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 | Vol.6 德拉克洛瓦
“浪漫主义雄狮”
欧仁·德拉克罗瓦（Eugène Delacroix）
“我不断告诉自己，纯粹就绘画这个物质而言，它扮演的是艺术家和观赏者的思维之间的桥梁，只是一个表象。精确而又冰冷的绘画不是艺术。只有集技艺和想象一体，让人感官愉悦或富有表现力的创作才是真正的艺术。”
——摘译自德拉克罗瓦日记
1850年7月18日
早年的德拉克洛瓦跟随新古典主义大师大卫的弟子皮埃尔·纳西斯·盖兰（Pierre Narcisse Guérin）学习，溯古的风潮让年轻的艺术家重新审视并学习前人的技艺，然而他没有摄取文艺复兴时期的严谨与理性，而是从稍后时期的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委罗内塞（Paolo Veronese）和丁托列托（Tintoretto）等大师中学习戏剧性的动感，鲜明的色彩、粗犷的笔触。这一系列技法和当时掌控艺术界的新古典主义风潮所推崇的庄严秩序感大相径庭。德拉克洛瓦有意识地拒绝传统古典美感，遵循内心的感性与情感来挥动画笔，成为十九世纪法国浪漫主义画派的中流砥柱。
《萨达纳帕卢斯之死》
La Mort de Sardanapale
1827年沙龙展出
392 x 496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德拉克洛瓦钟情于运动所带来的戏剧效果，而不规则的图画布局与不精细的笔触都加剧了画面这种喷薄的动态感。这幅超过4米宽的巨幅画作描绘了一个戏剧性的历史事件，即亚述王萨达纳帕卢斯（Sardanapale）的自杀。他在自己的宫殿被敌人围攻时下令毁掉所有的财产，包括后宫的妃嫔们。面对被敌人征服的他更愿意选择死亡，德拉克洛瓦选择描绘的那一刻就在他自杀之前，一种比英雄更奢侈的行为。
《l猎狮》
Chasse aux lions
1861年
76.3 × 98.2 cm
现藏于芝加哥艺术博物馆
这个激烈而有些混乱的场景描绘了一群阿拉伯男子对两只狮子的袭击。在左边，骑手和他的马被一头雌狮击倒，而另一个人试图从后面刺向狮子。背景中一个猎人用剑抬起向着混乱疾刺。在中心前景和右边，我们看到另外四个男人试图杀死一只雄狮，而后者已经将一只猎人困在他巨大的爪子下面，后方还有一个已经遇害的伏地男子。
所谓的“浪漫”即是舍弃僵硬的理性描绘，遵循艺术家的主观感觉，并将内心呈现于画布之上，继而既有上述的激烈的场景，也有战后的悲怆的落魄，以谴责战争对生命的摧残。
《希俄斯大屠杀》
Scène des massacres de Scio
1824年沙龙
419 x 354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画作描绘了1822年希腊独立战争的事件，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军队入侵希俄斯岛并屠杀了数千名反抗的希腊人。这一场大屠杀震惊了整个欧洲，德拉克洛瓦在这里展示的并非战斗的高潮部分，而是战后满目疮痍的土地与希腊平民。前景中男人、女人和孩子在地上蜷缩着（有些死了，有些勉强活着）。左边，一个男人腹部受伤了，他的妻子靠在他的肩膀上；右边，一位死去的母亲靠着一位老妇人，怀中仍抱着她的孩子。人群边缘，一个奥斯曼帝国土耳其人拖着一个赤裸的囚犯，一个希腊人试图徒劳地用举起的双手阻止他。背景中，当海洋遇到金色天空的地平线时，天与地被打破。画布的大规模增加了画面的整体戏剧性和视觉冲击力，也使得希腊人民的痛苦深刻印入历史。
1832年，德拉克洛瓦被外派至北非摩洛哥短期巡游，这一次航行对他的艺术产生了变革性的影响：他的调色板变得更加丰富感性，绘画的主题涉猎至异域大陆。尽管这次访问存在一些模糊之处，但我们知道德拉克洛瓦对他所看到的内容而着迷，并将这种体验描述为“难以控制的发烧”，将这片土地的文化形容为“伊甸园的遗珠”。
《屋中的阿尔及利亚女人》
Femmes d'Alger dans leur appartement
1834年沙龙
180 x 229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这幅画的主题来自于德拉克洛瓦访问穆斯林贵族的家，包括他的后宫。室内，三名穿着鲜艳衣服的阿尔及利亚妇女随意地坐在装饰华丽的地板上。左边的女人靠着枕头，打趣地凝视着观众，而另外两个人则朝着彼此转过头，仿佛在谈话。在最右边，则有一位黑人女仆头转向地板上的女人。整个画面但斑驳地阳光中流露出慵懒恬静的气息。
这幅画中缤纷的图案与色彩也直接影响了塞尚（Paul Cézanne），雷诺阿（Pierre-Auguste Renoir）和马蒂斯（Henri Matisse）等现代艺术家，他们的许多艺术品都从德拉克洛瓦这一慵懒时刻中汲取灵感。塞尚曾评论道，“德拉克洛瓦的用色是法国最好的。”后者绘画中的色彩时常纷繁却不杂乱，带有大量对比色的陈列，以撞色替代一部分明暗对比的位置，营造出画面光线饱满又和谐的整体氛围。
《摩洛哥的犹太婚礼》
Noce juive au Maroc
1839年
105 x 140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而在这张作品中，我们有幸跟随德拉克洛瓦“闯入”了摩洛哥当地一场婚礼的现场。绿色的屋梁勾勒出当地建筑的结构，天空中的光线钻进这场宴会。整个场景朦胧在半明半暗之中，神秘又真切的异域文化在庭院中载歌载舞下展现…
他在日记中称摩洛哥为“活着的罗马遗迹”，“曾经的罗马人和希腊人现在就正在我门前经过……在这里我真正认识了他们当时的模样……罗马不再存在于罗马了。”对于当时欧洲的普通民众来说，北非连同其他遥远的国度一般，存在于迷雾中，被称作“东方”。尽管这次旅行仅仅持续了半年不到（1832年1月末至6月），但艺术家随身携嗲的速写本则为他后半生的艺术生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源泉。并促进了欧洲大陆“东方主义”画题的发展。
十九世纪西方的画作依照主题实际被划分为三六九等：历史画（历史、宗教、神话等经典题材） > 肖像画 > 风景画 > 花鸟静物画。而也只有最重要的历史主题画才会以最大规格来描绘。
《幼虎与母亲玩耍》
Jeune tigre jouant avec sa mère
1831年沙龙
130 x 195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因此当德拉克洛瓦的巨幅《幼虎与母亲玩耍》出现在1831年沙龙展上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是最不入流的题材居然以这样的大规格来呈现，与当时的艺术规范相抵触；二则是面对艺术家栩栩如生的描绘，人们几乎是第一次“目睹”如此巨大以至于呼之欲出的野兽。然而这里对虎仔淘气以及母虎沉稳的描绘却不给人以逼迫感，反而有一丝母子情深的意味在其中。
《花园中倾倒的花篮》
Corbeille de fleurs renversée dans un jardin
1848 - 1849年
102 x 142cm
现藏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除此之外，德拉克洛瓦绘画主题涉猎面极广，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全能手”，他的作品有传统的历史画作、也有的取源自文学作品、还有花卉景物、风景画…...其中大部分都冲破了绘画主题的等级制度，用较之前更大的画布来展示，更多主题的绘画开始登上大雅之堂。而其浪漫主义活泼鲜艳的用色运用在风景画方面，也直接启发了稍后一代印象派艺术家的发展。
《龙虾景物》
Nature morte aux homards
1827年沙龙
80 x 106.5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迪耶普海景》
La Mer à Dieppe
1852年
35 x 51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墓地中的孤女》
Jeune orpheline au cimetière
1824年沙龙
65.5 x 54.3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自由引导人民》
Le 28 juillet 1830. La Liberté guidant le peuple
1830年沙龙
260 x 325cm
现藏于巴黎卢浮宫
最后要提到的是德拉克洛瓦最著名的画作《自由引导人民》，创作基于1830年爆发的“法国七月革命”。不堪波旁王室的高压专制，法国人民用长达数天的反抗，结束了查理十世菲利普的统治并帮助建立了法兰西第二共和国。虽然画家没有参与革命，但他却用自己的画作来表达对自由的向往。这幅画富有象征意义，阶级的统一体现在资产阶级与工农阶级的合作中；同时，法国的国旗颜色（蓝、白、红）在整个构图中重复出现，在旗帜中最明显，但也在烟雾和天空的色调，以及前景中四散牺牲者的衣着颜色中被体现；图中央女性象征着“自由”，她的上身半裸，意味着来自古典主义领域，而却像战士一般，带领人民走向现代主义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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