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西西弗可曾软弱

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只能一直飞呀飞呀，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能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电影《阿飞正传》

诸神处罚西西弗：让他不停地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石头由于自身的重量又滚下山去。

一个紧张的身体千百次地重复一个动作：搬动巨石，滚动它并把它推至山顶；我们看到的是一张痛苦扭曲的脸，看到的是紧贴在巨石上的面颊，那落满泥土、抖动的肩膀，沾满泥土的双脚，完全僵直的胳膊，以及那坚实的满是泥土的人的双手。经过被渺渺空间和永恒的时间限制着的努力之后，目的就达到了。西西弗于是看到巨石在几秒钟内又向着下面的世界滚下，而他则必须把这巨石重新推向山顶。他于是又向山下走去。

巨石就是人生的苦难，西西弗的命运就是人类的命运。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西西弗那样能战胜诸神加之的命运。

人在年少时，也会哀春伤逝，而在细雨中奔跑时，绝不会哀叹没人送把伞，反而会感觉到挣脱天地束缚的欢乐。但一旦上了年纪，就会想找把伞，想找个屋檐，想找个人陪伴。

青春的生命力像阳光一样，一直向外发散热量；年老则燃料不足，惜时伤怀。

作为一个人，吃五谷杂粮总有生病的时候，起喜怒哀乐总有软弱的时候。特别是年岁渐长，竟羡慕有个姐姐的人或有个温柔拥抱的早上。

但我毕竟是长子长孙，毕竟只能在书海里浸泡灵魂。于是我常常想起西西弗，他应该是永远年轻的。

诸神认为再也没有比进行这种无效无望的劳动更为严厉的惩罚了。但加缪得出的结论是：“人一定要想象西西弗斯的快乐”因为“向着高处挣扎本身足以填满一个人的心灵。”

西西弗斯无声的全部快乐就在于：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岩石是他的事情。同样，当荒谬的人深思他的痛苦时，他就使一切偶像哑然失声。荒谬的人知道，他是自己生活的主人。我把西西弗斯留在山脚下！我们总是看到他身上的重负。而西西弗斯告诉我们，最高的虔诚是否认诸神并且搬掉石头。他也认为自己是幸福的。这个从此没有主宰的世界对他来讲既不是荒漠，也不是沃土。这块巨石上的每一颗粒，这黑黝黝的高山上的每一矿砂唯有对西西弗斯才形成一个世界。他爬上山顶所要进行的斗争本身就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

愿每一个孤独的战士都能获得幸福。无论生活的巨石滚下多少次，都不向命运低头，都要有在战斗中获得快乐和幸福的能力，飞累了就在风里面睡觉，直到死亡，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