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是偷儿

01

陆虎抱着装钱的皮兜，坐在列车不起眼儿的角落里丝毫不敢放松。那里面装着的是他这十年来挣得全部家当。清早，自打他从内蒙火车站上车，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他不敢睡尽管他的眼皮像被碾石压着般的沉重，他都要拼了力气不让它们合上。

虽然这些年他给人放牧，有时待在山坳里几天几夜才赶着羊群回去，但那时的夜晚，他还可以靠一靠眯一下眼儿。现在不同了，他不敢大意，万一睡沉了这包被贼人掠去，那他真成穷光蛋了，他还指望着拿这钱回家给老娘养老送终呢！

列车沿途一路颠簸，终于开进了那个叫郦城的弹丸小县。陆虎紧紧地把那个开了线的皮兜抵在胸前两条腿刚迈下火车，立马有操着亲切乡音的出租车司机挤了过来。

“大哥，要打车吗？我的车舒服跑得快，坐我车走吧。”司机面上带笑套近乎的上前几步，还特意斜着眼睛瞅了瞅他胸前的黑皮包。

尽管陆虎已经有十年没出过远门，更没有与外人接触过，但是好在他的岁数在这儿，出门在外分不清谁是好人坏人，多长个心眼儿总没错吧！

陆虎抱紧了胸前的皮包，哼了声不坐，扯身就往人群外挤。他一边走一边想，“这人贼眉鼠眼一看就是阅人无数，万一图他的财咋办?不行，得找个善面一点的年老的司机。”

这时，不远处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很快引起他的注意。远远地看到女司机，正坐在驾驶员的座位上抹眼泪，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儿。他上前敲了敲驾驶室的玻璃，女人听到声音两只手在眼眶里胡摸了一把，很快摇下车窗。

“师傅，走商河庄吗？”

“啊，走走走。”女司机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活儿了，一脸欣喜的赶紧点头答应。陆虎拉开车门一条腿刚伸进车内，从不远处跑来一人大喊着，“师傅等等，随便捎上我。”说完，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就迅速爬上出租车的后座椅上。

女司机一脸纳闷把脸扭向陆虎，陆虎耸了耸肩膀意思说自己也不知是啥情况。就在这时，那名爬上车座穿着方格子上衣，围着一条蓝围巾的女人说话了，“师傅赶紧走吧，就往他说的地方开。”

“妹子，你也是去商河庄?”陆虎看着她一脸纳闷。

“啊嗯，赶紧走吧！”既然人家女人说了正好顺路，陆虎也没意见。因为他有自己的打算，两个人拼一辆车车费一人一半 ，自己还省了一半路费呢！

女司机路况很熟，一看就是跑过这条路线。车子上了国道四个车轮像插了翅膀一样狂飞，约摸一个小时后，很快拐进了那个叫商河的小村庄的村口。叫停了车子，两人一起从车上下来，陆虎摸出自己一半的钱正打算交到女司机手里，一看跟着一起来的女人杵在那里并不打算掏衣兜。他朝她努了努嘴。谁料女人面不红心不跳地摊开两只空手，“要不你先帮我垫上车费吧！我，我现在没钱。”

陆虎的脑袋轰地一声怒气迅速顶上头顶，“你没钱坐什么车，再说我认识你吗？凭什么给你垫付。”看到他们吵女司机可不想等，因为对于她们开出租车的来说，时间就如金钱。

“那个大哥，你先把钱给了吧！你俩的账你俩慢慢算。这不都是一个村的吗？还能跑了不成?”陆虎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人家出女司机都这么说了，他赶紧掏出钱把车费付了。女司机收了钱车子来了个漂亮的转弯儿，很快驾车离去，只留下一股浓墨般的黑烟飘荡在路的上空。

02

“说吧，你是去谁家，我以后怎么找你要钱?”

“我，我还没想好去谁家……”女人的话还没说完，陆虎像遭了雷劈一样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她。

“这个世道都这样了吗？就连女人都学会放赖了。”陆虎长期被封锁在大山里与牲畜打交道，已经十年没与人交际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很不适应这个复杂的社会。

“你到底去谁家?，这个村子的人我都认识。”他仿佛失了耐心，恶狠狠地冲着女人说。

“大哥，要不你先收留了我吧，等我以后挣钱了就还上你的车费。”女人不按常理出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你要点脸行吧！我都十年没回家了不知啥情况!”陆虎不想与她纠缠，不就是几十块车钱的事儿吗？赖掉就赖掉 吧，权当自己花钱买了教训。他这么一想心里痛快了一些，于是撇下女人大踏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那女人也连忙追上去，但是不靠前只远远地跟着。

陆虎凭着记忆很快找到自己家的老房子。这里他太熟悉了，打他出生起就在这个村子光着屁股跑。虽然他走后的十年，村子上有些建筑变了样儿，但大的布局没变。他推开那扇自己走时就破旧的大门，朝着内屋高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谁料，连喊了两声里屋却没有人应答。莫不是娘她……

他不敢想抬腿走了进去。穿过小院推开内屋的房门，展现在眼前的还和自己走时一样的老家具。灶台上一口生锈的铁锅咧着嘴，表面布满了锈迹甚至有了露天的小眼儿。正堂的八仙桌上，摆放着一位慈祥的老人上半身的人画像，前面还摆设着香炉，旁边还有半撮没烧完的香火。明眼人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陆虎把皮兜放在地上大喊一声:“娘。”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下来。他曲起膝盖扑通跪了下去，悲伤的泪水像垂直的瀑布迷花了双眼。

“娘啊！你为什么不等儿回家？呜呜……”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