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2024-03-20  本文已影响0人  繁花满城

        郑重声明:文章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们小时候挨了不少打。说是我们,因为我家有三个孩子,彼此都只隔两岁多,头高头低三个,又都是八、九岁的年纪,不淘才怪!眼睛一挤一个事。搞得我父母七头冒烟,八头冒火。他们也是烦,又不懂教育方法,所以一犯事,就是简单粗暴一顿打。

        惯常是这样的:三个一排先跪下,然后我爸或者我妈拿着尺子,尺子是用竹片削成的,平常我妈用来量体裁衣,打我们时顺手牵羊做工具。那尺子打起来又响又痛。

        用尺子指着我们:说,是谁干的坏事?比如我三弟,抖抖索索地说“我”。“哪只手干的坏事?”缓缓地伸出左手或右手。“说!打几下?”一般都是三下,说少了不行。情节重、犯事大,更得是五六下。然后随着“嗷”的一声大喊“飙!飙!飙”就是几下,还不能把手缩回来,硬扛着,直直地伸出手让他们打。

        打完了就该我和我哥挨打了。“弟弟干坏事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看好弟弟?”又是“飙!飙!飙”几下。小的犯事,大的有连带责任。屋里一片哀嚎。

        现在想想挺亏欠我哥、心疼我哥。十岁年纪,为了我们两个弟妹,停学一年给我们做饭,不管哪个小的,搞了坏事都与他有关,都会被打一顿。

        那时我们还在村里住,我妈在离家很远的山里教书,我爸虽然在我们镇上上班,但也是早出晚归,有时晚上还不回来。我们三个就我哥在家做饭、管我们。可我哥也是个孩子呀,常常忘了管我们,带头跟我们一起淘。

        上树掏鸟,下河洗澡,今天把人家的果子偷了,明天把人家的羊撵走了……反正净干些招人嫌的事,左邻右舍恨的牙痒痒,一见我爸妈回来就给告状。气的我爸我妈火大,按住我们狂揍一顿。

        一般有的人家,知道小孩子淘,犯了他家事,忍忍也就算了;有的告了状,看打得狠,告几次也就算了。小孩子家家嘛,谁还不是熊孩子呢?

        但其中有一人,最爱给我爸妈告状,屁大的事都要给我妈说,不但说她自己家事,还说别家事:哎呦,把人家的啥啥搞坏了,让人家骂的,我都听不下去……叽里呱啦一大堆,成功把我妈火勾起,打我们一顿。

        她就是我大妈王海琴

        她家养了四条儿,老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上了八个一年级都升不了学,我们叫他八年级。

        别看她是个农村老太太,大字不识一个,告状却很有一套。

        每周我妈一回来,她就端一碗吃食,迈着她裹又没裹小的半大脚,一拧一扭地来我家了。试图用“吃她家嘴软”这一套,来讨几分胜算把握。我妈呢,偏偏面软,又不好拂她面,把吃食给端回去,只好让她放在桌上。碗只要一落桌,闲扯不到三句话,我们挨打的序曲就奏响了。

        “贵贵呀,这些碎人瞎(发ha音)得很呀,把我家啥弄了倒没啥,把东家的长弄短了,把西家的短弄长了……”巴拉巴拉,翻着她装了一排假牙又快掉了的嘴,巧舌如簧、添油加醋、说是弄非,巧妙把我妈火勾起,大喝一声:都去给我跪在那里!她的目地达到了,起身,上下嘴皮一抿,心满意足地拧扭走了,临出门还不忘回头狠狠来一句:多打少饶!多打少饶!

        我们一个个杀了她的心都有,当着她的面,都敢叫她八年级大妈!背地里更是疯狂报复她家:把她家公鸡按在地上,屁股上的毛拔光光;屋门口放牛粪……最狠一次,是把她家猪圈门打开,一窝小猪娃放走,让他们哭天喊地找了一天。

        当然,换来的还是皮肉之苦。

        终结她告状这个事情,还是一次印象深刻的挨打。

        胡豆才长嫩豆角时,她家胡豆不知被谁拔了。其实我看见华女在她家路边的地里呆过。但她又告诉我妈,是我们拔的。我妈那天也不知道在哪里窝了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听她一说,不由分说,拿起尺子就打我们。

        照例先打我哥,一尺子下去,我哥“嗷”的一声,捂着屁股在屋里跳,我和弟弟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当第二尺子要下去时,我哥一个箭步窜出去,站在门口大喊一声:狗日的,没拔她家胡豆,她说拔了,我现在就去拔了!

      有理!解恨!我和弟弟对望一眼,不约而同也窜出了门,跟着我哥就跑到她家胡豆地里一通乱搞,等我妈跑过来,地里的胡豆秧倒了一片。

        ”哎呀!这些天杀的!把我的胡豆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八年级他妈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起来。

      我妈那个气呀,揪着我们就要打,我哥梗着脖子挺身而出,张开两手护着我和弟大声说:怕死不拔胡豆!我妈一耳光就扇他脸上,我哥勇敢地躲都没躲,还双手一举,嘴里蹦出一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话落点,如他所愿,更猛烈的真就来了:我爸大步流星地奔过来了。我们吓得要跑,我妈一把揪住仨,谁都跑不掉。

        我爸上来一手一个,揪着我和我哥、我妈拉着我弟就往回走。到家门口了,我哥抱着门框抵死不进门,我也有样学样抱着门框使劲儿哭。我爸气得,一蹲,把我和我哥一个胳肢窝夹一个,扔进了小饭厅,(我家堂屋后隔了一个吃饭的屋子)接着我弟也被推了进来,门“啪”一声被关上,还拴上了。

        完蛋了,这是要往死里打啊!我和我哥拼命嚎叫。我弟个瓷货,还瞪着眼,滴溜溜瞅瞅这滴溜溜瞅瞅那,全然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

        这时,只见我爸拿起尺子在桌子上“啪!啪!啪”拍了三下:“说,下次还敢不敢啦?说!”

          “不敢了,呜呜呜……”

        “不敢了?我看你们是胆子大得很,我打死你们!”

        说着尺子又在桌上拍了三下,可怜尺子都拍开裂了。

        什么情况?打桌子?我和我哥一时愣在那儿都不知道哭了,只有我弟还哇哇哇哭得起劲。

        “啪!啪!啪!”又是三下:哭!大声哭!我爸低沉地说。

        我哥反应快,试着哭了几声,偷瞄看我爸没反应,就开始大声地哭了,还边哭边喊:哎呦!我不敢了,哎呦!我不敢了。哭得有模有样。我一看,立马就跟上来开始哭,边哭边张大嘴嚎:哎呦!我不敢了!哎呦!我不敢了。

        我听见我妈急促地敲门,边敲边说:嘉善!手上掂着点,别打残了!外面,我姑、我狗娃叔、还有翠花、曼女都在喊:打几下对了,小孩子家哪有不犯事的?

        我弟在屋里看我们哭得起劲,又听门外嚷嚷着别打了,瓜娃子,差点笑了,让我爸一尺子敲在头上,才又哇哇地哭。

        这时,我爸又狠狠地打了三下桌子:不准哭了,再哭再打!我们“吱“的一声闭了嘴。

        我爸起身拉开门,刚走出去,我哥“嗖”一下窜到门边,把门关上。我们仨堵住门偷听外面说话。

        我爸说:海琴嫂嫂,这不拔也拔了,你看打也打了,你说咋赔偿吧?只听我狗娃叔说:赔啥哩,都小娃家,打也打了,算了算了!翠花和捡玉姐也附合着说:就是,算了算了,别跟小娃家一般见识。

        只听八年级大妈气鼓鼓地说:算了就算了嘛,倒了八辈子霉!嘴里咕哝着声音远去。

        我们差点在小屋里击掌欢呼!

        后来听说我爸给赔了10块钱。

        但从那以后,王海琴大妈再也没好意思给我爸妈告我们状了。

        成年后,我们常常说起这次挨打,都笑成了一团,好像挨打是一件多好玩的事一样。

        我们也没有留下任何童年阴影。我想,这可能与我爸假打我们有关,因为从这一次事里,我们都体会到,他们其实心里还是挺爱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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