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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欢

2017-08-20  本文已影响0人  邱可乐

虽然还是早春,御花园里的花却已开的格外灿烂,生在帝王家,给花儿也带上了些许傲气。

御花园的亭子中,有一位少年负手而立。少年身着褐色锦袍,约莫十七八岁,鼻挺目透,望着百花发呆。本是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可眉宇间横然带着一丝倦意和苍白,少了一些男子气概。

不多时,亭里传出一阵歌声: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少年年纪虽不大,声音里却透露出一股看破世事的沧桑感,嗓音并不清亮,可也有一番别样的味道。

“又在吟这些陈词滥调了,父皇听见了可不欢喜。”少年醉心吟词,竟没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已站了一人。来人二十五六左右,身着金色蟒袍,下颌方正,剑眉斜飞,神色倨傲,只是在看向少年的时候目光透着些许柔意。

吟词少年被这话一惊转身,看见来人后急忙弯腰作揖,恭敬地道:“参见太子殿下。”原来来人竟是当今太子。

太子摆摆手笑道:“云炽,这里并无外人,不必拘礼,叫我三哥或皇兄就好。”太子说完,见子乐仍面有为难,只好态度强硬接着说道:“听我的,就叫我皇兄。”

少年露出一丝笑容:“是,皇兄。刚刚的词皇兄不喜欢吗?”

听见这话太子收敛笑容,神情严肃:“,你这些词在我面前吟吟还可,在父皇面前可千万别提。父皇以武立国,战场杀伐多年,最不喜的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听见“手无缚鸡之力”几字,云炽目光一暗,太子见到不由心里一叹,想起云炽身世:云炽母后怀他之时身染伤寒,直到生他之时仍未痊愈。结果母后死于难产,所幸云炽母后生前受父皇恩宠,将他托付给太子生母萧太后抚养,也正是如此云炽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要比其他皇子间和睦许多,换了别人,太子可不会这般好声说话。也正因为云炽少时带病体弱气虚,无法学武,不被重用,远离了朝廷争斗。

云炽虽心中凄苦,却仍心有不甘,扬声说道:“父皇要是不读书,怎么学的兵法,怎么带兵打仗,怎么开国立业?”

这话大逆不道,太子闻言色变,厉声喝道:“放肆!你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云炽话说出口已觉后悔,可听到太子责骂,他又小声回了一句:“本来就是嘛。”太子再欲训斥,可见到云炽苍白的脸庞心里一软,当下一甩手不再说话。

云炽也感觉到太子的无奈,挠头“嘿嘿”直笑。

察觉到云炽的笑容,太子心里再次发愁:云炽年纪也不小了,还是这般幼稚,将来我要是不在了,还有谁能庇佑他呢。

此时两人都各怀心事,望着百花出神。一阵清风吹过,带起御花园里的百花随风飘舞。见到这一幕,太子灵光一闪:该给云炽找个王妃了!

想到这里,太子有些自责,拍了拍额头。父皇不喜云炽体弱,疏于关怀。自己这个当哥哥的也忙于政事,颇有失职。

“皇兄怎么了?”见到太子拍额,云炽面露不解。

太子心里想着云炽的婚事,嘴上却说道:“再过两月就是父皇六十大寿,我竟忘了准备贺礼了!”太子准备在父皇大寿上再提此事,毕竟皇子婚配非同小可,届时文武百官在场,也可提供一些人选。

“呀,最近忙着念书,我也给忘了。皇兄你说我准备些什么好呢?”云炽闻言一惊,急忙向太子求教。

太子沉吟道:“这些年父皇奇珍异宝收了不少,普通宝物也难入父皇法眼。依我之见,你只需想些法子让父皇看到你的心意,父皇自然会开心的。”

“让父皇开心吗?”云炽念道,陷入沉思。

虽然眼下是太平盛世,但当今皇帝云天推崇武力,不仅朝廷之中武官远多于文官,就连民间也是习武成风。

顺安镖局坐落在京城西大街最里边的巷子里,门面不大。镖局当家张世雄早些年间本是山上的猎户,后来听闻凡是开设与武有关的行当朝廷均会发放津贴,便变卖了家产,来到京城开立镖局。顺安镖局,既是镖局又是武馆。

等办完一众手续,张世雄才发现所谓的津贴只是杯水车薪,要想在京城开设一家名号响亮的镖局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无奈之下,张世雄选了个不贵的门面,收了几个徒弟,开了这个顺安镖局。发展了十几年,加上张世雄和他女儿张妙妙,也不过二十来人。

云炽此时正站在镖局门口,望着院里一个正在练剑的女子怔怔出神。

那女子不过十六七岁,劲装束发,手持一口三尺六寸长剑,步伐灵动,进退之间犹如蝴蝶翩舞,几招之后剑法又变凌厉,犹如狮子搏兔。女子练完剑,吐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了站在门口的云炽,收了剑上前察看。

云炽何曾见过女子舞剑,此时已然痴了,不自觉念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那女子到了面前,他才发觉。

“这位公子是要托镖吗?”女子说话声音极甜极清,竟是格外好听,云炽心里又跳了一下。他忘了回话,又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子: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照得云炽的一颗心就这样飘啊飘飘到了天上。

见云炽并未回话,女子又笑着问:“公子?”

云炽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回道:“这位姑娘,在下并非为托镖而来,为学习剑法而来。”

原来那日云炽回府后日思夜想,终于被他想出一个可以合父皇心意的法子来:在父皇寿宴当天为父皇表演一套剑法。但他一心想给父皇惊喜,不敢在寻宫中教头学习,只得出宫另寻武馆。即便是在宫外,他也选了一个并不起眼的顺安镖局。

这女子正是施妙晴,她见来人身材瘦弱,面色苍白,反问道:“学剑法,就你吗?”

云炽被他小看也不恼,微笑着点了点头。施妙晴见云炽不似开玩笑,只好说道:“那你先在院子里坐会,我去禀告爹爹。”随即一蹦一跳地去了。

云炽踏入内院,四处打量,这里的一切都与王府不同,与皇宫不同。没有人卑躬屈膝,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那是笑容吗?云炽在皇宫里见到的可不一样。

过了一碗茶的时间,施妙晴陪着一位高大男子从内堂出来,正是施子雄。施妙晴向云炽招手,“这位公子,过来这里。”

云炽应声前往,站在施子雄对面。施子雄虎背熊腰,不怒自威,见云炽虽身穿素衣,脸上却透着一丝贵气,冷冷说道:“敢问这这公子为何学剑法?”

“无他,只是想一博家父喜欢。”

听到这话,施子雄微微点头,对云炽少了些戒备,再看看身边古灵精怪的丫头,又一阵头大。还不及回话,施妙晴已抢着说道:“爹爹,依我看,不如就收下他吧。我现在的剑法已有小成,让我教他好了。”

望着施妙晴恳切的眼神,施子雄也不忍拒绝,只好答应道:“就由你吧,自己注意分寸。”说完又背过手进内堂去了。

云炽万万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被交到眼前的少女手上,心中又惊又喜,不等他说话,施妙晴又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其他人走去。

“我叫施妙晴,你叫什么?”施妙晴边走边问。

“在...在下林逸,姑娘,还...还请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与少女肌肤相接,云炽心中有些慌乱。

“不打紧的,”施妙晴摆摆另外一只手说道,“习武之人不必在意这些。我给你介绍一下各位师兄们。”

施妙晴带着云炽和各位师兄一一认识,介绍完后,她放开云炽双手叉腰,笑道:“要记住,以后你就是小师弟,是最小的,快叫声师姐来听听。”

其他正在练武的师兄们闻言均是一笑。这里本来就属施妙晴辈分最小,现在多了个入门最晚的云炽,施妙晴还不“尽地主之谊”吗?

“师.....姐”云炽虽略感为难,可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少女朝夕相处,他又有些心动。

“嗯,叫得真好听。”施妙晴十分满意,仰天大笑。

云炽见到施妙晴大笑模样,十分无奈,只好出声提醒:“师姐,我想今天就开始练习剑法。”

距离皇帝云天六十大寿还有七天,东城门口,一群人正围着观看皇榜。

一人被挤在人群中左右摇摆,大声喊道:“都让让,让我来念。”人群闻声看向这人,原来是王秀才。感受到人群趋于平稳,王秀才颇感自豪,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距吾皇神威盖世,一统宇内已有三十载。今吾皇六十寿辰,举国同庆,普天同乐,特大赦天下。另各地均免赋税一月,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王秀才念完,只见四周鸦雀无声,正觉诧异。突然,不知是谁爆发出一声呐喊,紧接着人群齐声呐喊:“皇上英明!”手舞足蹈,不出一会就散去了。

皇帝大赦天下免除赋税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下,各地官员百姓纷纷赶往京城希望沾沾帝王喜气。京城人满为患,太子只好抽调部分御林军协同巡城,防止暴乱。此时距离寿辰只有三天,如今出现点什么事,都是太子失职。

东宫,太子正坐在书房内批阅奏折,面露不耐。如今云天已经下放权利,一些小事均先交给太子批复,之后再亲自审阅,以查太子之能。

批完面前的奏折,太子伸了个懒腰,口里念道:“云炽这小子又不见了,前几日见他体格大胜从前,我也放心许多。只是这婚事.....唉。”说完起身,吩咐下人备轿,前往太傅府邸。

京城东街市集。

这里本就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如今赶上皇上寿辰,各商家也纷纷贴出打折促销的广告,吸引人流。

街道上两名女子正匆忙赶路。神色慌张,却都衣着华丽,面容姣好,尤其是身着鹅黄纱衫的少女,当真如明珠生晕,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小姐,这里太乱,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着青衫的女子一边赶路,一边向身旁的女子说道。

“嗯,青梅,这次是我貌失了。过几天就要去参加皇上寿宴,我总觉得首饰不够好看,这才想出来置换一些,没想到京城却是这个样子。”黄衫女子虽急着赶路,不过面色比丫鬟平静许多。

正赶路间,前方有两人突然拔出刀剑,大打出手。其中使剑那人不敌使刀那人,长剑被挑飞,径直向黄衫女子飞来。“啊!”丫鬟惊叫一声,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时,斜下里伸出一柄长剑撞上飞剑,发出“叮”一声脆响,飞剑失了方向,“哧”一声钉在旁边一根屋柱上。

黄衫女子死里逃生,望向出剑之人,面露感激。那出剑之人微微一笑,纵身越过人群来到那两个交手之人面前。

“麻烦二位住手!”出剑之人手持长剑,声音清亮。二人望向来人,只见来人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腰系玉带,气度不凡。摄于来人气势,那二人冷哼一声,转身挤进人群里。

墨袍公子微微一笑,继续赶路。那丫鬟见小姐呆在原地,出声提醒:“小姐,赶紧走吧!”黄衫女子闻言微微点头,与丫鬟一起消失在人群中。

那墨袍男子一路不停,直到顺安镖局门口才放慢脚步,调整呼吸。

镖局内院施妙晴正与一位对手切磋,见到墨袍男子,舍了对手,向墨袍男子冲来,到了近前猛得刺出一剑。那男子见状慌忙抬手格挡,只是落后一步,疲于招架。他一面后退一面出声叫道:“妙晴,你听我解释啊。”

施妙晴听到这话心中更气,剑法更加凌厉,“我不听!林逸,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说不见就不见说回来就回来,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原来这墨袍男子就是云炽,一月不见,他黑了些,也壮了些,脸上也不复苍白。施妙晴却是越说越激动,几乎落下泪来。

墨袍男子见状心中一疼,后退一步,收回长剑。施妙晴大惊,使劲全身力气想收回刺出的这一剑,“哧啦”一声,长剑横划,割破了云炽胸口长袍。

施妙晴丢了长剑,扑到云炽生前,扯开胸口长袍察看,确认云炽没有受伤后,才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啊!”

云炽刚要答话,旁边却传来一阵笑声,原来从施妙晴一出手开始,众师兄就停止练武,看着两人。此时看到两人互相依偎,又像小两口吵架,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施妙晴虽性格豪爽,可听到笑声再看看自己的姿势,也小女儿心态萌发,脸上一红。她拉过云炽的手说道:“跟我来。”

一路小跑道最靠里的小院子里,施妙晴才停下,害得云炽几乎撞在她身上。就是在这个院子里,两人朝夕相处,练剑练功。施妙晴转身扬起头望着云炽,微微喘气。云炽对上施妙晴的眼睛,心跳加速。望着施妙晴近在咫尺的脸庞,恍惚间,双唇已不自觉向施妙晴靠近。

施妙晴心如小鹿乱撞,眼睛不敢直视云炽,慢慢闭上眼睛。忽然,她又睁开双眼,推开云炽,哼了一声,嗔道:“你不说清楚这几天去了哪里,你就休想对我无礼。那么多天不出现,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云炽对面前这个泼辣少女哭笑不得,他拉过施妙晴的小手,坐在台阶上。

“我的好妙妙,你误会啦。我母亲生病了,我在家照顾她呢。你个小气鬼。”前几日练完剑回道王府就东宫通传母后身体抱恙,来不及通知施妙晴就进了宫,几天都陪在母后身边。母后身体稍稍好转,他就急忙出宫往顺安镖局赶来。

施妙晴闻言心有愧疚,问道:“那你母亲没事了吗?”

“没事了。”云炽刮了刮施妙晴的鼻子,右手抱着施妙晴,施妙晴轻轻靠在云炽肩膀上。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母亲呢?”两个月以来,云炽很少提及家人。

云炽脸色微变,急忙转移话题:“你刚刚说我不想见你可是大错特错,我见到你可欢喜的紧呢。”

施妙晴听了这话心里得意脸上却装作不在乎,用食指戳了一下云炽的脸颊,笑道:“你呀,就这张嘴甜。”

“我可没有骗你,这几日我还为你做了首词呢,配上《相见欢》的调,就是一首歌了。”

“真的吗?快唱来听听。”施妙晴迫不及待,催促心上人唱给他听。

云炽清了清嗓子,唱道:

“为伊消瘦成玦,雨初歇。

最怕此生独往妙晴缺。

情弦弄,秋心动,良缘结。

只求两心飞度共化蝶。”

这一次,云炽包含深情,声音中说不出的千肠百转绕指成柔,又听到歌中还有自己名字,施妙晴的一颗心早已化了。她坐直身子,在云炽目瞪口呆间吻上了云炽的双唇。

良久,两人分开,施妙晴别过脑袋不敢看着云炽,呼吸急促,两腮通红。

“妙妙,这几天家中也有事要忙,不能来陪你了。”云炽刚来就要走,声音中带着歉意。

此时施妙晴仍沉浸在刚刚的甜蜜中,听见云炽又要和她分离也不恼,说道:“你去做你的事,不用管我的。”

云炽笑道:“你真是我的好妙妙!”说完在施妙晴脸上嘬了一口,不等施妙晴反应,连忙起身往院外跑去。

施妙晴又娇又羞,低声骂道:“小坏蛋。”

三日后,皇宫武英殿。

此时华灯初上,武英殿门前人潮进出,华服俊彩。殿内张灯结彩,大小太监在内务总管李公公的指挥下,左右奔走,摆弄果盘桌椅。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将在这里齐聚,为皇上祝寿。

不多时,太监们准备完毕,退居左右,陆续就有人进殿落座,只不过都坐在最外围。等到皇钟敲了三下,人才陆续多了起来,官阶也越来越大。

靠近龙椅的第一个座位,此时太子正坐在位置上焦急着望着殿外,他力排众议把云炽的位置安排在自己边上。此时文武百官均已落座,若是云炽不按时前来,这礼数可就失大了。

太子左侧隔了一个位置的座位上,坐了一个年轻男子,尖脸浓眉,望向太子,面有不屑。

忽的,他脸上换了笑容,朗声说道:“太子殿下,您不顾礼数让十二弟坐在您旁边,可眼下十二弟人影不见一个,您说可如何是好?”

文武百官听见声音,看向太子,随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太子却是头也不回地说道:“七弟,我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怎么,是你的位置没了,心里不服吗?”

七皇子云飞闻言十分恼怒,但不敢再放肆,只好说道:“太子恕罪,七弟一时嘴快,还请太子不要放在心上。”他虽然语气诚恳,却面有不甘,一双手抓在扶手上微微颤抖。

这时,李公公高声宣道:“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纷纷起身在大殿内站列,等候皇上。

一双鬓斑白老者缓步走向龙椅,他身穿龙袍,脸颊方正,极其威严,左脸带了一道伤疤更显威武,正是当今皇上云天。

甫一落座,太子便带头跪倒,连同殿内众人一起喊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天脸上没有表情,大手一挥,沉声道:“平身吧。”随后瞧了李公公一眼。李公公会意,又高声宣道:“寿宴开始!”

等众人落座,殿外便涌进一群十分妩媚的舞姬,第一个庆祝节目历来都是舞蹈。

一曲舞毕,太子望向殿外,仍不见云炽的踪影,内心更是煎熬。这时,李公公又宣道:众皇子上前献礼。

太子一惊,但不敢抗命,拿起身边一个锦盒,起身来到殿中央跪倒,“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千秋万代。”随后将锦盒交到李公公手上,在云打开盒子后又继续说道:“启禀父皇,这锦盒之中乃是儿臣从昆仑寻得的万年寒玉,打造出的一尊阵前斩将寒玉像。”

云天将寒玉像端在手上,只见马上之人与自己有八分相似,栩栩如生,足见雕刻之人手艺高超。云天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太子说道:“景儿,这礼物父皇很是喜欢。”

得到云天的赞赏,太子情不自禁,急忙回道:“但求父皇开心。”

云天看着太子越发成熟稳重,心里也看到欣慰,他目光扫向殿内众人,却忽然发觉不见云炽,于是问道:“景儿,十二呢,怎么不在?”

太子闻言,转喜为忧,一时竟忘了回答。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高喊:“父皇,儿臣在此。”话音刚落,只见云炽背负长剑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他们有的拿着鼓,有的拿着琵琶,看穿着赫然是一群宫外的乐师。

殿内众人见到这幕,均是眉头一皱,殿内一黄衫女子看见云炽也觉诧异,低声说道:“他就是十二皇子吗?”。太子急忙走到云炽身边,拉住他轻声呵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云炽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皇兄不必担心。”随即安排好乐师,走到大殿中央跪倒。

“儿臣云炽恭祝父皇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殿内众人听见如此祝寿词均感好笑,一个堂堂皇子竟说出如此幼稚之言。云天却也不以为意,示意云炽起身,随即问道:“十二,你此时才来,忙于何事?”

云炽笑嘻嘻道:“儿臣给父皇准备贺礼去了,在宫门口耽误了些时辰,但儿臣保证父皇肯定会喜欢我的贺礼。”见到云炽一反常态,云天也十分好奇,说道:“那就先看你的吧。”听见这话太子松了一口气,七皇子云飞却更加愤怒,盯着云炽,双眼冒出火来。

云炽收敛笑容,解下背后长剑,持剑指向前方。此时,背后乐师齐奏,鼓声琵琶声在殿内回响。伴着音乐,云炽开始舞剑,嘴里唱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一统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云炽吟唱之时,众人仿佛见到一支铁骑迎面而来,当先一人身骑白马,手拿长剑,背负强弓。只听得“杀”一声,马蹄飞溅,短兵相接,喊杀声四处回荡。其中感受最深的莫过是云天,他仿佛回到了壮年之时,沙场点兵,阵前斩将,何等威风。只不过现在天下一统,他也两鬓斑白,已不知多久未曾拿起过剑了。思索间,云炽已经唱罢,长剑倚在地上,额头冒出些许细汗。

“好!朕很喜欢!”云天仰天大笑,群臣也跟着笑,有的还鼓起掌来。

笑声渐止,云天问道:“这首词是你自己写的吗?”

云炽不敢隐瞒,说道:“这首词是古人写的。”

云天微微颔首,说道:“要是你能写出这种气势如虹的词来,朕便不再阻你唱那些陈词滥调。”

不等云炽感谢,云天从龙椅上站起,走到云炽面前,高声喊道:“来人,拿剑来!”不多时,一个小太监急忙跑过来,躬身递上一把阔剑,正是御林军的随身佩剑。

云天手握阔剑,笑道:“炽儿,可敢跟父皇比比剑法吗?”被云天一激,云炽也豪气陡生,叫道:“怎么不敢?哈哈哈!”两人刚摆好架势,太子却冲了上来,“万万不可啊,父皇,刀剑无眼。”云天不以为意,说道:“不碍事,朕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当下不顾太子在侧,挺身一剑斩向云炽。

云炽挥剑上挑,挑开阔剑,右步上前刺向云天,云天大叫一声:“来的好!”也直直刺出一剑,恰好对上云炽的剑尖。这一招惊险万分,稍有不慎,两人之中便有一人会命丧当场。剑尖分开,两人又战到一块。云天的剑法是在战场杀伐间历练而成,充满杀气,凌厉有余但机动不足。云炽剑法灵动,所习剑法又重在防守不在杀人。所幸云天年老力衰,气势有余气力不足,否则以云炽的功力,在云天手下恐怕走不了百招。

斗到五十来招,云天突然抽身而退,将阔剑扔在地上,大叫三声:“好!好!好!”看着当今皇上居然露出寻常老者才有的姿态,众人都明白皇上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天一直坐在龙椅上回忆当年的时光,对于节目和其他礼物丝毫不上心。直到所有表演结束,李公公小声提醒是否就此结束寿宴,他才回过神来,淡淡说道:“还有事吗,没有事就散了吧。”

太子急忙上前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说。”

“儿臣给十二弟说了一门亲事,恳请父皇赐婚。”

太子一言如巨石落水,激起千层浪。

梁洛依是当朝太傅之女,年方十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这些年前来提亲的都快把太傅府的门口都踏破了,不过都被太傅大人拒绝了,用太傅的话说就是:“一群什么鸟人,也想娶我女儿。”

可是一个多月前,一个人的来访让太傅也开始犯难,当朝太子为十二皇子提亲来了!如果是太子亲自提亲,太傅会毫不犹豫马上答应,但听闻十二皇子体弱多病,在朝中也并无权势。虽有太子庇佑,可毕竟是两家人,太傅便给推脱过去了。

可太傅低估了太子和十二皇子的感情,太子隔三差五就来串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搞到最后太傅都受不了,只好问女儿的意见,梁洛依当然只有两个字:“不嫁。”

可就在刚刚梁洛依发现这个十二皇子就是那天在市集上出手帮她的人,她又有些后悔拒绝了太子的提亲。

现在,听见太子向皇上再次为十二皇子提亲,梁洛依有些心慌。

云天坐在龙椅上,听见太子之言也微觉不解:“哦?给炽儿说的亲事?是哪户人家的姑娘?”

太子面露微笑,看向太傅所在位置,说道:“是太傅的女儿,今年十七。”太傅闻言也立马起身,拱手说道:“皇上,微臣对此门亲事十分赞同。”

见到太傅这般面孔,太子颇有不忿:这老狐狸,之前不断推脱说要等父皇定夺,现在见十二弟受父皇喜爱就又马上变了态度。

不过太子也不说破,只是点头笑道:“不错不错。”

云天的目光越过太傅,看向坐在他身后的黄衫女子,心里也觉得满意,说道:“朕准了。”

众人三言两语间已经定下一门亲事,云炽却仍觉身在云里雾里。他脑子里浮现出那个舞剑的红衣少女,一时间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对着云天说道:“父皇,恕儿臣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殿内众人正向太傅贺喜,听见云炽之言均愣在当场。

云天不满有人违抗他的旨意,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儿子。他的声音带上一些怒意:“给朕个理由。”

云炽的目光毫不避让,正色说道:“因为我答应了一个女子,今生非她不娶。”梁洛施听见这话心中一痛,但又觉得云炽是重情重义之人,更加喜欢。

“那这女子又是那户人家的姑娘?”云天继续追问。

想到施妙晴,云炽微微一笑,“她只是一个镖师的女儿。”

众人闻言心中大惊,议论纷纷。尤其是太子冷汗连连,想上前拉住云炽。

“混账!”

云天一掌拍在龙椅上,瞬间议论声沉寂下来,大殿之内好比幽坟古墓,只听得见众人的呼吸声。

“父皇息怒,十二弟涉世未深,又是情窦初开,难免说些糊涂话。儿臣劝劝他就好了。”太子连忙跪倒,替云炽求情。

云炽却没有回应太子的眼色继续说道:“儿臣与她朝夕相处,她教我剑法,我教她诗词。日久生情,我虽未透露身份,但我们早已私定终身。还请父皇恩准。”

听见这话,再瞧云炽神情,云天怒极反笑,说道:“好,很好!好一个私定终身!传朕旨意,云炽德行有失,在府中面壁思过,一月之内不得外出!”说到这里,他又目光扫向殿内每一个人,声音冰冷,“此间事朕若是听到再有人提及,朕要他人头落地。”随后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望了望神色凄苦的云炽,悻悻离去。太子立在当场,多年来第一次手足无措,望着云炽摇了摇头。

太傅的如意算盘被打破,涨红着脸的他拉着梁洛依急于离开这是非之地,梁洛依却挣开太傅的手来到云炽面前。

“你没错的。”梁洛依望着云炽的双眼,温柔恬静。

“为了爱情,就没有错的。”

看着说话的来人,云炽惊讶道:“是你?”

“是我,我是太傅的女儿。”梁洛施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我会去看你。”随即随身离去,听见这话的太傅气得直跺脚,也追着梁洛依去了。

大殿之内此时只剩下云炽和太子,云炽低着头,说:“皇兄,我错了吗?”

太子一言不发,拍拍云炽的肩膀。

御书房内,云天正在批阅奏折,时而面露喜色,时而眉头微皱。这时,太监通传七皇子云飞求见。

“宣。”

此时离云炽被罚不过两天,这两天内云飞可是心情大好。一边在家享乐,一边思索如何落井下石。此时他来求见云天,必是已经有了“妙计”。

“老七你找朕所为何事?”

云飞答道:“这两日儿臣一直在思考十二弟的事,想为父皇分忧。”

云天呵呵一笑,说道:“你也会为朕分忧了?如此甚好,那你便说说如何为朕分忧。”

云飞也不恼,说:“儿臣思来想去,十二弟思想单纯,定是那民间女子察觉十二弟身份,加以勾引,才骗得十二弟团团转。”说到这他停下观察云天神色,只见云天微微颔首,似是赞同云飞的说法。

云飞心中得意又继续说道:“如此一来,便只要杀了那民间女子即可。十二弟再见不到她,自然就会忘了。”见云天没有说话,云飞又接着说:“而且为了保全皇家的声誉,儿臣建议将见过十二弟的人一概除了。否则今后传了出去,可不太好听......”

云天虽杀伐果断可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但想到云炽倔强的样子,再想到皇家的血脉绝对不允许民间贱民染指。如不除了那女子。以云炽的性子只怕后患无穷。思索良久,他终于做出决定:“老七,就依你所言。此事也交给你去办吧。”

顺安镖局,施妙晴正坐在院内,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直直盯着镖局门口。已经五天不见云炽,她心中挂念的紧,已经无心练功。

忽然,施妙晴眼睛捕捉到门口出现一件墨色锦袍,是林逸!她急忙起身,可再仔细看发现来人虽与林逸有几分相似,却万万不是林逸。

那锦袍男子站在门口四处看了一眼,发现施妙晴后便径直向她走来,走到面前才问道:“是施姑娘吗?我是林逸的兄长,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听到是林逸兄长,施妙晴慌忙将男子请进内堂,关上门窗,希望从男子嘴里听到关于林逸的消息。可是,男子的第一句话便让她的心如死灰。

“林逸他不会再来见你了。”

男子便是太子,昨天在云炽府里,云炽已经和他说了所有的事情。云炽也并非不会再来见她,相反云炽是拜托太子告诉施妙晴:再等他一会,他就会来找她了。

可太子并不看好这段恋情,本着长痛不如短痛的理念,他擅作主张说云炽不会再来见她。见施妙晴并未回话,太子又继续说道:“另外我的名字叫云景,林逸也并不是他的本名,他叫云炽。”

“云景.....”施妙晴重复着念道,“云景!你是当朝太子!”施妙晴一颗心几乎崩了出来。见到施妙晴神色,太子虽有不忍却也只能继续说道:“对,云炽是我十二弟,也是当朝皇子。”

“林逸,云炽,原来他竟一直在骗我么......”施妙晴念着念着,眼眶一红,眼泪犹如沧海明珠,一滴滴落在地上。

太子于心不忍转过身去,说道:“为了你们好,我建议你们还是离开京城另谋他处吧。”施妙晴却哭着问道:“我只想知道他爱我吗?”

太子叹出一口气,说道:“为伊消瘦成玦,雨初歇。最怕此生独往妙晴缺。”推门而出。施妙晴听到这句词,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哭了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嘈杂声,施妙晴抹去眼泪快步来到大门外。太子正站在门前,与一军装男子对峙,巷子里已经挤满御林军。军装男子神色狂傲,也不在乎太子在场,拿出一卷圣旨,展开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顺安镖局施子雄密谋造反,大逆不道,满门抄斩!钦此!”

“满门抄斩.....”施妙晴当即瘫软在地。

太子心中惊奇,大喝道:“老七,你哪来的圣旨!”

那军装男子正是七皇子云飞,他此时圣旨在手嚣张跋扈,“当然是父皇那里请来的。”

太子虽与七皇子颇有间隙但也不觉得他敢假传圣旨,只能站在原地,望向顺安镖局内,目光充满同情。

七皇子又转身说道:“此间内反贼武功高强,如遇反抗就地格杀。”

“是!”御林军齐声呐喊,声威震天。

看见太子仍不走开,七皇子笑道:“怎么,太子殿下想在这看戏吗?”

太子只是冷笑不言。

此时,镖局内的人早已手持武器,将施妙晴护在身后。当先带头的人大声叫道:“天降横祸,皇帝老儿瞎了狗眼,诬陷我们。我们顺安镖局有怕死的孬种吗?”

“没有!”众师兄弟也齐声回答,叫声冲破云霄,充满苍凉。

带头男子又转身对施妙晴说道:“小师妹,待会你趁乱逃走。去楚州找师父和大师兄,以后别再回来了。”施妙晴看见众师兄弟均对着她笑,充满关爱,眼睛泪又不自觉落下来。

“二师兄,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起!”施妙晴不再哭,咬着牙说道。二师兄摇头苦笑,心中却想:待会拼了性命也要护得小师妹周全。

太子见到施妙晴绝望的脸庞终于想起要去通知云炽,不顾仪态,拔腿便跑。七皇子见状冷笑道:“快些将十二弟找来,我会让她亲眼看到这女子死在他面前。”

不过一炷香时间,太子便赶到炽王府,来不及和云炽解释拉起他的手就跑,遇到门口阻拦的御林军,便亮出太子令牌。御林军迫于太子威势只得放行。

路上云炽得知施妙晴有危险,当即使出轻功抛下太子,往顺安镖局赶去。远远得就看见七皇子的背影,其他御林军正在内院和师兄弟厮杀。

察觉到身后来人,七皇子转过身来,见是云炽,便高声笑道:“十二弟你终于来了,刚好赶上好戏。”说罢让出门口,任云炽飞奔进去。

此时院内血流成河,不少人已经躺在地上,没有呼吸。御林军分列在两侧,院中只剩下二师兄还护着小师妹。二师兄左右腿上各中了一刀,肩膀中了一刀,血流如注。施妙晴被护在身后,只是手上也中了一刀,神色萎靡。

见云炽终于赶来,施妙晴精神一震,低声叫道:“林逸!”只是话一出口,才发觉眼前这人已不是林逸,而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当下别过脑袋不再看他。只是二师兄还不知情,竭力喊道:“小师弟快走!”

云炽从门口一步步走进来,步履沉重。躺在这边这个是三师兄吧,烧得一手好菜。躺在那边那个是四师兄吧,他最会讲笑话了。那里面的是六师兄和八师兄吧,他们平时最会闹腾了,怎么现在一动不动呢?

云炽一个个看过去,那些平常喊他“小师弟”的师兄们都静静躺在血泊中,一言不发。走到二师兄前,他已经是泪如泉涌,只是没有一直忍着没有哭出声音。

他跪倒在二师兄面前,低声啜泣,“对不起,二师兄。”

二师兄面带不解,云炽又转过身,向七皇子方向跪倒。他哭着说:“七皇兄,求你放过他们二人,求你了,求你了.....”说一句求你了,磕一个头,转眼间额偷已被磕破,血慢慢流在云炽脸上。

七皇子见此情景心中也不太快活,说了一句:“皇命难违。”便转过头去。

云炽又再次转回身,对施妙晴说:“妙妙,你会原谅我吗?”施妙晴心中很想说“我原谅你”,但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面前勉力支撑不倒的二师兄,她心中又硬了一分,冷冷看着云炽。

云炽见施妙晴不答话,抹去流到眼睛上的血,唱道:

“晓窗梦到昭华,向天涯。

可怜残身一副笑春花。

生何欢,死何苦,安得法。

唯愿来生不在帝王家。”

一曲唱完,云炽对施妙晴微微一笑,拾起地上一把长剑,转身看向门口。这时太子刚刚赶到,云炽高声说道:“皇兄,请转告父皇,云炽德行有失愿以死谢罪,还请父皇放过顺安镖局!”

话音刚落,他抬起长剑,往脖子上刎去,刹那间鲜血飞溅,云炽向后仰去。恍惚间,他看见太子飞奔过来,太子脸上的闪闪的是什么?原来皇兄也会哭么?

二师兄抬头看天,天又有什么好看呢?

施妙晴也扶着他放声大哭,妙妙原谅我了吗?

云炽又回想起刚练剑时,少女嘲笑他:

“哪有你身子骨这么弱的男人啊!”

少女语气虽然嘲笑,可是双上却按在云炽背上,低声嘟囔:

“烦死了,师姐我还要用内力帮你通通筋骨。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哦。”

说完,她又开始笑,声音清脆,一直钻啊钻,钻到云炽心里。

真美啊。

云炽闭上了眼睛。

花开花落,草长莺飞,光阴流转,不经意间已过了十年。

十年间,云天驾崩,太子云景登基,励精图治,云朝国力更胜从前。下完早朝,云景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御花园。

自登基五年以来,云景从未好好休息一天,虽正值壮年,也颇感疲惫。

“真是有些羡慕十二弟啊。”云景自言自语。

闭目养神大约一炷香后,云景准备前往御书房批阅奏折。这时,从假山后面闪出一个女子,约莫三十,直勾勾望着云景。

云景也不慌张,看清那人后,淡淡说道:“是你啊,这些年你老得有些快啊。”

那人回道:“你也一样。”

云景一笑,问她:“你的武功进步许多,来这是想报仇吗?”

女子神情一黯,说道:“给谁报仇呢?云天死后,父亲没多久也去了。大师兄二师兄都成家立业,各自谋生去了。这仇为谁而报?”

“那你为何而来?”云景又再次坐下,笑问道:“施妙晴。”

这女子竟是施妙晴,她神色冷漠,再不复当年俏丽模样。十年前,云炽自刎震惊朝野,宫中太医拼力抢救,却只能吊住云炽一口气,什么时候醒来只能任由天意。云天一怒之下斩了好几个太医,却也同样无力回天。

当时还是太子的云景向父皇求情放过施妙晴及顺安镖局。几乎丧子的云天对施妙晴十分憎恨可想到她是自己孩子最爱的人,他心中有愧,便答应了云景的请求。只是有一个条件是不准顺安镖局的人再出现在京城。

“等我登基了,你再回京城吧。”当时云景对施妙晴这样说,只是想不到一别就是十年。

“我来就是见见老朋友。”施妙晴仍然隐在假山身后,沉默一会,她又问道:“他还好吗?”

问出这一句后,施妙晴双手握拳,本以为过去十年已经心如止水,可一提起他,施妙晴仍然心情激动,她不知道自己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他是谁?”云景终日忙于政务,对着一群臣子,不苟言笑。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故人,云景也忍不住捉弄起施妙晴。

只是见施妙晴面有怒色,云景又收起玩味的笑容说道:“他很好,已经娶妻生子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施妙晴愣在原地,脸上仅有的血色也消失殆尽。眼看半晌没有动静,云景又说道:“骗你的!哈哈哈!”

施妙晴回过神来,目露凶光,眼看施妙晴真动了杀心,云景急忙说道:“其实差一点。十二弟昏迷期间,太傅家的丫头时常去看他。后来十二弟终于醒了,口中却念念不忘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他停顿一下,见施妙晴目有期许,又笑着说道:

“施妙晴。”

施妙晴此时听到自己名字,往事再次涌上心头,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太傅家的那丫头也算敢爱敢恨,十二弟不爱她,她就放下了,和十二弟以兄妹相称,羡煞旁人啊。”施妙晴万万没想到,太子十年前还成熟稳重,如今当了皇帝却犹如孩童心性。

“在哪可以找到他?”施妙晴迫不及待。

京城西郊,这里村落聚集,有一条小河从村落中流过,小河上游,有一所学堂建在河畔,此时正值晌午,从学堂里传出阵阵童声。

施妙晴来到学堂外,屏住呼吸,往学堂里看去,却只见到一群孩童,并未见到一个大人。见到外面站着一个人,里面的孩童也放下课本,打量着施妙晴。

“为伊消瘦成玦,雨初歇。

最怕此生独往妙晴缺。“

听到这段词,施妙晴心跳加速,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一个小娃,面色粉嫩,长得十分喜人。那娃娃丝毫不觉异样,继续摇头晃脑,闭着眼睛念道:“情弦弄,秋心动,良缘结。

只求两心飞度共化蝶。”

那娃娃刚念完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个婶婶目光热切地盯着她,吓了一跳,然后嫩声嫩气地问道:“这问婶婶,你找谁呀。”

施妙晴脸上虽笑着。语气却十分急切,问道:“告诉婶婶,这首词是谁教你的啊?”

娃娃回道:“是爹爹教我的!”

“爹爹.....”施妙晴闻言,接连倒退几步,心如死灰。“云景那厮又骗我吗?”

这时,旁边的孩子听了两人对话,也七嘴八舌说道:“这首词我也会背的,爹爹也教过我。”

“爹爹还教我其他的了。”

施妙晴脑袋有些发晕,云炽竟有这么多孩子了吗。她强打精神,问一个孩子:“你说的爹爹是指你的父亲吗?”

那孩子一愣,爹爹不就是父亲吗?这婶婶莫不是糊涂了。不过他仍然回道:“爹爹是我们所有人的爹爹,我们都是孤儿,是爹爹收养的。”

施妙晴终于放下心,拜托那孩子再念一遍那首《相见欢》。那孩子一起头,整个学堂的孩子都跟着一起念。施妙晴听着听着,眼眶发红。

忽然“咣当”一声,似是水桶落地的声音。施妙晴往外看去,只见一布衣男子愣在原地,两只水桶一根扁担躺在地上。布衣男子面色激动,脖子上一条长长的伤疤跟着脉搏一动一动。

“妙妙!”男子冲进学堂,一把把施妙晴抱在怀里,越抱越紧。

“云炽,你勒疼我了!”施妙晴轻声提醒。

云炽急忙放开双手,紧接着又抓住施妙晴的手,问道:“还走吗?”

“不走了。”施妙晴摇摇头。

“哦!”孩子们的尾音脱得老长,“我们就要有妈妈啦!”

云炽心情大好,当下示意孩子们安静,望着施妙晴,轻声唱起那首《相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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