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爱了这么多年
石木打来电话的时候,衡星正在收拾东西。
高中同学结婚,说是能带上一件与新娘有关的旧物,抵一百块份子钱。她翻墙捣柜找了不少。算了下新娘还得倒贴钱给她。毕竟在教室第一排坐过一年同桌。
那个时候石木是常年坐在讲桌旁边那个位置的钉子户。所以三个人关系不错。后来和石木甚至在一所大学。
至于新娘……
衡星许久都没联系了,这次也是实在没法拒绝的事情。
石木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了十几分钟,衡星一直恩恩啊啊的应着,最后才打断他,“有话直说,有屁就放,别铺垫他妈的十米长了。”
石木笑了一声,“星儿,我劝你收敛点,待会儿见到同学你要还这个样儿说话,估计都以为你这些年去什么寨子当土匪了。”
“怪谁?”
“怪我。”石木立马接道,确实,衡星高中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说的闷葫芦。现在这么流氓确实有他的苦劳。
想到这里石木不免语气轻快,“行吧,我还有半小时到你家,顺路载你过去。”
衡星挂了电话,摊开刚刚攒地发汗的手心,纠缠的掌纹之上,有一颗纸折的星星。暗红色的纸被岁月磨的有些发白。
这个与新娘无关,与石木也无关。
是现在过去,唯一与祁以年有关的东西。
2.
衡星喜欢祁以年,还是石木先知道的。
他靠着讲台,腿翘在桌子上,问,“星儿,你是不是喜欢祁以年。”
“没有啊。”
“屁。”
话音刚落,祁以年从教室门口进来。他总是能把校服穿得很好看。手里拿着笔记本,从衡星身边经过的时候她连呼吸都舍不得放开。仿佛能把他留在身边多一秒似得。
石木笑了一声,了然于心。
那天恰好是衡星16岁生日。因为石木这个大喇叭的关系衡星收到了大半个班的祝福。
除了祁以年。
衡星一点都不敢奢望什么。
那天晚上学校还停了电。一开始校方要求大家点蜡烛学习,后来索性提前放学了。
一瞬间大家蜂拥而出。
衡星叹了口气,准备给今天划上一个句号的时候,却看见祁以年。
他逆着人群走到衡星的课桌旁边,手搁在衡星的课桌上,漫不经心的声音里还有一丝无奈,说,“抱歉,学了一天。”
衡星还没听明白祁以年就走了。而静静地躺在桌角的烛光里的,是一颗纸折的星星。
衡星永远记得那个时候胸口溢满的情绪,在此之前她不敢确定什么叫喜欢,而那一刻起祁以年就是此后所有的欢喜。
而那晚石木在教务处呆了一晚上。因为他烧了学校的总电闸。校长直接喊来了他爸妈。
他站在办公室里,老师在前面苦口婆心他一句都没听到,注意力全在对面那栋楼的烛光里。
衡星说,生日愿望要在唱完生日歌,吹灭蜡烛的那一刻许的话才能实现。
于是他晃着头,心里默默唱了一首歌。
这是衡星不知道的事情。
衡星从记忆里脱身而出的时候已经在石木车上了。石木从见面那一刻就没停过嘴,一直在说话。说完自顾自的哈哈哈。
衡星打断他,“石木。”
“干嘛?”
“祁以年去吗?”
石木还没合拢的笑意僵硬在嘴角。他梗了一下,没想到衡星能这么轻易地提起这三个字。他抿了抿唇,瞬间恢复到以往的轻佻,“哟,当年都那样了,现在还惦记着他呢。”
“他去我就不去了。”衡星说。
“是吗。”车子在路边停下来,石木捏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渗出了汗。他不想去揣测衡星在想什么,只说,“行,那不去了。”
你知道的,我会做你的掩护,当你只是个逃兵。
石木转动着方向盘,掉了头。
大抵是心里也有种仓皇而逃的感觉,拐过路口的时候石木撞到了直行的车子。幸好不算太严重。只是有一瞬间的眩晕。
石木赶紧去看身边的人,“星儿,没事吧?”
衡星没有应,她抓着胸前的安全带,目光滞愣的看着前面。
“衡星?”石木急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
衡星摇头,目光却没有变过。
石木心里一沉,跟着看过去。这么一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一句话叫“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了。
从被他撞到的车上下来的人,是祁以年。
石木一直以为,在衡星的世界里,时光划地为河,现在过去分隔两岸。曾经的所有都被她留在了对面,他是唯一侥幸渡河的人。
却没想到,祁以年光站在那里,就足够逆着时间的洪流,将衡星拉进过往了。
祁以年下车过后看了眼车,随即抬起眼看向石木车的方向。
石木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没有任何犹豫打开车门下车。
“好久不见。”石木的语气还是向当初上学时候一样不屑一顾。
石木在祁以年面前永远都表现的那么骄傲,至少要在衡星面前,即使这个女孩的目光永远在那个极其耀眼的男孩子身上。
“没想到是这个见面方式。”祁以年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着石木,而是紧紧的盯着坐在副驾驶上表情复杂的衡星。
石木也知道祁以年这句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石木回头看了看仍然坐在副驾驶上的衡星。
衡星此刻呆滞了,那个记忆里的少年,那个曾经自己用力拼命想拥有的少年此刻就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准确的说不是站在自己的面前而是她和石木的面前。
衡星终于缓过神,颤抖冰凉的手打开车门,走到石木身边。
“没事吧”衡星站在石木身边看着祁以年轻轻的说了句。
“是在问我么?”石木眼神复杂的看着衡星问。
那种小心谨慎的语气,他石木只会跟衡星说。
沉默了几秒,石木以为自己听不到回答了。
“对,是问你,没事吧。”衡星扭头郑重其事的看着石木说。
“没事。”石木故作轻松的说。
“你他妈的怎么开车?”衡星突然朝着祁以年喊了句。
石木惊讶的看着衡星。那个曾经在那个男孩身边连呼吸都不敢放开的女孩怎么时隔多年在他面前全然不再掩饰。是因为她恨他么。石木清楚的知道不会。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衡星喊出这句话时候夺眶而出的一行泪。
“不是我的错。”祁以年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感。
“啪”衡星穿着高跟鞋跑到祁以年的身边就好像用尽了全力一般甩了祁以年一巴掌。
“你是只会说这一句话么?四年前是这句,现在还是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你可不可以滚远一点啊!你滚啊!”衡星早已泪流满面,她使劲的捶着祁以年胸膛,一拳又一拳,她的语气无法平静,这些话几乎都是喊出来的。
祁以年静静的看着眼前哭到崩溃的女孩。衡星哭累了也打累了,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祁以年。他好看的脸上印着刚刚衡星用力打过的痕迹。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哑巴么?你为什么回来?”衡星的嗓音有些哑了,她的眼睛里全然是失望。
祁以年动了动嘴唇却没出任何声音。或许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许他也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的女孩。
“星儿,好了。”石木从后面冲了过来,把衡星一把搂进怀里。
为什么她总是让自己这么心疼。他真的不想这样,他想正大光明的去保护衡星而不是像影子一样永远都是默默的守护她。可石木知道他不是衡星的太阳,那个她心心念念最耀眼的太阳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
石木把衡星扶到车里,递给祁以年一份红包和一张名片。“红包替我给味子,车的事联系我。衡星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去婚礼。”石木仍然骄傲的语气说完这句话,转身回到车上带着衡星离开了。
“我还是忘不掉他,石木,我好想他。”半靠在床上的衡星看着给自己倒水的石木说了句。
没听到任何声音,衡星只是看到石木倒水的动作停下了。
石木放下玻璃杯,双手撑在桌面上,头低低的。
“石…”衡星石木的名字还没叫全,石木突然打断她。
“他到现在都认为不是他的错。你也还忘不了他是么?”石木转身认真的语气说。
衡星有那么一刻好像不认识眼前的石木,在她的记忆里,石木永远都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这样认真的他好像头一次见。
“或许……”
“你永远都在给他留机会。衡星你知道么我没有后悔喜欢你,以前是,现在也是。”石木认真的说完了这句话,然后把温水递给衡星。
“这是我第一次跟你说我喜欢你,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石木又说了句。
衡星接过水低头傻傻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石木无奈的苦笑说了句“早点儿睡,星儿。”随后关上房门离开了。
衡星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下了床拉开窗帘看见单元楼下的石木开车离开。
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原来月亮的光也很刺眼。
衡星上的高中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当归高中。味子是衡星的同桌,石木和衡星是在看烟花表演上认识的,结果高中居然在同一个班级,三个人的关系非常要好。
后来衡星喜欢上了祁以年,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
石木自从知道衡星喜欢祁以年以后,会给他们创造好多机会,后来高三的时候,在石木的不懈努力下,终于在一天放学的晚上,石木叼着棒棒糖站在走廊看见祁以年牵着满是笑容的衡星从教室走出来,那一瞬间,石木的心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眼前的那个女孩好像是别人的了,好像自己再也不能摸她的头,好像自己再也不能毫不在意的向兄弟一样搂住她的肩。
“石木,我们衡星和祁以年在一起了!多亏你这个红娘耶。”味子紧跟着从教室凑到石木身边说。
是啊,好像还是自己撮合的他们呢。石木心里暗暗的说。
“石木同学,姐姐准备请你吃饭。”衡星拍拍石木开心说。
“少来。”石木不屑的摆摆手说了句。
从那天以后原来的三人小分队成了四人小分队,再到后来,这个小分队变成了两个小分队,因为祁以年和衡星不再总和味子和石木在一起了。
高考备考阶段很紧张,四个人的心思也从玩都变成了学习。
“以年,我们要去同一所大学。”衡星拉着祁以年说。
祁以年机械的点点头。
“喂,我说你怎么回事?很反常啊你。”石木捶了一下祁以年的胸口。
“喂!石木!你一拳那么重,把我的祁以年打坏怎么办?”衡星瞥了一眼石木。
“他是洋娃娃么?搞笑。”石木不服的说了句。
衡星以为事情会按照她想的完美发展下去,可是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傻了眼。
祁以年报的大学并不是当初与她约定好的,那是一所和她隔了一整张地图的的大学。
衡星盯着录取通知书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祁以年静静地说。
“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么?”衡星看向祁以年问。
“不能因为你而改变我自己的路。”祁以年抬起头直视衡星说。
“什么意思?”
“我要的这所大学给不了我,我要的你也给不了我。”
在门外听完全程对话的石木,一脚踹开门,狠狠的给了祁以年一拳。
“跟她道歉”祁以年被石木打了一拳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真不是个男人,你知道衡星为了配上你要多努力…”
“不是我的错。”祁以年对上了石木的眼睛淡然的说了句。
石木什么话都没说拉起衡星离开了。
“味子要出国了,知道么?”石木紧紧的攥着衡星的手说。
“知道了。”衡星淡淡的说。
当时,四个人说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只有石木遵守了诺言。
味子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想让她出国。这件事味子没有跟衡星说,因为她也没有遵守与衡星的诺言,她的志愿也填到了像祁以年一样的城市,那个距离衡星两千公里的地方,即使味子最后没有选择那个地方,但是她和衡星之间或许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衡星不想去问味子,她也知道味子不会解释。
衡星有时候会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自私,将自己的想法全权加到别人身上。报考哪所大学每个人也有不同的想法,在人生前程和友谊之间,或许更多的人都会选择前程。
衡星不怪味子,但是她恨祁以年。
祁以年不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就比如在高三的时候,衡星为了可以让自己的名字在成绩单上和祁以年紧紧的挨在一起,熬了多少个夜晚,做了多少练习题;比如自从知道祁以年爱吃鸡翅后,衡星会就让妈妈做鸡翅放进饭盒带去学校给他,可谁又知道衡星最讨厌吃的就是鸡翅。再比如太多太多,祁以年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石木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只是从来都只有羡慕祁以年,有衡星这么好的女孩去爱他。
衡星16岁那年的生日,石木告诉了全班,包括祁以年。
只是祁以年并没有准备礼物,那颗他说学了一天的星星其实是石木叠的。
石木在因为烧了电闸被叫去教务处之前,他把那颗星星递给了祁以年。
那是唯一一次石木不是那么骄傲的语气对祁以年说“把这颗星星当成生日礼物送给衡星吧,毕竟…她很期待你的礼物。”
“已经很晚了我送这个?”
“就说你叠了一天,现在才叠成,她会很开心。”
祁以年拿着星星看了看,点头说了句“好。”
祁以年递给衡星那颗星星的时候,确实像石木说的那样她确实很开心,笑起来梨涡真的很醉人,那一刻,祁以年承认他动心了,可也只是有那一刻。
后来石木和衡星上了同一所大学,衡星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搬离了那个她成长的城市。
所以大学四年,衡星再也没有见过祁以年。
再后来工作的时候衡星选择了和石木回到那个充满回忆的城市。味子也要结婚了,她邀请衡星,衡星也没有拒绝,至少曾经是好朋友。
“睡了么?”衡星拉上窗帘估计好石木应该到家的时间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还没有。”石木几乎是秒回。
“怎么了?”石木又发了条消息。
“明早可以给我买份早餐么?”
“好,你早点睡。”
第二天,衡星坐在客厅等待着石木的到来,门铃响了,石木拿着衡星最爱吃的紫米粥和玉米饼站在门外。
两个人很有默契,就算衡星什么都不说,石木都知道她要什么。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喝着粥,空气很安静,衡星打破了这份安静。
“石木。”
“嗯?”
“我们在一起吧。”衡星放下手中的勺子一脸认真的说。
“啊?”正嚼着玉米饼的石木惊讶的应了句。
“我们在一起吧,石木。”
这次没有沉默也没有惊讶只有石木果断的语气。
他说:“好”。
几年后
“妈妈,这个星星叠的好棒跟爸爸叠的一样。”小孩子举起一颗星星对衡星说。
“嗯?跟爸爸叠的一样?妈妈也要学一下怎么叠星星,就拆了这颗星星一探究竟好不好?”衡星宠溺的对女儿说。
接过这颗星星,衡星不再想祁以年了,和石木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小心的拆开星星的衡星突然楞住了,
“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儿用可爱的小胖手想擦去衡星的眼泪。
“怎么回事?”正巧下班回家的石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焦急的问。
“爸爸,妈妈拆星星拆哭了。”女儿跑到石木的身边拽着石木的衣角说。
“拆星星?星儿,怎么……”石木看着衡星问,没等说完,衡星就扑进了石木的怀抱。
“星儿,怎么了?”
“原来…你…爱了我…那么…久。”衡星哽咽的说。
石木低头看到了安安静静躺在地板上的已经被拆开的星星纸,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
“衡星,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署名:石木。”
宇宙很大,星星总是期盼着太阳,可是太阳终归不属于它。最适合自己的其实永远在身边,就像夜晚星星身边的月亮,一直在默默守护,石木对衡星也是如此,至少结局是好的,也不枉石木爱了衡星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