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轶事——弹珠

从2米多高的围墙上跳下，啪啦一声，凉鞋响亮地砸到水泥地板上。口袋里的弹珠争先恐后噼里啪啦往外蹦，在阳光下闪着奇异的光彩。

每天放学后，潘晓就会顺着学校操场旁边的铁杆，爬到对面一围墙之隔的人民医院，所有动作早已是轻车熟路。

只是今天不知怎地忘了捂住口袋，蹦出口袋的珠子有些藏到了树根下，有的溜进了沟沟里。这是医院住院部后门，安静得有点吓人，弹珠蹦达的声音显得愈发响亮。

这里满是一股熟悉的药水味道，每天护士们都会推出一车车的瓶瓶罐罐，拉到不远处的一个暗门里，后来知道这都是待回收的一次性医用材料，黑暗中隐约能看到破烂玻璃器皿的闪光，潘晓朝里面尿了一泡尿，算是冲冲晦气。

提起裤子，他一溜烟穿过住院大楼，来到一片开阔的休闲广场。小伙伴们已经开始扒在地上撅起屁股玩弹珠了，花花绿绿的书包甩成一堆，滑落在地的教科书封面在风中大口喘息。

玩弹珠，两个人在地上画一个大圈圈就可以开玩，人多的时候，可以看到一群毛头小子像还没进化好的类人猿，在泥地上摸抓推弹，俯仰腾挪，起手落脚间带起阵阵轻轻的烟尘，玻璃珠子清脆的撞击声中，伴随着或欢乐的尖叫和惋惜的哀叹。更多的时候，对公正的质疑和结论的争辩甚嚣尘上，简单地画个圈子，就能在上面出演一出出哀喜剧。

潘晓在旁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每个对手的出招路数和风格都不一样，在加入前得先形成自己的一套应对策略。如果赢面不大，他宁愿选择一直观望。

打弹珠一般有两种手法，按当地的称呼，一种叫“中国玻”，采取内握拳的方式，将珠子夹于拇指和食指之间，然后用拇指发力将珠子推出；另外一种叫“越南玻”采取兰花指的手势，五指张开，将珠子置于中指的上部和拇指的下部，再利用中指蜷缩起来的势能，转化为弹珠的向前动能。

潘晓精通后一种，因为容易“偷距离”，在中指一伸一缩之间，手腕无形间向前递进了几公分，一切看起来是那么水到渠成而又顺理成章。

随着越来越多的小孩加入到今天打弹珠队伍，潘晓开始改变策略。他脚下的凉鞋跟，就像现今流行的格子超市里面的格子，下雨天的时候，回家能从里面敲出一块块泥巴，而在这里，这双凉鞋即将发挥奇妙的作用。

潘晓假装热心地做裁判，在场地周围渡来渡去，看到喜欢的弹珠，趁人不注意一脚后跟踩上去……

因此，在人群中不时迸发这样的声音：“诶诶？我的弹珠呢？刚刚还在这里呢！”。在大伙四处寻找的过程中，潘晓左一闪身，右一挪移，圆圆的珠子往往越找越少。

丢了的弹珠，当然，都嵌在潘晓的鞋子里。

潘晓跟着大家屁股后面找，找着找着就拐进了厕所，脱了鞋，把弹珠一个个抠下来，藏到隐秘的地方。

再出来的时候，潘晓叉着腰打着哈哈。“哎呀，怎么搞的，快看看在不在那片草丛里呀？

只是有时候，得意忘形的他会不小心踩在水泥地上，咯吱咔嚓的声音引起了大伙的注意。第一次还好糊弄解释，可再出现这种情况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于是，那些夏天，工于心计而又缺乏记性的潘晓，脑袋上总会多长出几个圆圆的包包，就像满地滚动的弹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