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01）|《金粉世家》——金家没落，燕秋纷飞之我见

忆峥嵘正茂之时，风流倜傥，金银如织。一派向荣气象，不知愁为何物！只可惜家柱轰塌，数年繁华，付之一炬，可怜焦土！读罢恨水先生的《金粉世家》，不禁感慨良多：金家人本以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分崩离析；燕西和清秋本以为会天长地久的爱情，却以各自纷飞结束，真是命运弄人，造化弄人啊！

本书以“我”偶遇一妇人书春开始写起，以第三者的视角描绘了金家家族的兴衰以及豪门子弟金燕西与平民女子冷清秋的恋爱、结婚直到反目的过程。那么，曾经如此繁华的金家是如何衰败，感情曾经如此亲密的燕秋二人又是如何走向决裂的呢。我认为其中有一定的必然性：

1.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书中除却“我”偶遇妇人那段引子，开篇便是明媚的春光景象，几位公子哥儿牵着家里喂好的好马，出城来游玩一番，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燕西了：

……在这班公子哥儿里头，有位姓金的少爷，却是极出风头……

同时，又介绍了一番金家老爷，铺垫了金家的财力背景：

……他的父亲，是现任国务总理，而且还是一家银行里的总董。家里的银钱，每天像流水般地进来出去……

寥寥几段字，便将金家的富贵以及燕西的倜傥不羁刻画得淋漓尽致。燕西在金家排行老七，因此仆从们都叫他七爷，在燕西之上有六个兄弟姐妹——老大金凤举、老二金鹤荪、老三金鹏振、老四金道之、老五金敏之、老六金润之，燕西之下则只有庶出的妹妹金梅丽一人。（由此看来，金家的结局，从这几位兄弟的名字中也有隐喻：兄弟几个都是“鸟”字辈，是不是预示着他们几个最终会各处纷飞？且凤、鹤、鹏都是具有权势象征的禽类，在本书中凤举、鹤荪、鹏振三人也在衙门中担任官职。“燕”则是取劳燕分飞之意，预示着燕西和清秋的离别。）

金家的中落，除却金铨突然离世，顶梁柱倒塌这一原因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封建大家庭的弊端以及几位兄弟的不作为：

凤举、鹤荪、鹏振兄弟虽在官府中担任官职，但仅仅是挂名官职而已，再加上燕西，更是不思进取、贪慕浮华之流。这兄弟四人生性不羁好玩，贪恋女色，读书对他们来说是苦差事，上衙门去工作也只是点个卯而已，并不能做出一番成绩。依仗着自己家底丰厚，要么处处流连浮华之所，沉迷于胭脂水粉之间，要么沉浸于远郊美景，醉与柳叶和风。道之、敏之、润之三姐妹是受西方教育影响的新式女性，她们思想先进，只可惜力量微薄，无法改变金家的状况。转念一想，金铨在年轻时勤奋苦读，立志于成就一番事业，纵横官场，左右逢源，再加上原本并不薄的家底，便开创了金粉世家这样的盛况。可惜他与金太太二人疏于教子，过分溺爱，导致几个儿子责任感缺失、依赖性强、不思进取的特点，再加上几位儿媳妇都是表面上崇尚自由解放的女权主义者，但实际上是较为传统而又贪财的家庭妇女，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左右斡旋，为的也不过是金家的钱财以及稳固的地位而已。金铨的突然离世，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2.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女子挽着如意双髻，髻发里面，盘着一根鹅黄绒绳……身上穿着一套青色的衣裙，用细条白辫周身来滚了……燕西生长在金粉丛中，虽然把倚红偎翠的事情看惯了，但这样素净的装饰，却是百无一有……

从小生长在金粉丛中的燕西，见了清秋就仿佛在玫瑰丛中见了一枝百合一般，顿觉清爽不同。而燕西又认为做女友如白秀珠那样开放的新式女子最好，但娶做妻子还是如清秋这样的传统女性为佳。于是燕西便对清秋展开了追求，在他的努力下，不久二人便结为夫妻。

那么，这样一对金童玉女，又是如何走向分离呢？我认为原因有二，一是燕西修改不掉他纨绔子弟的本性，以及潜意识里对女性轻视；二是清秋作为有学识的新式女子，崇尚自由平等以及新思想的碰撞，而这些都是燕西无法满足她的。下一一叙之：

（一）燕西方面

自燕西与清秋结婚后，燕西渐渐显露出其纨绔的本性，几乎每日在外游荡，寻欢作乐，而对清秋的管束感到厌烦，有时甚至对清秋恶语相向。等到清秋坐月子期间，燕西不但没有对清秋多加照顾，反而变本加厉地玩乐，四处捧坤伶，乱花钱，置清秋于不顾。最后金铨离世，燕西更是与白秀珠密切往来，对家事不闻不问，好似不曾拥有清秋一般。为何燕西婚前与婚后有如此大的改变呢？兹认为原因如下：

1.燕西的基本出发点。前文提到，清秋的相貌清秀可人，与燕西平日所见的那些娇艳的贵族小姐绝不同，但凭这一点便足以吸引燕西那样的公子哥儿的目光。再加上与清秋的接触过程中，燕西更觉清秋不像秀珠那样骄纵跋扈，而是更加安静稳重。而燕西对于婚姻的想法是——当女友如秀珠那样的新式女子最好，但娶妻当清秋这样的传统女子为佳。燕西本质上是一个非常好玩的人，秀珠可以陪他各地去游玩，但秀珠又是一位富家小姐，难免处处管束燕西，而燕西是不愿意受人约束的，因此，燕西选择与传统女子结婚的最大理由便是传统女子不会约束他的自由。作为一名纨绔子弟，这种想法也无可厚非，但是燕西没想到的是，清秋并不是真正的传统女子——纵然性格有些相似，但是清秋在骨子里还是那种崇尚自由平等的新式女子，她不会处处顺从男人，忍气吞声地过完一生。所以燕西理想的妻子性格与清秋的个性并不相同，这是导致其婚姻悲剧的原因之一。

2.燕西的本性。燕西生长在总理之家，又是金铨最小的小儿子，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必然处处受到宠爱，因此形成了他不负责任、做事不会考虑周全的性格。而由于时代的关系，在这样一个大家庭中成长，必然会受到父亲纳妾及几位哥哥流连于风月之所的影响，认为男子地位比女子高，女子可以被视作娱乐之品，有钱就可以使女子对自己言听计从。因此，燕西虽然对女子殷殷勤勤，也会讨女子的欢心，但其实本性还是认为自己比女子高一等，不甘愿受其管束的。燕西婚后认为清秋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金家给的，因此她没有权力去管自己的事，但是清秋不觉得他们是不平等的，所以她认为燕西有问题的时候便会指出，这就成了矛盾爆发的根源。

（二）清秋方面

清秋作为一位受过传统教育和新式教育，思想先进的女子，既可恪守传统礼节，又能冲破封建思想的桎梏，敢于追求自己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当燕西婚后暴露出他纨绔的本性之后，清秋见自己试图劝说，想要改变他无果，便毅然带着孩子离开。其实清秋也可以选择像几位嫂子一样，对丈夫的种种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取所需，这样日子也能凑合过下去，自己也会继续享有大量的财富与极高的社会地位。可这种不平等的、依附于他人的生活不是清秋想要的，所以她选择离开，以书春为生，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获得了尊严以及人与人的平等，而这些就是清秋所看重、所追求的。

在当时的特殊时代和环境下，中国传统封建思想仍根深蒂固，但从西方又传来了自由平等的新式思想，两种文化发生碰撞，在能很好融合之前，必然会有火花产生，产生争斗的局面。燕西和清秋同样在两种思想影响下成长，不同的是燕西选择倾向于封建，清秋依旧坚持自由平等，且二者不能互相融合，这必然会使他们分道扬镳。由此看来，燕秋纷飞不仅是他们个人的问题，也具有着时代的必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