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读 《戏如人生》九

罗宾去图书馆查阅关于黑山共和国的书。

“两个世纪以来，”她读到,“黑山人一直在与土耳其人以及阿尔巴尼亚人进行斗争，对他们来说，这几乎就是整个民族的责任，（因此，黑山人尊严至上，彪悍好战，厌恶工作，这一直是南斯拉夫人的笑柄）”

到底是哪两个世纪呢，她无从知晓。她读到了关于国王、主教、战争、暗杀的书，以及最伟大的塞尔维亚诗歌，名字叫《环状山脉》，作者一位黑山国王。她读过的书过目即忘，除了一个她不知道该怎么读的名字，一个真正的黑山人的名字：Gran Gora。

她看地图上，用肉眼很难找到这个国家，最后用了放大镜才找到，在地图上她熟悉了几个城市的名字（但是没有找到Bjilojevici ），找到了西里河和塔拉河。地图上的一片有阴影的山脉区域，似乎绵延了整个国家，除了泽塔峡谷。

很难解释她为什么要研究这些，她自己也不去想（然而，她频频出入图书馆以及她的痴迷确实引起了不少注意。）她一直努力试图将达尼洛定位在某个真实的地方和某个真实的过去，她至少成功了一半。

她想象自己学到的这些名字，他一定很熟悉，他一定在学校里学过相关的历史，在他孩童以及青年时期，他一定踏足过这些地方。也许现在，他正在身处某个地方。当她用手指摸着书里的铅字，就好像触摸到了他的所在之处。

她还从书本或图册里，学习钟表制作，但却徒劳无获。

她总在想他。每次醒来，就会想到他，工作休息的时间也会想他。圣诞节的庆祝活动让她想到东正教的教堂，她从书里读过的有关大胡子的主教，金色的圣衣，蜡烛，贡香，以及异国语言咏唱的忧伤的颂歌。冬日的严寒以及远处结冰的湖面，总让她想起远方山区的冬天。

她感觉自己已经选择了与世界上这个神奇的地方有了关联，选择了与某种特别的命运。她常常在用这两个词语：天意、爱人，不是男朋友，是爱人。

有时候，她想到当提及出入那个国家的事情，他那含糊而无奈的语气，她开始为他担忧了，想象他也许牵涉到黑暗阴谋，就像电影里的间谍一样身处危机四伏。

他决定不通信也许是件好事，否则，忐忑不安地写信等信，她的生活将会被彻底被毁掉。写信，等信，写信，等信，如果未收到回信，她当然坐立不安。

她现在有了什么东西始终如影随形。她感觉自己在发光，她的身体，她的声音，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有了光。这让她走路都不一样了，总是无端地微笑，在工作中她也开始以非同寻常的温柔对待病人。

对他的相思是她的快乐，无论是在工作，还是与乔安娜一起吃完饭的时候。

路灯穿过百叶窗映照在光秃秃的墙壁上，形成矩形的光影。那些杂志粗糙的纸上印着简单的插图，而不是光鲜亮丽的图画。一只厚厚的上面有黄色条纹的粗陶碗，他用这只碗盛了酸奶油肉。朱诺那巧克力颜色的狗嘴套，以及它精瘦结实的长腿。

夜晚街道上清凉的空气，城市花圃里鲜花的甜蜜芬芳，沿河的路灯，空气中一大团小小的飞虫，它们忽而聚成一团，忽而四散分开。

当他拿着她的车票，朝她走来的时候，他胸脯的起伏，后来的散步，那数得清的台阶，从站台到石子路的下坡。坚硬的石子儿透过薄薄的鞋底，带来的疼痛。

在她心里，一切都没有褪色。她不停地重复回忆所有的细节。她的记忆，以及记忆里的绚烂，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们能遇见，这很重要。

是的，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