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拳头

他穿了身黑色西服，坐在白色的窗帘面前，像美术馆放置的一尊雕像。他眼睛冷冰冰地望着窗外，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即使偶尔看着眼前这个人，也像看一坨脏东西，丝毫没有表示出感兴趣、想要多说点什么的样子。

他头也不转地说：“你最好是想好你要说什么！而且今天，我不是来跟你谈判的。”

青年警惕地看向围绕在他身旁的四只乌鸦，不敢轻举妄动。小小的宾馆显得很是拥挤。

“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要表现得太幼稚——妄图用你那猫脚功夫的截拳道来对付我，他们是不会动你的。”他起身绕过桌子，来到青年跟前。

没有等青年回话，他的电话响了。

“怎么样？今天能联系到校长吗？”他把手插进一边的裤兜里讲电话。

“哦，嗯，嗯，好。告诉他我晚点过去。”他说着，微微点头。

“厂子那边的活，你看最近能否联系另外一个蛇头，帮我送一批人过来，那些个杂碎，零件不是这里松了，就是那里坏了，可活总要有人干。”

“行，等下联系。”

挂了电话，他沉默有顷，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想好了吗？”他的手摩挲着镜框，中指指肚把眼镜从鼻梁往上顶，眼镜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相信，你那样暴力对待我和你的那些工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好像忘记了你的钱是哪里来的，若不是你的身上还留着我的血，我才懒得管你，说起来，我怎么会把血分给你这样的垃圾，那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那既然这样，以后请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想和你扯上任何关系。你自己做一些龌龊事，现在反倒怪起我，我也想弄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青年红着眼睛，表情不依不饶。

“你以为凭你那鸟样能混出个什么名堂，还活的那么虚伪、下作！我不帮你，你早就像那阴沟里的老鼠，被人四处喊打。”

“那就像啊，我要你帮我了吗？”

“你说什么？”他高喊，扬起的手到脸边，又收了回去。仆人也吓得退了两步，压低了头。

“最好不要像你们的妈妈一样，有福不享，整天泼妇骂街。”

“我妈怎么，你再说我妈……”青年挣起身来像野狗一样扑向他，妄图把他撕碎，可话才刚出口，他的头就与地板亲密接触，发出“咚”的撞击声，待他反应过来，从脸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仆从难为情地摸了摸拳头，继而又看看老板，他依然面不改色。

“晚上八点，学校办公楼外见面。”他说完就走了，身旁的仆从像黑色磁铁一样被他吸附而去。

“对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穿着下流的冒牌货，要么穿没什么名气的便宜货，要么，问我要钱买，最好收起你那不值一提的尊严，好歹我身旁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你真要点脸，就管好你的嘴，说点我喜欢听的话。”走到门口，他想起似的转过身来。

待这群人走后，青年无力瘫倒在地，放声大哭起来。泪眼朦胧中，他想起了母亲。母亲最后一次温柔地给我做饭吃，是什么时候呢？他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

你们为什么都离我远去了，啊？如今你又在干什么呢，照顾我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弟弟？得得，你，你和我爸一样，都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真是悲哀啊，我是为什么被你们生下来的？难道就是为了忍受你们无端打骂和羞辱、成为你们宣泄情绪的垃圾桶的？如今，我又该去往哪里？

你一定对我失望透顶了吧？！他黯然垂下头，想起校长给他的严重警告处分，又看了看哭得狼狈不堪的自己。这学校已经是他换的第五所学校了，每次他都只能做这样不疼不痒的反抗，如果再换，他也不能保证不会被父亲打死。

想到这里，他哭得撕心裂肺。被拳头打过的一边脸，依然火辣辣地疼。