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
作家肖克凡说过,不是我不愿意退场。我的写作如同有人吸烟成瘾有人喝酒成癖,我只能够慢慢戒掉,这需要时间。
忽然觉得写文字不仅成了一种习惯,还成了一种瘾。每天不写点什么,便会觉得自己的心空空的,在胸腔里悬着来回孤独地摆。便会觉得这样的日子,是自己亏欠了自己,辜负了自己。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目的,是想获得别人认同,还是想用文字养活自己,感觉又都不是,而且自己也根本达不到这种目的,甚至也没有往这些方向努力。
我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让自己憋得不快乐,让自己满是焦虑。我喜欢写自己所喜欢写的,自己擅长写的,自己熟悉的,带着自己真感情的东西。
这样写起来更顺手,更舒畅,虽然少有金钱的刺激,但却能让我一直保持浓厚的兴趣。我能够在自己的文字中找到真实的自己,即使多年以后,仍能体会到当初那种心情,引起一些温馨的感动。
也许这样更好,正是因为没有目的的行为,才会让我自由自在,轻轻松松地沉浸在自己的热情里,呈现独特的个性,不自觉地形成一种瘾。
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想到什么,总想将它们化成文字,落在自己的笔下,写上自己的名字,与自己一起悲欣交集,这样的占有与付出,自己与世界才算丰盈。
只有当这种时候,我的眼神才不会那么空洞,心思才不会那么恍惚,脚步才不会那么轻飘,我才觉得这一天有些许的意义,可以放手的让它过去。
我将这种行为定之为瘾,因为小的时候,在某些方面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没有这么深切,但也曾让我很难受。
比如那时看小人书,躲在阁楼上连饭都不吃,母亲用竹杆子捅我,我还不下去。为了一本小人书,我与小伙伴割袍断义,发誓20辈子不相往来。当然,我们现在来往很密切。
每天不看点小人书,我觉得偷再多的黄瓜吃也没有味道,看再多的露天电影也还是像白痴。
哥哥说我成了书虫,母亲说我上了瘾,老师说我在教室里睡着了还在念着秦琼岳飞刘伯温。
母亲怕影响我读书,不得不将那些小人书都送人,甚至烧掉。后来,我再也偷不到鸡蛋卖钱,也没有小人书与别人交换,再加上我也长大了,再看那个有失面子,随着难受一点一点消退,这才慢慢断了这种瘾。
还有高中毕业时,我已经明白自己再也无法有读书的命运,经过短暂的消沉,我很快便与伙伴们疯在一起,整天打扑克炸金花,下五分一毛钱两毛钱的底。
虽说赌注不大,但却很刺激,让我很快忘了高考的伤,全心地投入进去。
那个时候,下雪下雨我们钻到柴房里,或者挤在一张床上昏天黑地。放牛时,将牛放到人家牛栏里,不得不提一篮子花生赎回来。砍柴时,镰刀砍丢了。锄地时,锄头插在地头,人跑到小石桥底下,扯一把草垫着屁股,开始吆三喝四。
反正整天都是赌,眼里看的,手上做的,心里想的,只有这一件事。一时不做,如同蚂蚁噬骨。那是真正地成瘾了。
母亲的焦虑压抑在心底,如同我将那一丝痛,裹得紧紧的,忘情地麻醉在扑克的天地。
直到那天夜里,哥哥跌跌撞撞地找到我,说母亲中风了,下不了床。我才如梦初醒,结束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随着我正常的回归,正常的生活,虽然没给家里出很大的力,但我的脸上有了笑容,母亲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那种瘾随着那撕裂般的疼痛,终于终止了。
以后的日子,我出去打工,东奔西走南来北往,见花花难开,见人人不理,一直平平淡淡,无欲无求。不要说瘾,连偶尔的激情都很难保有。
我与生活苟延残喘,生活将我生吞活剥。生活始终是强者,无情地将我雕刻成我自己讨厌的样子。
一直到遇见一些写作的平台,遇见一些喜欢写作的朋友,我才暮然惊觉,生活不只是花天酒地,盛气凌人,也可以温情脉脉,诗情画意。生活如何对我,完全取决于我如何待它。它不光让我憎恨,更值得我留恋,一样还有值得我上瘾的东西。
比如写文字,这其实一直是我喜欢做的事,只不过从前浑浑噩噩,目光被遮蔽,没有信心坚持。也许是因为氛围,也许是因为见识,也许是因为麻木的精神。
而一旦有个触点,如同干柴遭逢烈火,我一下子便迸发燃烧起来。感谢生活这么多年对我的亲密,感谢人生这么多年对我的磨砺,感谢这么多年,我还有一丝热情不曾放弃。
我又写上了文字并一发不可收,很快成瘾。可惜我的父亲不在了,我的母亲不在了,我无从知道,他们对我这种瘾持何种态度。
但如果他们看到,在这种瘾里,我对生活充满信心,有了久违的活力,我从心底获得了真正的快乐,我想,无论在哪里,他们也是快乐的。
有的瘾我能够戒掉,而且必须戒掉,有的瘾我却再也不会戒掉,永远也不会戒掉了。
我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哪怕写得再差,我也会写,笔在我手里,谁也无法阻止。这也能锻炼我的文笔,让自己勤奋,能正确地认知自己,并能激起更大的热情,与生活,与灵魂相处更亲密。
人生的路千百条,选择一条适合自己的,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快乐的路走下去,我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和勇气。即便身体贫穷,有一种富足却千金难抵。
不必在乎别人喝不喝彩,将自己过得充实而阳光,让亲人朋友放得下心,哪怕成瘾,也不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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