和梅米就这样被蚂蚁们押着走了好一段，直到眼前看得到一座城池，而他们直接被押往城中的塔楼监狱。

在深青色的天幕下，塔楼在两人眼前高高地耸立着。此处最好能有几只蝙蝠，可惜并没有。监狱的氛围真是令人不快，他们在行进时不时碰到黑漆漆的水迹，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马上就要散架了。两人最终被蚂蚁塞进一小间带有铁栅栏的隔间，隔间里散发着一股无比真实的霉味。

“我讨厌这个剧本。”利姆说。

“你可是领着全额工资。”梅米说。

他们四下打量，隔间两面是砖墙，两面是铁栅栏。一面铁栅栏面对着一条窄小的走廊，从另一面铁栅栏望出去、望不到下方的地面。隔着走廊，对面也是一间隔间。就在两人被关进隔间后不久，卫兵将一个人锁进了对面的隔间。

等到卫兵从视野中消失，利姆放胆去唤那个人。

那人从角落来到栅栏旁边，利姆和梅米才注意到，他的下半身是蜥蜴。

“你们好像是外面来的。”那人——那蜥蜴说。

“外面是哪里？”梅米问。

“外面就是外面，外面来的人都生得奇怪。”计算机认定利姆和梅米不符合这个世界中活物的特征。利姆和梅米身上没有丝毫一般动物的成分。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蜥蜴问。

利姆想了想，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蜥蜴——那人忽然将头转了180度，好像一只正在思考问题的猫头鹰。利姆和梅米自然而然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我听了一个笑话。”蜥蜴倒转着脑袋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