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高考成绩的长宽高

中高考成绩的长宽高

上午在集团开会，2018届九（1）班张凯文同学的爸爸给我发来短信，说凯文的中考成绩查到了，总分448（满分460），语文、数学、英语、理化、历史、体育全科A+，他还表示遗憾：“没有一模高。”我回信说：“祝贺！在我看来已经够优秀了！”会后回到学校，有老师激动万分地来找我：“校长，你知道吗？张凯文保持了一模、二模独占鳌头的优势，最终获得了全区中考总分第一名！我们的高分学生数量也较去年大大增加，赶快发喜报吧！”她还“敦促”我：“打听打听市里成绩呢，说不定是全市状元！”

喜报是不能发的，这我知道；分数也不必打听，这是规矩；是不是第一，其实真没有那么重要。我倒真想借此说说中高考成绩的长宽高。

先说中高考成绩的高度。一个学校，出了几个高分学生，尤其是“夺魁”，作为一件喜事，喜大普奔，我想是无可厚非的。就像农民种庄稼，顺藤摸瓜，摸到几个硕大无比的西瓜，也会喜不自胜的。更何况，老师辛辛苦苦培养三年，培养出高分学生，庆贺一下，有何不可？再说，高分学生是学弟学妹们的榜样，竖起来几个高峰，让后来者去攀登，去超越，至少于学习态度的激发、学习目标的设定而言，我以为未尝不可。你说“状元”是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陈腐价值观？我的家乡苏州还办有状元博物馆呢！几乎每一届苏州主政都会如此介绍苏州的“崇文重教”：苏州是著名的状元之乡。历史上苏州曾出现过45位文状元、5位武状元，数量遥居全国各城市之首。当然，我们不能过于渲染这些优秀学生，不能炒作，不能以此作为学校招生宣传的一个招牌，尤其不能以此作为强化学校应试教育的一个借口。同时，我们还要“英雄问问出处”。你这个学生，是不是掐尖来的？是不是不择手段跨校跨区域抢生源抢来的？如果是这样，我想，你这高度是要打折扣的。

再说中高考成绩的宽度。上午开会的时候，我还接到另外一个学生家长的微信，也是报告成绩。她的孩子比凯文整整少考了100分，我同样祝贺了她，而且比祝贺凯文爸爸多了两个字：“热烈”。她也很高兴，因为孩子“有书读了！”原来，她的孩子进入初中尤其九年级后一直是被动学习的状态，到后来甚至开始自我放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来上课，课上还往往趴台。她说，是我的一个措施挽救了他孩子。这个措施就是，我要求班主任将上课趴台的同学调至教室第一排。我回想起，到任之初，我每天早晨到校第一件事就是巡教室，看孩子们早读，完了去食堂吃早饭，吃完早饭如果没会，就随堂听第一第二课。很多时候我发现，一个年级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往往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从早读开始就趴台，有时候听课我坐在他（她）边上，会发现他（她）既不动笔，更不动口，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甚至当着我面趴下（我当然会提醒），而我们的课任老师，有的会过去提醒几句、推摇一下，有的干脆视若不见、任其趴台——大概是屡教不改的缘故。这样想来，这些同学坐最后一排，也是班主任有意而为之，仿佛“靠边站”，站成“尾巴生”。我后来在会上和老师们说，如果这趴台的学生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戚，是你朋友的小孩，你还会这样对待他（她）吗？事实上，每个孩子背后，都有一个充满期待的家庭，乃至家族；每个家庭乃至家族，都希望它的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把他（她）调在后排，不就意味着抛弃他（她）放弃他（她）了吗？不就给了他（她）强烈的心理暗示“你是差生”？我们对每一位学生（不，孩子）的态度应当是：不抛弃，不放弃！因此，我要求各位班主任把这样的学生调回去，甚至调到教室第一排，要大家调整各自的心理心态，调回对这些孩子的关注，调出孩子的自尊和自信来，让他（她）得到老师更多目光的温暖，得到老师更多言语的关怀，得到老师更多方法的指点，得到老师更多信心的鼓励。现在看来，这样做是对的。你看，这个孩子就被“挽救”过来了；你看，他虽然不是“状元”，但他的初中三年，尤其是最后一个阶段，并不算虚度；你看，他也“有书读了”！他理应获得和张凯文一样的点赞和祝贺！我想，在日常，关心和帮助每一个孩子的学习；在此刻，重视和珍惜每一个孩子的考分，为每一个考出水平的孩子都鼓鼓掌，为每一个考试失利的孩子都擦擦泪（告诉他中考只是一次总结而不是终结），让每一个孩子都知道做自己、做好自己、做最好的自己，这就是一个学校中高考成绩的宽度。

最后说说中高考成绩的长度。我26岁加入苏州市作协的时候，曾一度有幸师从时任《苏州杂志》主编的陆文夫先生。有一次笔会结束，他把我留下，手把手改完我的稿子，说起教育问题，他说：“我在《苏州日报》做记者时，对苏州中学有过研究。苏州中学有百年历史，育人无数。建国以后的毕业生，犯事被枪毙的，统共有两人，后来证明，这两个人都是被冤枉的。学校要培养的学生，就要这样硬气！”他说的“硬气”二字，从此镌刻在我心上。的确，一个孩子要长大成人，进而长大成才，在我看来，从孩子的生存、生活和生命出发，离不开五个系统的健全发育，那就是体格系统、知识系统、能力系统、审美系统、价值系统。当下分数教育的弊端是，过度强调了知识系统和能力系统的构建，而对其他三个系统有所忽略。就是知识系统，有时候也是死知识而不是活知识，是冷认知而不是热认知。就是能力系统，也不完整，比如孩子生命成长必须的生存能力、生活能力，就比较缺乏。因此，中高考成绩，我认为还需要交给时间去洗涤，去历练，看最终能否“吹尽狂沙始到金”。如果今天以高分进了名校，明天用琉酸去泼熊了，以割耳去虐猫了，用实验室的药品去杀人于无形了，或者就是不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没有责任担当，没有社会正义，只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那这个中高考成绩也走不长。另外，“状元”张凯文就是我们初中三年培养的？他在宝安小学的六年呢？他的家庭教育十多年呢？这应该也是凯文中考成绩的一个长度。我们不能忽视。

总之，办有灵魂的教育，育有底气的新人，只要行动，就有收获，成绩是额外的奖励，付出必有回报。以上随想，随录自省，并与同仁共勉。

2018年7月10日午间

中高考成绩的长宽高

附：张凯文写给学弟学妹的信

新中一实的学弟学妹们：

很高兴能给你们写信。

中考结束了，也宣告着我即将离开新中一实——这片我生活过三年的热土。离别之际，为母校留下这封信，也算是一份美丽的怀想与留念吧。

我想与大家谈谈我对学习的理解。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写到过，人生有三重境界。在我看来，我们的学习一样是有这三重境界的。

第一重境界叫“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学弟学妹们，在许多时候，学习是一场孤独的旅程，不随波逐流、不畏惧孤独，找到属于自己的目标，制定每周的学习计划，是学习之路上首要的任务。

第二重境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我对它的理解是，当一个人做出了选择，就应该勇敢地、不遗余力地为了目标而奋斗。它体现在学习生活中的每一处细节里：课前做好预习，课上认真听讲，课后自主整理笔记等等。我最近在读海明威的《老人与海》，老人在茫茫大海上执着地捕鱼，即使最后只剩一块残骨，也无怨无悔，这就是对这层境界最好的诠释吧！老人把所捕的鱼当作他的朋友，其实我们又为何不可把考试当作朋友呢？追梦路上，只要我们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奋斗过、拼搏过，最终的成绩不过是考试这个朋友回赠给我们的微笑罢了。

第三重境界叫做“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是多么唯美的境界啊！这种“蓦然回首”的喜悦，正是在努力过后，不经意间发现目标已经近在咫尺的喜悦。那时你们便可以自信而洒脱地走向考场，在“灯火阑珊处”迎接一个新的自己。

今天，在这三重境界之外，我还想加一个“第四重境界”，它来自我最喜爱的大诗人苏东坡的词《定风波》：“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是我在中考过后，回首我在美丽的新中一实度过的三载岁月，心生的一种坦然，也是未来路上继续砥砺前行的一种勉励吧。

学弟学妹们，初中三年的学习就像种花，为了中考那一次灿烂的花开，我们要选种、翻土、育苗、除草、浇水，其间可能会经历各种挫折，可能会经历漫长的等待。但你看啊，种花的不只你一个人，在新中一实的大花园里，还有许多负责的老师在帮助着你，还有一千多名同学在陪伴着你。希望你走过学习的四重境界，待到花开的时候，就会忽然发现，你曾经辛勤种花的身影，就是比花开更绚丽的风景。

张凯文   

二零一八年七月六日

中高考成绩的长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