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死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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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避风港的家里,风却一直没有停过,她迎着风,努力地在黑暗中寻找光明,却忘记了窗户早已被钉死。
出生
南方靠近边境的一处村庄里,有一户人家的媳妇正在生孩子。女人压抑的痛呼隔着门板传到院子里,让院子里走来走去的男人不时地皱一下眉头。
院子正当中葡萄架下的阴凉处,一个老太太坐在那里,悠闲地打着蒲扇。女人每痛呼一声,老太太就撇撇嘴,似是嫌弃女人连这点子痛都忍不了。
这家人姓林,老太太被村里人称作林阿婆,她的男人被人称作林阿公,儿子叫林大海,媳妇阿玉是从边境那边买来的,他们还有一个女儿林丫嫁人了,林丫跟婆婆学会了接生,正在屋子里给弟媳接生。
当女人——阿玉又一次痛呼出声,林大海忍不住把脚步朝向门口,还没迈步,林阿婆重重哼了一声,林大海转头对着她怯懦地喊了一声“娘”。
林阿婆瞅了他一眼,有点儿恨铁不成钢,扬起蒲扇指着他,扯开嗓门嚷:“看你那点儿出息,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这个样子。”
屋里阿玉本就小的声音消失了,紧接着是闷哼一声,像是嘴里咬住了什么东西。
又过了一会儿,日头已经西斜到村边的山头上,院子里的葡萄架上染上了一层金黄色,一串串滴溜溜的紫葡萄被叶子间斑驳的阳光染得像珍珠一样,恰在此时,屋子里传出“哇哇哇”的婴儿哭声。
“娘,生了!生了!”林大海反应过来,高兴得一蹦三尺高,雀跃地奔向门口,正好门“吱呀”地开启了一条缝,姐姐林丫推门出来,怀里抱着裹好的婴儿,“娘,弟,是个男娃娃。”林丫高兴地给她娘和弟弟报喜。
这时候,床那边又传来闷哼声,紧接着,又有婴儿的哭声传过来,跟先前的哭声不太一样,听上去有点儿弱。林丫把手里的婴儿塞给跟过来的林阿婆,嘴里嚷了一句“天爷,还有一个”,快步走到床前。
“是个女娃娃,龙凤胎,真不错。”林丫托起婴儿,看了看,话说得虽好听,语气倒是没有多少喜意,纯粹就是一句客套话,像是已经说过了好多遍,如果仔细听,那语气里似乎还含着一丝丝的怜惜与不忍。
门口的林阿婆和林大海听到林丫的话,期盼的脸上闪过失望,或是恼怒,接着低下头继续逗弄怀里的男娃娃。
“快看,这娃娃是不是饿了,咂巴嘴呢。”林阿婆抱着男娃娃,高兴地嚷,林丫看了一眼女娃娃,走向林阿婆那边。
床上的阿玉看着门口的三个人,听着女儿虚弱的哭声,嘴唇蠕动了一下又闭紧了,她咬牙坐起来,拿起林丫刚才用过的剪刀,因为虚弱,她剪了两次才剪断了连着女儿的脐带。看着小小的女儿,阿玉心里一阵悲凉,把女儿抱在了怀里,她忍不住想,女儿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
这一天,林家有了第三辈,林阳阳和林晓晓,一对龙凤胎。可是,这两个孩子的命运却大不一样。
在这个偏远的农村,男女平等纯粹就是一句空话,重男轻女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一辈又一辈,男孩子在娇惯中长大,女孩子在放任挫折中长大。
听话
林阳阳和林晓晓满一岁之后,阿玉就跟着林大海去外面打工了,林阳阳由爷爷奶奶在家带着,林晓晓跟着爸爸妈妈在外面。所以,林晓晓三岁之前,对于爷爷奶奶的偏心,并没有深刻体会。毕竟她也只是过年时候在家里待几天,又加上年龄小,爷爷奶奶对于她来说,就是两个陌生人。陌生人不给她好吃的,瞪她两眼,骂她几句,她惊吓过,哭过,也就慢慢忘记了。更何况,她也不喜欢他们,她更不喜欢跟她一样大的小哥哥,小哥哥总是打她,还给她的花裙子上丢泥巴。
“还给我!”林晓晓尖声叫,一边扑上去抢夺,她裙子上的小蝴蝶被林阳阳揪掉了。
“就不给,就不给……哇哇……”林阳阳被林晓晓推倒在地上,手里的蝴蝶结也被林晓晓抢走了,不甘心或许还加上害羞,大声哭了起来。
屋里正在指挥阿玉忙活的林阿婆听到孙子的哭声,紧跑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给林晓晓一巴掌,“你个死丫头,谁让你欺负你哥哥的。”
林晓晓被打蒙了,没站稳,摔倒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奶奶扶起哥哥后一脸怒意地瞪着她,那个样子似要把她吃掉一样,她吓得哭起来。
此时阿玉也跑出来了,看到女儿脸上明显的五指印,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半是埋怨半是解释:“娘,孩子还小呢。”她不敢用手碰,用嘴给女儿轻轻地吹着,女儿的脸已经肿起来了。
“小,都三岁了,还小,再说了,谁让她欺负阳阳的,阳阳不是你儿子。”林阿婆怒气更甚,这个媳妇现在竟敢反驳她,吃了熊心了。
林阳阳仗着奶奶护着,又看到妈妈只顾妹妹,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还一边嚷嚷:“奶奶,她打我,她打我。”
“我没有,我没有,呜呜……他把我裙子弄坏了……他坏……他是坏孩子……奶奶坏……打我……”林晓晓听到林阳阳的话,气急了,哭着喊,哥哥冤枉她,明明是哥哥的错,奶奶还打她。
“你个小兔崽子,反了天了,你骂谁呢,你再说一遍!”林阿婆挽胳膊怒目冲着林晓晓喊,“你过来,看我不拧烂你的嘴!”
“娘,您别生气,孩子小呢。”阿玉抱着林晓晓吓得退后一步。
“你,抱过来!”林阿婆瞪着阿玉命令,此时,她除了气林晓晓,更气的是阿玉不听她的话,她的权威被她们娘俩忽视了。
“娘,求您了,孩子还小,今天生日呢。”阿玉小声说,她又退后一步,快哭了。
“大海,大海,人呢,你把那个死丫头抱走。”林阿婆冲着先后从屋里出来的林阿公和林大海命令。
林阿公把林晓晓和林阳阳拉到一边站着,漠然地看着林阿婆把阿玉从后边抱住,“你,给我打,狠狠地打!”林阿婆看着林大海,咬牙切齿地命令。
林大海跺了一下脚,什么也没说,上去对着阿玉左右开弓,巴掌声在小院里响了很久。
林晓晓和林阳阳已经不哭了,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抽噎战栗着。夏末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阴冷又残酷。
从此,林晓晓学会了忍让,学会了听话。
因为,在她们家,奶奶是最大的,爷爷和爸爸都需要听奶奶的,唯一的例外是哥哥,奶奶会听哥哥的,但是哥哥却不是老大,而她和妈妈,需要听所有人的话。
漠视
林大海和阿玉又出去打工了,林晓晓五岁了,这一次,她被留在了村子里,与哥哥林阳阳一起由爷爷奶奶看顾。
林阿婆和林阿公对于林晓晓来说,就是比陌生人稍微熟悉那么一点点,甚至于还不如陌生人让她安心,而林晓晓对于林阿婆和林阿公来说,就是家里多余出来的一个人,看着让人生气,放任之余又不允许她有太多反抗。
林阿婆把阿玉捎回来的好吃的都偷偷藏了起来,她只给林阳阳吃,还有衣服,要不是捎回来的衣服分小男孩和小女孩的,估计林阿婆都不会给林晓晓穿。
有一次,林阿婆正在藏阿玉买回来的巧克力派,林阳阳和林晓晓正好从外面进来,林阳阳嚷嚷着要吃,林阿婆说,这个上面黑黑的,吃了它会肚子痛。
小孩子不会掩饰,这个东西林阳阳吃过,他见林阿婆不给他,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哭。
林阿婆眉头一皱,冲着林晓晓就嚷起来,谁让你回来的,不是让你在院子里玩儿。
林晓晓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一边哭一边乱蹬脚的哥哥,转身跑了出去。哼,以前她跟妈妈在一起的时候,她吃过很多,她才不稀罕。
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就算是再懂事儿,她依旧是个小孩子。
林晓晓和邻居家的小姐姐去找小伙伴儿玩,小伙伴家是开小卖部的,三人玩累了,也饿了,小伙伴儿拿了自家货架上的饼干拆开吃,林晓晓和邻居小姐姐馋了,趁着人家不注意,一人装了一包饼干到衣服兜里,结果被店主发现。店主让人通知她们各自的家人来领,然后让两人到屋檐下罚站。
小姐姐的家人很快来了,给店主道了歉,带着小姐姐走了,一边走一边骂小姐姐。而林晓晓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她的奶奶林阿婆才来接她。回家的路上,奶奶一句话也没跟她说,回到家里,奶奶也没说,一直都没有说,也没有骂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晓晓突然想起邻居小姐姐家人点着她的脑袋骂她的场景,那个场景让她,让她觉得很亲很暖,而不是她们家里的奶奶沉默无语,这沉默让她觉得冷。直到她渐渐长大,她才明白,有一个词叫“漠视”。
林晓晓上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中午放学回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她一慌,脚踩在了一块碎玻璃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瞬间红了眼眶。她踮着脚走到一边椅子上,忍着疼把扎透凉鞋又扎进脚心的玻璃拔出来,又用没受伤的脚蹦着去另一边的柜子上拿来卫生纸。她刚坐下来准备用卫生纸把脚心的血擦干净,她的爷爷林阿公走了进来。林晓晓保持右腿翘在左腿上查看脚心的姿势,看着她的爷爷,目光里带着似有似无的期待。林阿公皱着眉头绕过碎玻璃渣,又绕过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拿了他要拿的东西向门口走去,临出门前说了一句“把地扫干净”,从头到尾,林阿公的视线都没有向林晓晓那边扫过。
林晓晓说,我等会儿就扫干净,然后低下头继续刚才手上的动作,把脚上的血一点点擦干净,看到还有血冒出来,她就用卫生纸在脚上缠了几圈,接着把地扫干净擦干净,背上书包一拐一拐地去了学校。
她知道,她喊疼没有人会听的,她已经习惯了爷爷奶奶的漠视。
荒谬
林阳阳初二的时候辍学了,他哭闹撒泼就是不去学校,作为一家之主的林阿婆没法子,同意了,不同意也没办法,她已经不太能管得了林阳阳。所以,林晓晓上完初中之后也被迫辍学,因为林阿婆说女孩子念书没有用。
林晓晓辍学后跟着林阿婆和林阿公在村里忙家里的农活儿,林阳阳则通过哭闹撒泼的手段迫使林阿婆同意他跟着爸爸妈妈去打工的地方生活。
外面的世界让林阳阳眼花缭乱,他的爸爸妈妈一是工作忙,二是也不太能管得了他,他结交了一些比他大的社会青年,慢慢地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后来还开始吸毒,十六岁那年,他被强制隔离戒毒,一年后他回到了村里,再也没有出去过。
林晓晓也渴望跟爸爸妈妈一起生活,可是她被要求一直在村里生活,而她的爸爸妈妈只有过年才回来几天。随着年龄的增长与长时间的分别,她与爸爸妈妈的关系也变得生疏,有时候,她甚至对他们产生了怨气,为什么他们总是满足哥哥的要求,而对她却不闻不问。可是,终归她没有办法改变。
林晓晓和林阳阳满十八岁那一年,林阿婆开始张罗给林阳阳找媳妇。
林阳阳之前吸毒的事情虽然被掩下了,可是村里聪明的人家,都知道林阳阳消失的一年去了哪里。再说了,别的人家不上学的小伙子要么出去打工挣钱,要么在村里干农活儿是个好手,而林阳阳呢,被家里的大人惯的,什么也不会干,纯粹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村里大部分人家虽然也重男轻女,可是都没有像林阿婆那样的,把自己的媳妇和孙女欺负成那样,眼里只有儿子林大海和孙子林阳阳。所以,林阿婆张罗了快两年了,也没有给林阳阳找到一个媳妇。哦,不对,也有那么一两个,但是林阿婆不同意,因为那两家的人比她林阿婆厉害,她怕将来管不住孙媳妇。
这期间,林晓晓和村里小卖部家的儿子好上了,这个人就是林晓晓小时候偷拿人家货架上零食的那家。小时候,他们就在一起玩儿,长大了,这家的小伙子知道林晓晓家人对她不好,很同情她,慢慢的,同情就变成了怜悯,总想着对她好一点儿,这一来二去,两人就有感情了。不过,发生了当年那件事后,林阿婆就记恨上了人家。这么多年来,她宁可绕远路去买东西,也不去这家。这家人对林晓晓倒还不错,因为林晓晓不仅勤快懂事儿,她还是村里长得最好看的女孩儿。虽然跟林阿婆的关系不好,但是看在儿子喜欢林晓晓的份儿上,他们也就接受了,只等着他们再大一点儿,就上门提亲。
可是,这个事情对于林阿婆来说,却是她不能接受的。当她知道了林晓晓的恋情后,心里恨极了,她恨不得打死这个让她生气的孙女。她无数次地后悔当年留下这个赔钱货。再加上,她的宝贝孙子总被村里人拿来跟林晓晓比较,她就更恨了。她莫名其妙地认为,都是林晓晓把林阳阳的福气给霸占了。所以,当外村的一家人找上她,要给林阳阳介绍对象,前提是林晓晓必须嫁给那家的傻儿子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林阿婆瞒着其他人和林阿公跑前跑后地忙,直到一切事情都定了之后,她才通知了在外打工的林大海和阿玉。更为荒谬的是,林阿婆让林晓晓嫁的人不仅是个傻子,而且那个傻子已经过世两年,她是让林晓晓跟那个已经死去的傻子配冥婚。
阿玉反对,林大海也不同意,可是林大海经不住林阿婆和林阿公的劝说,同样重男轻女的他觉得给儿子林阳阳找媳妇也更重要,所以最后,阿玉的反对连个水花也没溅起来,就被林阿婆授意林大海的暴力无情地打压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作为当事人的林晓晓,是家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而她的哥哥林阳阳,知道了也当不知道,他跟林阿婆一样自私,只想着自己。
绝望
林晓晓绝望了,对于这个家,对于她的亲人,她试问自己,她做了她可以做的任何事情,她从来没要求他们公平地对待自己和哥哥,她只是卑微地希望,希望他们能把她当做家里的一个人来看待,就算不当她是亲人也无所谓,只是,只是能让她有个容身之地,让她能平静地长大然后离开,可是,他们给予她的,从来都是失望。
林晓晓被关了起来,她的活动空间仅局限于她的屋子,她哭她闹她伤害自己都无济于事,她的妈妈阿玉被派来劝她,她继续闹,她的妈妈就会挨打。
如果说这个家里,还有一个人把她当人看的话,那就是她的妈妈,尽管与哥哥相比,她仍然是那个最先被撇下的人,可是,毕竟她还是从妈妈那里得到过一丝丝温情。所以,为了妈妈,她不再哭也不再闹了,她看似平静地接受了他们强加给她的命运。可是,在她的心里,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烧得她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她一面告诉自己“忍耐就好”,一面不停地问天问地“凭什么”。
直到有一天,林阿婆隔着窗户告诉她,小卖部家恨死她了,因为他们的儿子出车祸死了,因为他是在黑夜里赶回来看她林晓晓的。
林晓晓不相信,她一个字儿也不相信。可是,妈妈给她送饭的时候,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一刻,她的希望消逝了,她的天塌了,她的世界崩溃了,她抱住妈妈尖叫着哭晕过去。所以,她没有听到妈妈附在她耳边的解释——他没有死,他只是伤得比较重。
半夜里,林晓晓醒了,望着窗外皎洁明亮的月亮,她心里却是一片苍茫黑暗。她不禁问苍天,为什么要让她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让她体会到温暖之后又无情地剥夺走,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她,为什么死去的人不是林阿婆,林阿公,林大海,林阳阳,还有阿玉。这一刻,她恨天恨地恨所有人。
顷刻间,林晓晓胸腔里的烈火燃烧得更旺了,她的双眼变得通红,带着言语无法形容的疯狂,她的嗓子眼里咯咯作响,粗重的呼吸在静谧的夜里如野兽受伤后的低吼。她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拳头,深深陷入掌心的指甲带来丝丝的痛感,然而这痛感却不及她心头的千万分之一。她像是喘不过气了,就在她似乎不能再承载自己粗重呼吸的时候,她猛地坐了起来,一个疯狂邪恶的念头在她的头脑里生根发芽滋长,像是一棵小树苗瞬间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她要把这个寒冷没有人情味儿的家彻彻底底地毁掉,她要把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毁掉,她要冲出去,一定要冲出去。”
她跳下床,用尽力气去开门,没想到门竟然没有锁,或许林阿婆认为她已经彻底浇灭了林晓晓的希望,所以才放心大胆地不再锁住她,又或许是阿玉出去的时候,忘记了锁门。不管怎样,林晓晓很轻易地打开了门,因为用力太猛,还撤疼了她的肩膀,这疼痛没有阻止她的脚步,反而让她越加兴奋,她像一个幽灵一样,脚步轻盈地径直走进了厨房。
月光把林晓晓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亮得骇人,她没有打开灯,却像是能看到任何地方一样,她拿着厨房里的打火机,又去柜子里拿了林阿公的几瓶酒,走到了院子里,她把酒放在地上,又去柴火屋里抱了几捆柴草,然后她把所有闭着的门和窗从外面锁了起来,再之后,她把柴草围着屋子和窗户铺开,倒上了酒。她做这一切的时候,一刻都没有停顿,像是这些事情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演练过了很多遍,她也没有发出大的声响,听起来只是像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熊熊大火迎着风瞬间烧了起来,火光把小院照得亮如白昼。看着这漫天的烈火,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把她胸腔里燃着的火一起呼了出来,然后,她笑了,疯狂地笑了,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哈哈哈”的笑声应和着屋里的呼喊哭叫与咒骂,让这个昔日的小院里充满了诡异与悲凉。
林晓晓望着远处,最后看了一眼曾经带给她温暖的小卖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大火里。
后记:
某一年的某一天,在南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一家林姓人家除了两个老人之外,都被烧死了。两个老人中的男人残了一条腿,据说是跳窗之后摔折的,女人看起来什么事儿也没有,不过她常年戴个帽子,据说有人看到过,她没有头发,头皮上一片一片的,是被烧过的痕迹,而且,她好像不能说话了。两个老人经常打架,能说话的大声咒骂,能走路的奋力打人。两个老人没有其他亲人了,不对,据说他们还有个女儿,已经断了来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们在小院里唯一一间好着的屋子里迎接着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